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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早就顧不得別的了,忙疾步上前低聲問筱蓉:“那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他也拿不準,畢竟下毒一事對于筱蓉來說很是駕輕就熟的。
筱蓉冷冷地瞥他一眼,笑道:“你說呢?你若是不想讓王爺一命嗚呼,就等會兒再讓人把我抓走。”說着,袅袅婷婷地走向裏邊。
王妃卻大聲尖叫:“快攔住她,她要害死王爺了。”
雲書岳卻伸臂攔住了她,低聲道:“母親,父親死了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還是讓她救醒父親吧。”
眼睜睜地看着筱蓉進去了,王妃的一顆心急得都要蹦出了嗓子眼兒裏。慶王死了,這個家可就是她說了算了,到時候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筱蓉掏出銀針在慶王的印堂、神闕幾個穴位上紮了幾針,又開了一張方子讓人拿去抓藥,方才走出來,冷冷說道:“過一刻鐘王爺就會醒來,只不過他體內的餘毒還沒排出來,這個還得靠太醫院裏的人。”
經過雲書岳身邊時,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雲書岳卻一把拉住了她,“我知道,這毒不是你下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人抓走你的。”
你說了算嗎?筱蓉小聲嘀咕着,只是她不想欠雲書岳什麽人情,驕傲如他,覺得這是在利用,畢竟剛才她也确實給慶王下藥了。
雲書岳卻不松手,依然緊緊地抓住她,朝那城防司的首領喝道:“你也看清了,我父親不是她下的毒,不然她何必出手救治?這是我們的家事,不需別人插手!”
劉碧雲卻不依不饒,和王妃兩個一前一後把筱蓉給抓住了,高聲喊道:“世子爺,你是不是被這個賤蹄子給勾走了魂魄了?就這樣你還維護她?是不是她,帶到官府裏一審問不就清楚了?”
雲書岳怎麽可能讓筱蓉去受罪?誰都知道進了大牢還不知道怎麽被人拷問呢?
這是想要她的命呢。
正撕扯着,外頭忽然一陣喧嘩,一個粗門大嗓子的高喊道:“誰要抓走我妹妹?”
衆人俱都驚懼,擡頭看去。只有劉碧雲眼睛裏露出一絲狡詐的笑。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六十八章 入牢
那個大嗓門的人帶人闖了進來,衆人俱都擡頭看時,有的認識有的卻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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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雲書岳和筱蓉兩個就屬于認識的,那個人正是攝政王手下第一得力幹将,他的義子——張忠義。
這個家夥,怎麽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了?
筱蓉不由納悶,瞥見劉碧雲眼角的得意時,她忽然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她策劃的。只是她怎麽知道自己和張忠義是什麽關系呢?連她都不敢确認,這麽多年來雖然和他碰過好幾次面,但是都沒能相認,除了不敢肯定,她還有一個秘密瞞着他:她身負血海深仇,不想連累了他,索性就誰都不認識誰好了。沒想到,他還是出現了。
劉碧雲見了一臉憤怒的張忠義帶着人大踏步地進來,不由笑着迎道:“張公子,真沒想到你能這麽快就來了,再晚來一步,怕就見不到你妹妹了。”
張忠義壓根兒沒有理會她的話,眼睛直接朝筱蓉看來,筱蓉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對時,張忠義高大的身軀狠狠地抖了一下。
他嗫嚅着唇,不敢确定地問道:“怎麽是你?你就是妞妞嗎?”
筱蓉微微一笑,點頭道:“你是鐵牛兒個個了?只是你是怎麽知道我就是妞妞的?”
張忠義扒拉開衆人,激動地走上前去,拉着筱蓉的手,高興地有些忘乎所以了,“是你們府上的世子妃,打聽了你的事兒。讓人拿了你的畫像給我看的。我也不敢确定你就是,可她說你……說你背上有一塊暗紅的胎記,當初,你在我們家的時候。我,我看到過!”
說到這兒,他有些害羞,越說聲音越低了,及至後來,衆人都聽不到了,只有和他面對面站着的筱蓉聽得清。
果真如此,原來這一切都是劉碧雲在幕後指使的,她這份才幹倒是讓筱蓉佩服不已:沒想到不聲不響地她已經把她的身世查驗得清清楚楚的了。這樣一來,自己看樣子什麽也瞞不住了。
不過。不知道劉碧雲有沒有查出來她就是江世昌的女兒?若是這樣。那她的大仇還未報。豈不是沒有了機會了?
