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哥舒柔與楊庭萱坐在樹下乘涼,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下,是在争吵的厲淵與謝卿。
哥舒柔一邊用手扇着風一邊往那頭好奇偷瞄:“我總覺得他倆怪怪的。”
楊庭萱仰頭喝水,聞言差點嗆住。
他用袖子抹了抹唇角,頗有些尴尬:“哪裏怪了?”
哥舒柔揉了把後頸,也說不上個所以然:“就感覺不像普通姐夫和小舅子。”
此時距離他們連夜逃離南州已經三天,在這三天裏,謝卿一直在鬧。他不肯回去,要和他們一起去安南。厲淵自然是不肯帶他的,話不投機,兩人好好說不了幾句就要吵起來。
“我不回去!你剛殺了唐世業,你現在讓我往回走,萬一我被那些狗官當通緝犯抓了怎麽辦?”
“你現在不回去,前面的路只會更危險。你沒有絲毫自保的能力,跟着也不過是個拖累。”
謝卿咬了咬唇:“你跟我一起回去不就好了嗎?”
這樣就什麽都不用煩惱了,他們回去過自己平靜的生活,哥舒柔帶着楊庭萱去往千機門,兩全其美,多好。
他撲上去抱住厲淵的胳膊:“我好想馨兒,姐夫,你不想他嗎?他這麽久沒見我們,一定怕極了,以為我們不要他了。姐夫,跟我回去吧……”說到最後,他的嗓音裏都帶上了哭腔,“要走就兩個人一起走,我反正是不會一個人走的。”
若是從前,有個男人當着他的面這樣哭哭啼啼,厲淵必定要抓着他頭發将他按進冰水裏清醒清醒。可換做謝卿這個混不吝的小祖宗,他卻打也不是罵也不是了。
厲淵抿着薄唇,表情有些恐怖,謝卿瑟縮了下,表情越發楚楚可憐起來。
“姐夫……”
這世上有吃軟不吃硬的男人,軟硬皆吃的男人,卻絕對沒有吃硬不吃軟的男人。
厲淵垂眼望着他,半晌調開眼往哥舒柔他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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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就随便你吧。”
早這麽說不就得了!
謝卿眨去眼中淚花,在他身後揚起個得意的表情。
陰森昏暗的地窖中,停着唐世業慘白的屍體。
一群穿着金吾衛官服的男人魚貫而下,順着階梯到了停屍的冰窖中。
為首那人緋紅官袍,面色白皙,眉眼清秀端正,堪稱相貌堂堂,只是五官組合在一起,卻有股難以忽視的陰鸷之氣,便如秋日裏的一場寒雨,深谷中的一叢幽草,陽光下都顯出寒涼。
他走近那具已經僵硬多時的屍體,不等自己動手,一旁手下已經幫他掀開了上面蓋着的白布。
由于是失血而死,屍體肌膚呈現出比一種不正常的白,連嘴唇都是灰白的,脖頸上的傷口皮肉外翻着,露出裏面的氣管經脈,猙獰又可怖。
“冉大人,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南州刺史抖着腿候在一旁,也不敢正眼看對方,就差給人跪下了。
冉元白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唐世業喉上的那處刀傷,宛如情人的愛撫。
“那個賣豆腐的怎麽說?”他的聲音與他的長相一般,也是粗聽清越,細聽涼意森森的類型。
南州刺史頭垂得更低:“抓,抓錯人了,唐大人要的是女子,但是最後抓來的卻是個男子。那男子怕是與刺客早有串通,這才裏應外合将唐大人給……給殺了。”
冉元白輕笑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冰窖內發出共鳴般的回音。
“身為朝廷命官、一州刺史,你竟然光天化日做出這等當街強搶民女的勾當。”他眼含輕蔑,“結果還搶錯了,讓唐大人慘死在你府上。”
語罷,他揚手一把掀開唐世業身上的白布,露出他胸前黑黝黝的血洞。
他再次輕柔地撫上那處傷口:“這刀傷,很像厲淵的手筆啊。”
南州刺史已經吓得面無人色,噗通跪倒在地,不住磕頭:“冉大人饒命,冉大人饒命啊!求您替我向相爺求情,我對相爺一片忠心啊……”
冉元白眉頭輕蹙,眼珠子朝一旁屬下瞟了瞟,下一刻,那跪在地上哭號的南州刺史便被人架着雙臂拖了出去。
冰窖重歸寂靜,冉元白視線再次放回屍體上。
“我本是追查楊家遺孤至此,想不到還能再見故人。”他唇角揚起抹冰冷的弧度,“知道他沒有死,相爺一定很高興。”
***
由于怕引起官家注意,厲淵幾人再沒進過城鎮,一直走的山路。還好這天暖和,睡在荒郊野嶺也不覺冷。
厲淵和哥舒柔都是武人,并不講究睡哪兒,謝卿籠子都睡得,野地破廟當然也睡得,就是苦了楊庭萱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吃吃不好,睡又睡不香,日益消瘦。
這日路過一座小鎮,謝卿突然說自己想到鎮上買點東西。
厲淵問:“買什麽?”
