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謝卿聽過後半日不言,過了會兒才道:“她這樣做……也不是不可理解。”

這世道對女子終究不如男子,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女流之輩,別說找個合适的活計養活自己,就是尋個不會看不起自己的地方安身,也是很難的。

賤籍出生的,從良了也當不得正妻,不是做妾就是做人外室。謝卿有時候都要後悔跟厲淵離了謝春樓,這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家妓,就必定更不能适應外面的生活了。

他要是對方,多半也會熬不住回去的。

所幸他不是。這樣想着,謝卿心裏沒來由升起一股子得意。

同樣的境況,他到底是比那柳娘子強的,不僅會種地,還會洗衣帶孩子。這麽一看,還是自己能吃苦。

厲淵不知道他心裏所想,自認解釋到這份上已是極致,要是謝卿再胡攪蠻纏請出謝秀蘭壓自己,必定要堵上他的嘴倒吊他個一日夜以示懲戒。

“人各有志,我救了她不假,但之後她要怎麽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說着他伸出手,“能繼續上藥了嗎?”

謝卿覺得他必不可能編這樣一個故事騙自己,知道他沒有什麽相好,心頭立時松了一大口氣。

“哎呀,我也是怕你娶了新婦會對馨兒不好啊,姐夫你別生氣。”謝卿哀容褪盡,一副嬉皮笑臉,“馨兒這麽小沒了娘親已經很可憐了,你可不能為了別的女人再冷落了他啊。”

他這樣說雖顯得有些無賴,但為了小外甥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哪個後娘會對別人的孩子比對自己的孩子還好?有的話,那不是後娘,那是聖人。一碗水還端不平呢!

厲淵捏着他的手,低頭上藥:“不會有別的女人了。”

謝卿一怔,随即又是一喜:“你是說你不會再娶了?”

“嗯。”

謝卿垂眼瞧着給自己上藥包紮的厲淵,只看到對方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微卷曲的頭發。他轉了轉眼珠,突然可憐兮兮道:“巧了,我也不準備娶妻!既然咱倆都不準備娶妻,那姐夫你就別趕我走了,我無可為生,又懶又不上進,離了你就只能再賣自己一回了。”

Advertisement

厲淵正給他包紮傷口,聞言力道一重,差點又将謝卿的傷口勒出血來。

謝卿痛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姐夫你別動手啊!”

厲淵果然輕了手腳,不多會兒打完結将他放開。謝卿以為這就完了,正要道謝,衣襟就被一把扯住了往前拖去。

厲淵揪着他,冷聲道:“雖說人各有志,但你叫我一聲姐夫,我就不能不管你。收起你那些小聰明,今後若還敢胡言亂語,我就替你姐姐好好教訓教訓你。”

謝卿呼吸都有些困難,那種要被利刃一劈為二的感覺再次浮現。

譽朝多番人,朝廷也喜歡用番将,覺得他們骁勇善戰,勇敢無畏,是天生的将才。據說最厲害的番将,一上戰場便能用自己的威勢震懾敵人,吓得他們屁滾尿流。

謝卿初聽時還笑說又不是惡鬼,光看個臉有什麽好害怕的。

現在就想抽自己的嘴。因為他真的害怕。

對上厲淵的那雙褐色的眼眸,就像被惡鬼攝住,從心底生出寒意,叫他股戰連連。

“怎麽……怎麽教訓?”他說完喉結滾動,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厲淵盯着他,無甚表情道:“過去我犯了錯,無論隆冬酷暑,我義父總會命人将我倒吊在他屋前的那棵大樹上,斷水絕糧,以示對我的懲罰。”

“你不想嘗那滋味,就安分一些。”

這“安分”裏,應該也是包括了晚上不要老想着爬他床的。

謝卿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唱反調,忙不疊點頭應下:“我安分,我一定安分!”

厲淵松開他,擡了擡下巴:“行了,去做飯。”

謝卿握着自己的手:“我都這樣了還要做飯啊?”

按規定,厲淵做早上的飯,他要做晚上的。

厲淵理着瓶子,聞言眯眼“嗯”了聲,像是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謝卿知道他這是在警告自己,沒有辦法,只好起身快步往外走。

“行行行,我做,我做!”

謝卿在謝春樓學的都是怎麽伺候人,沒人教他怎麽做飯,他自己磕磕絆絆學了,做的并不好吃。

因為怕手抖鹽放多了,他做的飯菜都很清淡,他自己都吃不慣,厲淵卻像失了味覺一般,吃得面不改色。

可能有酒就行吧。謝卿咬着筷子想。

吃完了飯,天還不是很暗,謝卿一手夾着木盆準備去溪邊洗衣服。手是洗不了了,他打算用腳踩。

剛走幾步,木盆被從後面抽走,他詫異地回身,就見厲淵站在他身後,手裏輕輕松松托着那只盆。

“我去吧。”厲淵道,“這兩日你做不了的活都由我來做。”

還沒等謝卿高興起來,對方又說:“明日裏你替我去鎮上集市走一趟,順便采買些東西。”

好嘛,原來不是白白替他做的!

謝卿望着對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做鬼臉的同時,用嘴型無聲道:“怎麽兇不死你?”