若是張忠義能把她救走的話,她倒是想借這個機會去殺了攝政王。萬一劉碧雲連她是江世昌的女兒都知道的話,恐怕就更難了。張忠義還不一定把她帶走呢。
她心思百轉千回。看在雲書岳眼裏,就是默認。原來他們是兄妹啊,只是不知道這皇上知道了,會不會殺了他們?
那今晚,筱蓉是絕不能留在京中了,不然劉碧雲遲早會捅出去的。他不知道劉碧雲還告訴了多少人,看樣子今晚必須得把筱蓉送出去。
想至此處,他走上前去,對着張忠義抱了抱拳,誠摯地說道:“張兄。沒想到你們竟然是兄妹。既然這樣,你就把你妹妹帶走吧。”他沖着張忠義點了點頭,雖然張忠義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故事兒,可他看得清楚,雲書岳絕對沒有使詐。不由也點了點頭,雲書岳這才放下心來。
劉碧雲卻不肯放過這絕好的機會,見他們兄妹相認了,忽然尖叫一聲,對着城防司的人大聲道:“你們還愣在這兒做什麽?他們可是反賊的人啊,你們抓了他們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城防司的人哪裏看不出來,一聽慶王世子妃說這個話,立即就把刀劍指着張忠義和筱蓉,喝命讓他們束手就擒。跟張忠義來的人也都亮出了兵器,兩造人虎視眈眈,誰也不想讓。
雲書岳一見陣勢不好,若是動起手來,張忠義的人肯定會吃虧,畢竟他們從外頭闖進來,這京城這麽大,一有動靜,很快就會聚集更多的人手,到時候不僅救不了筱蓉,更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他對着張忠義使了一個眼色,大聲喝道:“對啊,我倒忘了你還是攝政王的人,竟然這麽大膽子闖到這裏來。既然來了,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張忠義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拉開自己的佩劍就要和雲書岳一決高低:“小子,沒想到你是這麽個翻臉無常的人,怪不得世子妃說你對我妹妹別有企圖呢。”
雲書岳見他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心裏不由焦躁上火,面上還不能不和他劍拔弩張的。
筱蓉倒是看出一些名堂來了,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若是交了手,張忠義絕對占不了便宜,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聽聽雲書岳怎麽說。
眼睛就盯着雲書岳看了一眼,卻見他飛快地朝自己眨眨眼睛,筱蓉緊攥在袖子裏的手松了開來。
她朝張忠義說道:“鐵牛兒哥哥,你還是走吧,別管我了。”
張忠義立時就急了,“妹妹,你說什麽呢,我怎能扔下你不管?”
劉碧雲卻在一邊陰陽怪氣地笑道:“瞧瞧這兄妹二人,真是好感人啊。失散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見着了,可惜啊,卻要命喪黃泉了。”
雲書岳眼風一掃,臉上的狠厲乍現,冷冷道:“誰命喪黃泉還說不定呢。你是怎麽和反賊搭上話的,是不是也私通反賊了?”
劉碧雲光得意了,沒想到被他噎了這麽一句,當即大怒:“你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和反賊有瓜葛?”
“若是沒有瓜葛,又怎麽找得到他的?”他一手指定了張忠義,冷笑:“他可是攝政王的義子,你一個個小小的內宅婦人怎麽見着他的?”
此話一出,可是給劉碧雲扣了一定大帽子,若是不撕扯清楚了,這可不僅僅是私通反賊的事兒了,還弄不好是通奸了。
劉碧雲立即就把矛頭對向了雲書岳,也顧不上冷嘲熱諷筱蓉了。筱蓉心中有數。劉碧雲話裏話外,并沒有透露出她知道筱蓉真正身世的事兒。何況當年鐵牛兒并不知道她是江世昌的女兒呢。
她放下心來,默不作聲地看雲書岳和劉碧雲鬥嘴。
城防司的人可是等不及了,上前就要去抓張忠義。張忠義怎麽可能屈服,就拔劍相向,眼看着一場争鬥不可避免。
正在此時,室內有人大喝一聲:“都給我退下。”原來是慶王醒過來了,搖搖晃晃地扶着門框立在那兒。
王妃面色陰晴不定:這個老不死的,怎麽這樣兒了還沒死了呢?他要是死了,自己可就有好日子過了。
慶王臉色蒼白地望着門前的這些人,沉聲喝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兒?竟然敢在我們王府裏舞刀弄槍的,活得不耐煩了嗎?”