“肉包子。”
厲淵頓了頓,重複道:“肉包子?”
謝卿絲毫沒覺得哪裏不對:“好幾天沒吃肉了,我都要走不動路了。”
厲淵一口回絕:“不行,太危險了,不許去。”
謝卿知道他的顧慮,但這一路走下來風平浪靜,根本就沒人抓他們,說不定朝廷的人也在偷懶,覺得楊庭萱可抓可不抓,不抓還輕松。
謝卿反正是沒覺得形勢有多危險:“就去一下下,很快就回來的。姐夫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随我一起去嘛。”
“欸,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哥舒柔趕忙在旁表示願意與謝卿一道前往,保護他的安全。
謝卿見她滿眼冒綠光,嘴角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一語揭穿她:“你就是想吃肉了吧?”
哥舒柔嘿嘿一笑,算是承認了。
她受得了整日睡破廟,以天為被地為床,卻忍受不了沒肉吃天天幹馍馍就水啊,她可還在長身體呢!
在哥舒柔的滿口保證和謝卿的不住哀求下,最後厲淵松是松了口,卻是讓哥舒柔自己一個人去的。
“多一個人便多一份風險,買兩個包子,哥舒姑娘一人便可勝任。”
謝卿一聽沒了透風玩耍的機會,嘴撅得老高,跺了跺腳,坐一旁大石頭上生悶氣去了。
哥舒柔高高興興走了,臨行還跟謝卿擺了個鬼臉,氣得謝卿臉都要歪了。
他們約定了在不遠處的一座破舊道觀裏等候,道觀裏倒是還有一名老道士在灑掃,見有人進來了,丢下掃帚一人送上了一柱清香。
“這道觀好破落,真有香火嗎?”謝卿打量四周,觸目所及的這屋瓦門窗,竟是沒有一處好的。
“欸,不可妄議。”楊庭萱曾有位姑奶奶是青城山某間女觀的觀主,因此對道家人總是很尊敬的,“如此破落還努力維持,才更叫人敬佩。”
謝卿撇撇嘴,小聲道:“你這是沒什麽誇了只能誇人家努力吧?”
他先一步進了進了主殿,一跨進門坎便見到三尊黑不拉幾的泥像彩塑,最中間一尊泥塑兩邊還挂了一副聯子,供桌上擺着一只香爐,一些水果。
謝卿一見那紅澄澄的果子便兩眼一亮,就要上前,被厲淵眼疾手快揪住了後領。
“你做什麽?”
謝卿回頭無辜地看着他:“我拿兩個果子。”
厲淵瞪他:“供品你也敢拿,不怕吃了遭報應?”
一聽有報應,謝卿立即縮回了腳。
楊庭萱仰頭望着殿中那幅對聯,緩緩念出了聲:“天雨雖寬難潤無根之草,道法再高難度無緣之人。”橫批是道法自然,“倒是這個理兒。”
他将手中三支香在燭火上點燃,拜了三拜,閉眼默念幾句,把香插進了香爐。
謝卿也要學他的樣點香,剛将香擺到火上,燭火不知緣由扭曲了一瞬,連着香爐裏香上的白煙也歪歪扭扭起來。
“咦?”謝卿覺得古怪,屋裏又沒風,這煙火怎麽就歪了?
似有所感般,厲淵神色忽地一凜,手掌按住刀柄,視線轉向了道觀大門方向。謝卿與楊庭萱此時也感到了不對,目光不約而同都聚焦到了那處。
一抹白色麗影娉婷而現,出現在了門口。
女子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長得秀美婉約,手裏握着一卷長鞭,緩步而來。
“裏面的可是前金吾衛左郎将厲淵厲大人?”她停在三清殿前十步左右,與厲淵遙遙對望。與她纖弱的外表不同,聲音中氣十足,震得謝卿和楊庭萱耳朵都痛了。
“正是在下,敢問閣下是?” 厲淵緊了緊握住刀柄的手,已是知道對方來者不善,故而對于女子一言道出的身份并不否認。
那女子聞言秀眉一展,嘆了聲:“果真是你……”她松開手指,手中長鞭垂到地上,“我還當是這輩子都沒法替我愛郎報仇了呢。我姓姜,單名一個曉,下到地府,閻王問是誰殺得你,可千萬別報錯了名字。”
厲淵回憶了一遍,并不識得這個名字,便問:“你愛郎是誰?”