謝卿背後背着簍,身前抱着沉甸甸的厲馨,行在前往江陽鎮的小道上。

王寡婦年紀大了,腿腳不好,走不了太遠的路,于是厲淵便讓謝卿去鎮上買些針線大米給她送去。

謝卿往上托了托馨兒,嘴上小聲嘀咕着:“就知道差遣我……”

“娘娘,餓了。”

厲馨才兩歲,正是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無憂無慮的年紀。

謝卿從懷裏摸出個李子給他:“吃個果子,來。”

厲馨吐出嘴裏的手指,抱着李子小口啃起來,啃得臉上汁水橫流。謝卿給他擦臉,瞧他玉雪可愛,眉眼精致的像個瓷娃娃一樣,忍不住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還是馨兒最好了。”

時日尚早,集市上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謝卿采買好了針線,又購了些米面吃食,掂了掂有些分量的背簍,正尋思着是再逛逛還是盡早趕回家裏,身側不遠處的一名大胡子胡商叫住了他。

謝卿指着自己,狐疑地上前:“你叫我?”

那胡商拈了拈胡子道:“小兄弟,我這裏有好東西你要不要?”

謝卿往他攤位上一看,虎骨、鹿鞭、羊蛋,這位原來是賣壯陽藥的。

賣壯陽藥的拉住他是什麽意思?

謝卿沒好氣地就要轉身:“我還用不到,你留着自己用吧!”

“別走別走,我這不是雪中送炭,是要錦上添花啊!一炷香變兩炷香,一夜三次變一夜七次!太監都能欲火焚身,小兄弟你真的不考慮下嗎?”

謝卿走都走了,聽聞最後一句話忽地腳步一停,又退了回去。

“太監都能行?”他挑着眉,不是很信。

“祖傳秘制春藥,上好的淫羊藿,頭鹿的鹿鞭,三年以上吃過人的猛虎的虎鞭……”胡商見謝卿心動,拿起一支藍色小瓷瓶不遺餘力地推銷着,“我祖爺爺就是太監,吃這個藥又長出來了,還生了我爺爺,你說厲害不厲害!”

謝卿一聽這樣厲害,頓時小心接過了,臉上帶着幾分歡喜道:“多少錢?”

“不要你多……”胡商比了個價。

謝卿為難道:“我沒這麽多錢。”

這次出來厲淵給他的錢不是很多,買些零嘴還成,買不了太貴的東西。

他有些遺憾地将東西還給胡商,轉身又要走,胡商見生意做不成了,一咬牙拉住他胳膊:“你有多少嘛?我從瓶子裏分一點給你,你先回去用了,好的話再來買大瓶的怎麽樣?”

謝卿一聽還能這樣,立馬高興地與對方達成了這筆買賣。

反正他也就用一次,大瓶的反而浪費。

他從胡商手中接過那一包號稱極淫極厲害的祖傳春藥,小心放進懷裏,拍了兩下。厲馨摟着他脖子,忽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沁出一點淚來。

“娘娘,困。”他揉着眼睛道。

謝卿抱着他加快了腳步:“你先趴着睡會兒,到了我再叫你。”

厲馨聽話地趴到他的肩上,嘬着大拇指閉上了眼睛。

謝卿抱着孩子,盡量避開人流,走着走着被人從後面狠狠撞了下肩,撞得他踉跄兩步不說,一下就把厲馨給撞醒了。

小孩子睡得正香被驚醒,自然是要哭鬧的,厲馨小嘴一扁,眼淚就掉了下來。

謝卿一邊輕拍着他一邊去罵那人:“你走路不長眼睛啊?走這麽快是急着投胎嗎?”

那人身上罩着披風和兜帽,就跟從大漠裏來的一樣,臉也隐在其中,只能從身形看是個男人。他身後還跟着一名矮一些的男子,見謝卿叫罵便停了下來,微微擡臉沖他道歉。

“我叔叔走得急了些,撞了你實在抱歉,小兄弟你有沒有事?”

謝卿見他聲音清悅,露出來的下半張臉也十分生嫩,心道:“你都不一定有我大呢,瞎叫什麽?”

“我家外甥被你們都吓哭了,說句抱歉就完了嗎?”

那青年一愣:“那,那你想如何?”

“總要有點補償吧?”謝卿做了個手指搓動的動作,顯得頗為無賴。

先前那名高身量的男子回過身,沒有多言便從懷裏掏出幾文錢遞給他。

“這些可夠?”從聲音聽他已經上了些歲數,并且不知道為何有氣無力的,靠得近了,謝卿還能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草藥味。

“差不多吧。”謝卿将那幾枚銅錢一把收進懷裏,正要走,胳膊就被那年輕男子緊緊抓住了。

“這孩子……”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厲馨脖子上的玉佩,“這孩子是不是姓厲?”

厲馨脖子上系着一根紅繩,繩子上墜着一塊刀型玉佩,也不知是什麽材質,白中夾着綠,厲淵說這是他娘留給他的辟邪玉。

謝卿心頭一跳,生了警覺:“你做什麽?快放開我!”

那中年男子也挨了上來:“小兄弟你別怕,我們是這玉佩主人的舊友,只是想要見他一面敘敘舊情罷了。此處說話不方便,我們不如另尋地方細說。”

謝卿緊緊抱着懷裏的厲馨,小孩子哭了一陣便再次趴回去了,此時呼吸綿長,該是又睡着了。

“行,另尋地方說。”謝卿滿口答應,先一步竄了出去,集市人流摩肩接踵,那一老一少跟在後頭,沒他靈活機敏,不一會兒便跟丢了。

“咳咳……這小滑頭!”方惠捂着胸口急喘,咳嗽間嘴裏都是血沫。

“方叔叔你別急,厲大哥既然就在這附近,我們總是能找到他的。”楊庭萱扶着他,嘴上這樣說着,眼裏卻滿是憂慮。

方惠道:“我怕來不及找到他,我就不行了……”

楊庭萱急急打斷他:“方叔叔!”

方惠嘆了口氣:“走吧,我們先尋處地方落腳,再從長計議。”

“好!”楊庭萱重重點頭。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