王妃聽這話不好,忙陪笑上前:“王爺。您可是醒了。可把我們給吓死了。”
伸出一指指定了筱蓉。“王爺,您看看這個小賤人,要害你呢。讓你昏睡了這麽久,幸虧請了太醫來。”
筱蓉冷冷地聽着這些話,這些人真是伶牙俐齒啊,幾句話就把事實給歪曲了。她可沒那麽卑鄙,縱算是要害他,也要光明正大的。她只不過是先套了套話而已,不是她的仇人,她絕不會濫殺無辜的。
這毒藥不是王妃就是劉碧雲兩個下的,這會子見慶王醒了,卻在這兒颠倒是非黑白地說起來。臉皮可真夠厚的。
慶王一雙淩厲的眼睛望向了筱蓉,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真的是你?”
筱蓉知道他什麽意思,微微地搖頭,不屑地答道:“這樣的手段我還沒學會。”
王妃立即輕笑:“瞧她那輕狂樣。人家太醫都來了,你這會子卻說這個。”
慶王沒有理會她,繼續問道:“你沒想過要嫁給我是嗎?”
筱蓉微笑道:“是沒想過,不過有一些事兒只能通過這種手段了。說來說去,是我利用了你。”
“利用我麽?我不還好好的,沒有缺胳膊少腿兒的。”慶王自嘲地一笑,“你喜歡的是岳兒,是不是?”
筱蓉既沒有否定也沒有點頭,雲書岳一顆提起來的心終于放下了,不管是什麽原因,只要她心裏有他,他就要救她。
慶王似乎很累,問完了話什麽都沒有說,就進屋了,留下了一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這個王爺到底是什麽心思。
王妃立即逮着這個機會,叫道:“還愣着幹什麽?王爺氣得連話都不想說了,你們還不趕緊把人給帶走,留在我們王府裏還要繼續禍害王爺的命嗎?告訴你們,王爺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吓得城防司的人忙去抓這兩個人。
張忠義帶來的人想和他們拼一拼,卻被筱蓉用眼神給制止住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們乖乖地跟着城防司的人走了,城防司的人因為抓了反賊,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送交了順天府,當晚他們就被收監,住進了順天府的大牢。
張忠義和筱蓉兩個面對面住在兩個牢房裏,張忠義不由扶着牢門的栅欄埋怨筱蓉:“你為什麽不讓我帶人厮殺?如今可倒好,到了這個四方天地裏,我們誰也出不去了。”
筱蓉坐在幹草上,望着牆壁上的一扇鐵窗,嘆口氣道:“你那時候可有把握全身而退?他們人那麽多,裏三層外三層的,你和你的那些弟兄們都沖不出去,白白地喪了命不說,更是救不出我!”
“那也不能就這麽束手就擒啊?”張忠義垂了頭坐在地上,無奈地說着。
“世子妃早就盤算好了一切,這是引你上鈎呢,好把我們兩個一網打盡。”
筱蓉耐心地跟他解釋着,半天又道:“世子會帶人來救我們的,我們等着吧。”
“你就那麽相信他?他們父子兩個都想霸占你,安的是什麽心?你怎麽還相信他的鬼話!”張忠義提呼呼地一拳砸在地上。
筱蓉似乎沒有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一樣,自言自語道:“誰知道呢,我就是這麽相信他!”
兩個人正說着,牢房門嘩地一聲被人從外頭打開了,一個獄卒提着一個食盒走過來,嚷嚷道:“說什麽呢?是不是沒有受刑挺有精神啊?”