女子眼眶微紅:“我愛郎是大譽前邊将,隴右節度使林啓,被你們逼死的那個林啓!”
說完她臂腕一甩,那長鞭便發出恐怖的空響,宛如雷鳴之聲。
厲淵聽聞“林啓”之名便知道這一戰不可避免,回頭對謝卿道:“把門關好,待在這別出去。”
話畢抽出雁翅刀,幾步出了殿門。
謝卿這會兒是最聽話的了,厲淵前腳剛走,他後腳沖上去就将門關上了。關上了還不算完,招呼着楊庭萱将那供桌搬過來抵住了門,這才安心。
“那女人到底是誰?林啓又是誰?”他離門遠遠的,靠在那幾尊雕塑底下,目光一錯不錯盯着殿門,就怕下一刻那女羅剎沖進來将他們都殺了。
楊庭萱神情複雜地同樣望着那兩扇薄薄的木門,良久才開口:“林啓是……曾經擊退過吐蕃,替陛下迎回吐蕃公主,促使兩國和親修好的邊關大将。入朝後,他與太子交好,因不滿嚴相專權,更痛恨他屢次構陷太子,便向陛下進言要他罷免嚴相。不想被嚴相得知,懷恨在心,後設計誣告林啓結黨營私,教使太子忤逆尊上,心存狼子野心,使陛下對林啓心生懷疑,認為他挑撥天家父子關系,很快厭棄了他,将他刺死了。”
謝卿一愣:“那是皇帝刺死的,和我姐夫有什麽關系?”
屋外鞭聲不斷,也不知打得如何了,謝卿想要探頭去看,又不敢,心都癢了。
“父債子償聽說過嗎?”楊庭萱也是一片焦灼,很為厲淵擔心,“林啓是厲大哥親自投進牢裏的,府邸也是他帶人抄的,這位姜姑娘自然也是恨他的。”
“這女人好不講道理!”謝卿氣惱道,“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找嚴相,找皇帝老兒算賬去啊!”
他們說話間,塑像後突然有了響動。
兩人一靜,紛紛往後看去。
謝卿膽子稍稍大一些,小心翼翼繞到後門,探頭一看,竟是先前那老道從後門進來了。
他大松一口氣:“你這老頭要吓死人啊……”
那老道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爛牙:“得罪了。”
謝卿還來不及覺得古怪,那老道鷹爪一般的手就伸了過來,抓住他的前襟以極快的速度又掠向愣怔的楊庭萱,一手一個,将他二人抓在手裏,一腳踹開被抵住的殿門,如一道閃電般掠了出去。
事情真真是發生在一瞬間,等幾人反應過來,局勢已經因為這驟然冒出來的老道而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忠伯?”姜曉被厲淵的雁翅刀擊得倒飛出去,後退數步,在地上留下了兩道拖行的泥印才堪堪停住。
老道到她身旁,将楊庭萱和謝卿擋在身前,道:“姑娘,我替你将這兩個小的抓到了,有了他倆,還怕厲淵不束手就擒嗎?他敢動一下,就斬去這倆一只耳朵,再動一下,就斬掉鼻子!”
謝卿聽得自己耳朵鼻子都痛了,止不住地要發抖。去看厲淵,對方果然是有所顧忌,站那兒不動了,連刀都指到了地上。
“我怎麽沒想到這樣的好主意呢?” 姜曉立時眉眼舒展,不懷好意地看向厲淵。她将離她更近的謝卿扯到身前,滿懷惡意道:“厲大人,這二人既然與你同行,必定和你非親既友,無論哪個傷了死了,你心裏都不好過吧。”
厲淵薄唇緊抿,手指骨節根根暴起,一雙鷹目又深又冷。
“發了他們,這是我和你之間的恩怨,與旁人無關。”
姜曉充耳不聞,用鞭柄擡起謝卿下巴,滿賦興味問他:“你和厲大人是何關系?”
謝卿被掐着後頸,驚恐又無助地望着厲淵。
“他,他是我姐夫。”
姜曉又問楊庭萱:“你呢?”
楊庭萱看了她一眼,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朋友。”
姜曉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這幾年來,天知道她有多想替林啓報仇。只有替他報仇這一個理由,支撐着她活到現在。
“一個朋友,一個小舅子。”姜曉像是覺得荒唐般笑起來,“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成家了?你這種人,竟然也配有人愛?”說到最後幾個字,她猛地笑意一斂,幾乎是咬牙切齒帶着恨意吐出。
謝卿只覺膝彎處一痛,驚呼了聲,整個人便跪到了地上。接着他頸側一涼,眼角餘光瞥去,有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命脈。
下一瞬,楊庭萱受到了和他同樣的待遇,被忠伯一腳踹得跪到地上,勃頸處架上了匕首。
姜曉握着那把鋒利的匕首,聲音同手一樣穩。
“你只能救一個。”她說,“你要救誰呢?”
