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38

作者有話要說： 親媽寫得想哭了,糾結啊,內傷啊~~~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等到現在才拆穿我呢？”程菲後退一步，脫離他的掌控，散亂的目光裏泛着疑問重重，“那天在病房裏你不就抓到我的把柄了嗎？為什麽當時不拆穿我？”

隋遠深吸口氣，修長的手指在身側緩緩收緊，他克制着怒意沉沉道，“因為我想給你機會，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我想你自己意識到你有多荒唐。可是你……”話鋒倏然一轉，他眉頭鎖得更緊，幽深的目光裏蓄滿了各種沉重的情緒，失望，悲傷，憤怒，痛心……每一種情緒都足以将程菲擊得潰不成軍。

“可是你的行為越來越離譜。我了解你在掙紮什麽，矛盾什麽，所以這些日子我都忍耐着，控制着，不勉強你，任由你躲躲閃閃，我以為你自己能想明白，能覺悟，能回頭，可你竟然完全無視我的存在，執意要跟林洛誠結婚度蜜月，你叫我如何忍下去？！”他周身散發着巨大的寒氣，程菲只覺得流淌在四肢百骸裏的血液似乎都凍結成冰，從頭到腳冰冷僵硬，唯有不斷決堤的淚水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然而隋遠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盡管她哭成淚人他心痛胃痛到無以複加，可她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他寒徹心肺。畢生的感情滿腔的熱情都傾注給了她，她卻棄之如敝履。他毫不溫柔地拽過她的胳膊，大力扯她到跟前，寬大的手掌牢牢控住她的後腦勺，她的目光無處閃躲。

直直地望進那雙盡是慌亂迷蒙之色的眼睛，他咄咄逼人地問道，“程菲，你告訴我，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前男友？兒時的玩伴？你的上司？還是路人甲乙丙丁？”

程菲在他的注視之下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淚沿着臉頰流下。千言萬語纏繞在心間，百轉千回只彙成了一句蒼白的“對不起。”

當林洛誠從長久的深度昏迷中醒來，拉着她的手欣慰地沖她笑，輕聲對她說，“蔓蔓，幸好你沒事。”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出事那一瞬間，林洛誠本能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程蔓，她清醒地目睹了整個搶救過程。三人被卡在車子裏，只受了一點皮外傷的她先被救出去，而林洛誠在昏迷中也不忘緊緊摟着當場死亡的程蔓，救護人員想盡了一切辦法才把兩人分開。他的身體已遭受重創，她怎麽忍心讓他心靈也遭受重創？要她告訴他那個殘酷的事實——他用生命保護的人已經死去，她做不到。何況那時候的她心灰意冷，悔恨交加，對未來失去了把握，自己的幸福已化為夢幻泡影，如果能成全另一個人的幸福，那麽她的存在還有些價值。

點滴溫暖累積的七年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要她現在棄林洛誠投入隋遠的懷抱，她做不到。

即便一開始是出于同情和忏悔才代替程蔓陪在他身邊，可兩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的守候，他的溫柔，他的呵護，他的包容，早已深深侵蝕了她的骨髓，也一并融化了她那顆曾經冰冷絕望的心。她對林洛誠的感情，單用愛或不愛這兩個字眼來衡量，太膚淺。

隋遠聞言幾乎要暴怒，胸口急劇起伏，神色幾經變幻。她撒下的彌天大謊讓他在悲痛欲絕的沼澤中沉淪七年之久，如今就被一句雲淡風輕的“對不起”一筆帶過了？

但見她臉色泛白，神思恍惚，已然處于崩潰的臨界點，脆弱得好比輕輕一捏就會碎掉的瓷娃娃，他又硬不起心腸繼續對她發狠。

垂頭深呼吸，忍了幾忍，他扶着她的肩，面色和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要聽的不是對不起，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要做回程菲還是繼續冒充程蔓，是要回到我身邊還是繼續當程蔓的替身去跟林洛誠結婚？”

程菲散漫的目光逐漸有了聚焦，唇角扯起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你都能看出我是冒牌貨他豈能看不出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比你回國的時間長多了。七年來朝夕相對，他豈會看不出破綻？只不過沒揭穿我而已。”

隋遠震驚，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笑不出來，火氣卻再度湧上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他明知道你不是程蔓還将錯就錯跟你日久生情？！而你已經被他那不計前嫌對象不分的真情打動，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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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能地想否認，可話到嘴邊卻猛然發現他說的是事實，事實就是她跟林洛誠之間确實日久生情。要是他沒有再次闖入她的生命，幾日後她便可心安理得地跟林洛誠去民政局領那張屬于他們的“幸福證書”，春節時，雙方家長會為他們操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她會披上華美的婚紗，挽着林洛誠的臂彎，美美地同他一起踏上通往幸福的紅地毯，她将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可是這美好的一切，都因為他的出現而蒙上了一層陰影。