筱蓉和張忠義這才不說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六十九章 劫獄
獄卒把食盒打開,從裏頭端出幾個粗瓷碗來,放在張忠義和筱蓉面前,細看時,白米飯配着兩葷兩素的菜,卻是不錯。
張忠義待那獄卒走了,抓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肉往嘴裏填,筱蓉忽然叫住他:“先別吃,小心有毒。”
吓得張忠義筷子都差點兒沒握住,詫異地問:“誰會給我們下毒?我們既然是反賊,可是朝廷的欽犯,沒有皇帝的旨意,是不能随便亂殺的。”
“是嗎?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筱蓉笑着從頭上拔下一根小小的銀簪,在飯菜裏插了插,只見銀簪的下半段已經發黑了,看得張忠義瞠目結舌的。
他不由咂舌道:“天爺,真有這麽狠毒的人!”
“看到了吧?皇上此時還不一定知道我們兩個反賊呢,就有人上趕着先把我們給害死了。”筱蓉神情平淡地說着,似乎再說別人的事情。
“會是誰?”張忠義遲疑地問出口,眼珠子轉了兩圈,忽然又拍手道:“難道會是慶王世子妃嗎?”
“很有可能。我們兩個要是死了,可就除了她的心頭大恨了。不過也說不準,還有可能是王妃,或者是慶王!”
張忠義先還聽得愣愣的,半天才笑問:“怎麽就不可能是慶王世子?你被他們父子兩個愛慕,如今又有了個反賊哥哥,他們不想讓這樣的事兒傳出去,把你殺死也在常理之中。”
“不會是他,他不是那樣的人!”筱蓉望着昏黃慘淡的油燈,喃喃地說着。
“他就那麽可信?”不知道為何。張忠義一提起雲書岳就是滿肚子的氣。
筱蓉不知道他這是嫉妒還是仇恨,既然他不想提到他。那他們還是別說了。面對着美味的飯菜,兩個人餓得饑腸辘辘的,可是誰都不敢吃一口,只好忍着。
迷迷糊糊地,筱蓉就卧在幹草上睡着了。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雲書岳的身上了。反正這銅牆鐵壁的,憑着這幾個人的力量,是絕不能走出去的。
天将放曉的時候,睡得正熟的筱蓉忽然被一陣響動給驚醒了,她猛地坐起來,只覺得頭一陣的暈眩。室內的油燈也燃盡了,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清。
對面傳來張忠義打呼嚕的聲響。讓她的心稍微安穩了一些,在細聽時,卻什麽都聽不到了。她一陣失望,默默地依着牆,空洞無神地盯着摸不着的黑暗。
失望加焦慮,讓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裏:莫非雲書岳真的把他們丢這兒不管了?那他在他們被抓之前給她使的眼色是什麽意思?
腦子裏就像是碾過了千軍萬馬,頓時亂糟糟的讓她沒有了頭緒。自己死倒不要緊,還把張忠義給拖下了水。這可怎麽好?
正方寸大亂的時候,就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走來,越來越近。那人手裏還端着一盞蠟燭,照得漆黑的牢房裏頓時亮堂起來。
那人走到她面前時,忽然停下了,喊了一聲“筱蓉”,筱蓉擡頭看時,只見那人一領黑漆鬥篷。壓根兒看不清面目,可那聲音,分明是雲書岳的。
啊,他還是來了,看來自己并沒有看走眼!
筱蓉欣喜交加,忙站起身來,抓住鐵栅欄,急切地問道:“就你一個人嗎?”
雲書岳這才把鬥篷帽子給摘下來,燭光中,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呈現在筱蓉面前,讓她滿心裏都是歡愉。
他狡黠地對着她眨眼:“還記得上次我帶你去郊外的那所院子裏嗎?我把那裏的人全帶來了。”
筱蓉知道那所院子不假,可并不知道那裏有多少人,不過那些人肯定不是平凡的普通人,既然能跟着雲書岳劫獄,就一定是信得過功夫高強的人了。
雲書岳從兜裏掏出一串鑰匙,把牢門打開,領着筱蓉走出來。旋身又把張忠義和幾個兄弟的門給打開了。
張忠義站到雲書岳面前,說不上是喜是憂,眼睛裏由着不容忽視的嫉妒。他淡淡地笑道:“還以為你不回來,筱蓉一直等着你,堅信你會來的。”
雲書岳轉臉盯着筱蓉,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一行人順利地出了順天府的大牢,才發現一路上沒有一個人。張忠義不有驚訝,這是怎麽辦到的?
雲書岳不無得意地一笑,“我手底下的那幾個兄弟雖然沒什麽大才幹,但都會些雞鳴狗盜的,在順天府吃的水裏下了烈性蒙汗藥了。放心,沒有兩個時辰他們是醒不了的。到時候我們早就安全了。”
筱蓉不由投過去欽佩的一瞥:這家夥,不聲不響的還以為他沒什麽能力呢,沒想到還能想出這麽周全的計策,既避免了打打殺殺的傷人性命的事兒,又救出了他們。以後萬一皇帝知道了,也不至于太過怪罪他們。
大門外,走就有一輛馬車預備在那兒了,雲書岳小心地把筱蓉扶上去,和張忠義一邊一個坐在了車轅上,兩匹健馬載着他們往城外駛去。
晨曦微露時,他們已經到了城門口,守門的士兵看到是慶王世子的腰牌,點頭哈腰地讓行了。看得筱蓉一陣好笑:什麽時候都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雲書岳一直把馬車感到他們上次來過的那個院子裏,只是他嘴裏說的那些人并沒有露面,從順天府大牢裏出來,筱蓉見過的就是雲書岳一個人。
除了張忠義帶來的幾個人手,雲書岳的人手愣是沒有出現,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可是筱蓉相信,劫獄的時候,他肯定是帶了人去的,只不過這些人能隐身得無影無蹤的,倒不容人小觑。
大門的門檻都被卸下來了,馬車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
下了車,雲書岳帶着筱蓉來到了一處幹淨的房間裏。囑咐她好好地睡一覺。
一天下來,驚險交加,到這時候,水米都沒吃上一口,筱蓉精神自然不好。也顧不上許多。就一頭躺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睛就一片黑暗。
朦朦胧胧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外頭有人小聲問道:“姑娘還沒醒呢嗎?”
望了望外頭的天,已經上了黑影了,她這才知道自己一覺睡到天黑,不由好笑,對着外頭喊道:“我已經醒了。”
雲書岳推門進來,關切地瞧了瞧她的面色。方才放下心來,溫聲問道:“歇息好了麽?餓不餓?我帶你過去用晚膳。”
筱蓉乖巧地點點頭,雲書岳就雙手對着門外一拍,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端着大銅盆和洗漱的用具魚貫進來了。
筱蓉不由瞥他一眼:原來這院子裏還真是別有洞天啊。
由着丫頭把自己洗漱幹淨了,又梳妝打扮了一番,她就覺得精神好了許多。
銅鏡裏映出一張如花的容顏,明眸皓齒、唇白齒紅,畫裏的人兒也不見得有她好看。
身後雲書岳已經看住了。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鏡中的人兒,兩個人的目光在鏡中糾纏,久久不願分開。
還是筱蓉打破了這個尴尬的局面。回眸一笑,“我們這就過去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雲書岳為她這句“我們”傻笑了半天:她,還是喜歡自己的吧?
前面花廳裏,張忠義正大拉拉地坐在那兒,四處張望着看着牆面上的字畫。面前的桌上。已經擺滿了各樣新鮮的菜式。
聽見腳步聲,他轉回頭來,看到雲書岳和筱蓉兩個一前一後進來了。男的風流倜傥,女的柔弱嬌媚,當真是一對璧人。
這種想法吓了他一跳: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雲書岳雖然救了他們一命,可這種纨绔子弟,怎能是筱蓉的終身良配?何況他府上三妻四妾,總不能讓筱蓉回去做妾啊。
不行,自己這次一定要帶走筱蓉,只有他才能給筱蓉最好的,他可以對天發誓,這輩子只對筱蓉一個人好,絕不會再喜歡上任何女人,也絕不會納妾!
定了定神,他立在那兒笑望着雲書岳:“沒想到你這麽講究啊,在別院裏還置放了這麽多名貴的字畫?”