總之理虧的都是她。

她索性閉上嘴巴，不做解釋。

這在隋遠看來就是一種默認。他驀地放開她，唇邊散開抹淡淡的譏诮的笑，眼睛裏的光亮漸漸寂滅，眼波如死水般無瀾。

原來憤怒到極點，心痛到極點，失落到極點，所有所有該死的情緒攀升至極點的感覺就是——麻木。

他的心突然就不痛了，他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大概已經被眼前的人掏去，他不再有心。

“看來我們都看錯了對方，你低估了我對你的感情，而我，高估了你對的我感情。”他的聲音低低的啞啞的飄進程菲耳朵裏，缥缈得毫無存在感，可剎那間又化為一把利刃，直直捅入程菲心裏，她的心破了個咕隆，血流不止，血肉模糊。

他倒退一步，靜靜凝望着那個他為之傾其所有情感的女人，無聲地同她道別。

她是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

這麽近，那麽遠。

在他轉身那一瞬間，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抓住的卻是冰冷的空氣。

她再度淚流滿面。

隋遠疾步朝前，想留給她一個潇灑的背影，可是身體卻出賣了他。握住車門把手那一剎，胃裏冷不丁竄出一陣劇痛，激得他驟然彎下了腰。

程菲見狀直沖上去，抱着他的胳膊哭出了聲。

他幾乎不帶一絲猶豫就甩開了她，冷冷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走。”

程菲在一旁眼睜睜看着他痛得臉色煞白，冷汗從她手心裏冒出來的速度跟從他額頭冒出來的速度一樣快。

他按着胃伏倒在車上，壓抑着不讓一絲喘息和呻吟溢出唇邊。

程菲的心被他那倔強的樣子，痛苦的樣子，無助的樣子擊得粉碎，他不是路人，他是她從小喊到大的隋遠哥哥，那時候別人都瘋狂迷戀劉德華郭富城蘇有朋林志穎，可她卻癡迷于她的隋遠哥哥，她覺得她的隋遠哥哥比那些大明星亮眼一千倍一萬倍，她喜歡他的大手拉着她的小手的感覺，溫暖的感覺，信賴的感覺，自豪的感覺，驕傲的感覺。

兩人在田間散步，他給她網蜻蜓，他給她捉蝌蚪，他給她拔馬尾巴草，他追着她滿田坎跑，捉到她就咯吱咯吱她嬌小的身軀，她清澈的笑聲在山野間回蕩。

她喜歡在臺燈下跟他一起做作業，燈光白白的，亮亮的，映出他俊朗的面龐，她有時會犯淘氣，偷偷拿手指蘸點墨水，趁他專心致志之時搞個突然襲擊，把墨水塗到他臉上，他變成大花貓，她捂着肚子笑得東倒西歪。

她喜歡他抱着她，在她耳邊寵溺地說，“菲兒，你長大後我娶你當老婆。”

她喜歡他明知她犯傻氣，還跟她一起在老榕樹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她喜歡他出國前的那一晚唱給她聽的歌，“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一個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過……”

她喜歡他進安檢通道後那一回眸的微笑，那是她年輕的生命中最燦爛的一縷陽光，照進她心扉，溫暖她心房；她喜歡臨別前他說的那一句“等我回來”，她喜歡自己對他的回應，“我一定會！”

回憶一旦噴湧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連周圍的空氣中都盈滿了往事那獨有的味道。

程菲做不到無動于衷，不顧他的抗拒，撲過去緊緊抱住他，他的背在顫抖，她把身體貼得更緊，雙手捂住那只他按在胃部的冰涼的手，想傳遞給他一絲溫暖。

“隋遠哥哥……”她像過去那樣喚他，忍不住痛哭流涕。

隋遠身子一僵，終是沒有舍得推開這突如其來的溫暖，他夢寐以求以為再也得不到的溫暖。

“對不起……”程菲哽哽咽咽地說，“都是我的錯，是我毀掉了我們之間的一切……”眼淚浸濕了他的外衣，跟他的冷汗融在一起。

她沒等到他回來，他卻等到了她的死訊。一想到這裏，連她自己都不禁毛骨悚然心驚肉跳，他當年是忍着怎樣的痛面對那個噩耗？如今又是忍着怎樣的痛面對自己的無情無義？

“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拿我的過錯懲罰你自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