如今的張忠義,跟着攝政王領兵打仗,見多識廣,雖然出身比不上雲書岳,但早已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了。
雲書岳自然聽得出來他話裏的揶揄,點頭坐下去,淡淡地笑道:“我有什麽講究?無非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到我這裏只能守住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只是一個靠着祖輩的餘蔭生活的貴族子弟罷了。
這話聽在張忠義耳朵了,好感不由增了三分:這家夥還挺會說話的,并不是那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
廳裏只他們三個人,雲書岳端起了門杯笑着敬張忠義:“你我可謂不打不相識,沒想到你竟然是筱蓉的哥哥,日後,我們還該常走動才好!”頗有主人的味道。
張忠義也端過酒杯,皮笑肉不笑地喝幹了,暗想:這家夥是不是把我當成筱蓉的親哥哥了?這可不好,萬一他跟我開口想娶筱蓉怎麽辦?不行,今晚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家夥開這個口。
筱蓉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聽見這些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壓根兒就沒有心情理會。他們愛怎麽鬥嘴就怎麽鬥嘴,反正她不在乎。吃飽了喝足了才是正事,她還有大仇未報呢。
三個人,不,确切地講,應該是兩個男人你來我往地已經酒過三巡了,雲書岳極其殷勤,不管張忠義怎麽冷嘲熱諷,他都能面帶微笑應對。
看得吃了七八分飽的筱蓉一陣心驚:這家夥究竟打得什麽主意?莫不是把張忠義當成了未來的大舅哥了?這可遭了,要是這樣,那他再說要娶她的話怎麽辦?他那日已經不管不顧地要和劉碧雲一拍兩散了,今晚上的機會這麽好,他怎麽可能不充分利用呢?
筱蓉和張忠義兩個都想到了這一點,兩個人出奇地一致收緊口風,任憑雲書岳怎麽獻殷勤,都不順着他的話說下去,都是不理不睬的。
倒弄得雲書岳想借酒遮臉的招兒沒處使了,迫不得已,只好挑明了:“我說張兄,你和筱蓉兩個兄妹相依為命,筱蓉的婚事自然你是做得主的?”
一聽這話,已經歷練成人精了的張忠義不由一下子夾了一大塊紅燒肘子塞在嘴裏,嗚嚕嗚嚕地嚼着,自然說出來的話聽不明白了。
他揣着明白裝糊塗,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抛給了筱蓉。他是哥哥做不得主,那只能是自己做主了。
面對着雲書岳滿腔的柔情蜜意,筱蓉到嘴的話又不好說出來。她倒不是害羞,經歷了生生死死的她,早就把這一切看開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七十章 決絕
雲書岳問了這麽一個問題,早就羞得面紅耳赤,沒想到張忠義還裝糊塗,光在那兒吃吃喝喝并不回答,倒讓他一時下不了臺,捏着筷子的手指都緊張地發了白。
筱蓉心裏閃過一絲憐惜,可是她現在不能給他一個答複,自己大仇未報,如何能定終身呢?
瞧着他面紅耳赤的樣子,她又心疼不止,這個人,終究還是贏得了她的心。
可是現在該怎麽讓他知難而退呢?
她沉思一會,落落大方地說道:“我無父無母,長了這麽大,倒是歷經過幾次生死了,是個不祥之人,這輩子,不想嫁人了,省得給人帶去黴運!”
一語未完,正在大口吃着肘子肉的張忠義一下子如同骨鲠在喉,噎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愣是盯着筱蓉看了半天。
雲書岳也好不到哪兒,本來紅得都能滴出血來的慢慢地蒼白了,端着酒杯的手泛白,若是細看,竟然有一絲輕抖。
遲疑再三,他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話:“別說什麽不祥吉祥的,這個世上誰沒有個三災八難的?你才小小年紀就這樣打算,未免太早了一些。難道,你就不想找一個愛你的人,幸福地過一輩子?”
張忠義咽下嘴裏的肉,喝了一大口茶,才喘出一口氣兒來,順了順胸口,也跟着附和:“是啊,你才多大的年紀,就這麽說?依我說,這世上大好的男兒多得是,不說遠處,但是我們……”
還沒說完,就被雲書岳打斷:“你哥哥說得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可不就是一個?”
他此時也豁出去了,生怕說慢了一步就被筱蓉給拒絕了。
張忠義還沒說完的話被他給打斷了。心裏老大不高興。其實他本來想說“我們都是最好的人選”。而雲書岳以為他指的是他,心裏高興地不知道怎麽好,沒想到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子,事到臨頭還是沒忘了他,看樣子他還是很維護這個妹妹的。
在他眼裏。張忠義真的就是筱蓉的親哥哥啊。哪裏還能想得到其他?
筱蓉暗自好笑:這兩個人這麽快就聯手了?不過自己有的是理由拒絕了他們。
當即就笑道:“世子爺此話差矣,筱蓉何德何能能入世子爺的法眼。世子爺也不想想,你現在有妻有妾。若是我真的跟了你,可算個什麽?”
雲書岳剛要開口說什麽,卻被她給擺手制止住了,“世子爺可別做上次的事情,就算是皇上答應了你和劉碧雲和離,但是我豈不是和好幾個人結怨了?就這一次,我們在獄裏差點兒死了,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呢?”
“這個,我自然會查。定不讓你再受這樣的委屈,放心吧。”雲書岳信誓旦旦地說道,筱蓉自然相信他,可現在不是和她柔情蜜意的時候。
她自嘲地一笑:“何必呢,你我只不過是普通朋友,還稱不上有緣人。王府裏庭院深深。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賬本,我,還真是過不了那樣的日子。”
雲書岳越聽臉色越沉悶,等到最後,他竟是痛心疾首起來。“我知道,那樣的豪門貴族生活并不好過,可若是我放棄了世子之位,你還能答應我嗎?”
“放棄了世子之位,你還剩下什麽?沒有了榮華富貴,哪個女子肯和你一起白頭到老?別說了,我對這個真的不感興趣。”筱蓉說罷就擱下了筷子,起身道:“你們慢慢吃吧,我要到房裏收拾東西,明兒一早就跟着哥哥走了。”
雲書岳臉上是大大的失落,他無奈地眼睜睜地望着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可是不能拉着她不讓她走。他知道,這一走,還不知道何時再能相見,但是他依然不能阻擋她。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他還得懂的,何況,喜歡一個人,就要放手,任她自己去選擇。
他狠下心掉轉頭,不再看她的背影,默默地端起面前的酒盅仰頭就倒了下去。烈烈的酒燒得他喉嚨一陣熾熱,可依然遮不住那顆傷透了的心!
張忠義倒是沒有料到筱蓉最後竟會決定和他一起走,他還以為他還得費些口舌呢,聽到她的話,他真是大喜過望,也端起面前的就被,一口就灌了下去,只是那臉色不同于雲書岳的苦瓜臉,而是喜上眉梢,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裏滿是喜悅。
第二日天還沒亮,筱蓉已經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跟着張忠義上路了,雲書岳并沒有來送她。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都好,省得見了面還尴尬。她不想再看到他哀傷欲絕的臉,估計他更不想見自己裝出來的決絕吧。
坐在寬敞舒适的馬車裏,筱蓉只覺得心頭思緒萬千,這一去,勢必要親手殺了仇人,到時候肯定會連累張忠義的。她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地道,雖然拒絕了雲書岳跟着張忠義走,可其實是在利用他,是在害他。
她現在能做的只是默默祈禱:到時候希望不要傷他太深!
離開京都越來越遠了,耳邊再也聽不到那些喧嚣的聲音,路上偶有行人路過,也都是低頭默默前行。
張忠義催馬前行,一路上緊趕慢趕,中間只下來吃了一頓幹糧。
趁着這點兒空閑的時候,張忠義笑呵呵地問筱蓉:“你為什麽不留下來?我看得出那個世子對你還真是情真意切的。”
筱蓉不答反問:“你想讓我留下來跟他嗎?”
張忠義摸着後腦勺嘿嘿傻笑:“當然不想,你跟着我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這個長年行軍打仗的粗人,竟然也有這麽細膩的心思。他的心思,筱蓉自然知道,只是想想自己不可能滿足他的心願,心裏的愧疚又更深了一層。
她幽幽說道:“你知道,外頭人都認為我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
話雖然沒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出來了。張忠義雖然是個粗犷的漢子,可他并不笨,他自然聽得懂筱蓉話裏的意味:親兄妹怎麽可能成為夫妻?
他不由沉默了,粗糙的大手拿着一塊幹糧餅子啃咬着。并不看筱蓉一眼。筱蓉知道,她也傷了他的心了不是嗎?
還沒等她說一些話來安慰她,他就呵呵笑道:“這個你不要擔心,我絕不會讓你吃苦受累的。這個名分有什麽要緊?等我回去禀明了攝政王,就帶着你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日子。在那裏。沒有人會認得我們。自然不知道我們曾經做過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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