謝卿倏地擡頭看向厲淵,眼裏滿是祈求。
他不想承認,但在他聽到這個問題的一剎那,心底某個地方便十分清楚,厲淵是不會選他的。
姜曉就是要看厲淵痛苦。單純的殺死他已經無法滿足自己複仇的欲望,她也要讓對方嘗嘗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
可厲淵卻不是個喜歡選擇的人,他擡刀直指姜曉,厲聲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什麽都沖着我來,放了他倆。”
謝卿感到脖子上一痛,呼吸都要凝滞。
“別跟我讨價還價,你只有一個選擇。”姜曉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帶着徹骨的涼意,“小舅子,還是這位小朋友?”
厲淵下颌繃緊着,壓着怒意道:“林啓一生光明磊落,仁義忠厚,你身為他的未亡人,怎可行事如此乖張,肆意牽連無辜!”
姜曉呵斥道:“你閉嘴!我愛郎的名字豈是你這等奸險小人配提的!既與你有關,他們就不無辜。伴惡之人,必定也絕非善類。”
厲淵面對她的歪理,微有怔忪。對方的話便如一顆巨石錘在他的心間,令他呼吸窒悶。過往種種,的确可以說是他一生都洗不脫的罪孽,無法辯駁。
“我為虎作伥是惡不錯,可他們并沒有參與那些過往,為何也要被我牽連?林夫人,将他們放了,你我的恩怨你我之間解決,如何?”
姜曉因為這聲“林夫人”神情驀地柔軟了一瞬,她與林啓并未完婚,是以連與他合葬的資格都沒有。
當初林啓下獄,她想救他離開長安,卻被對方一口拒絕。
林啓溫和地望着她,撫着她臉道:“如此出逃,天下人都會以為我是畏罪潛逃,是真的做了擾亂國政的事。可我沒有,曉曉,我寧可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也不願背一世罵名。”
他不肯和她走,他不願世人覺得他是畏罪潛逃,他最後被一杯毒酒賜死。
姜曉失去了自己的愛郎,在痛苦絕望中度過了這些年。
她想刺殺嚴梁輔,想刺殺昏君,想殺了當年參與誣陷林啓的每一個人!可長安城戒備森嚴,嚴相更是被保護的密不透風,她一個人根本無法報仇。
她嘗試多年,就在快要放棄,一片絕望時,厲淵出現了。
她觀察多時,才确認對方就是當年那個厲淵,狼相嚴梁輔的惡虎義子。
“姑娘,別被他蠱惑了!”忠伯擡手在楊庭萱胳膊上劃了一道,立時鮮血溢出,染紅了衣袖,“他不肯選,便兩個都殺了。”
姜曉從記憶中回神,表情再度冷硬下來。
“我看他是兩個都不想要了,不如都殺了。”說罷揚起手就要刺向謝卿的頸項。
謝卿眼睫顫動,雙眸微微睜大,臉上滿是懼色。他感到死亡越來越近,視線中厲淵那總是嚴肅冷漠的面容終于在此時破開一個口子,從裏面露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可惜情況太複雜,叫他不知道這點慌張是為他,還是為楊庭萱流露的。
“我選!”厲淵咬着牙,被迫妥協。
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楊庭萱。
厲淵目光停在謝卿臉上,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格外久,也格外的複雜。謝卿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從中看到了愧疚、憐憫或者冷酷,只知道在對方毫不猶豫移開視線那一剎那,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一般,差點膝蓋一軟倒到地上。
“……姐,姐夫?”他聲音都在顫抖,眼眶逐漸轉紅,可仍舊無法阻止厲淵做出選擇。
“我選他。”厲淵将刀尖指向楊庭萱,聲音很平,很穩。
姜曉大笑起來,笑得匕首不住顫動,在謝卿脖頸上割出更多道血口。
“看來還是朋友更重要。”她仿佛已經癫狂,“忠伯,将人放了。”
忠伯很聽她的話,聞言收回匕首,一腳将楊庭萱踹了出去。
楊庭萱往前跌了幾步,捂着胳膊跑到了厲淵身旁。
謝卿本以為厲淵會拉着小白臉轉身就跑,把他丢給這兩個瘋子。結果厲淵一動沒動,又看回了他。
“九郎,若今日你因我而死,我自會去黃泉親自向你和你姐姐賠罪。”
謝卿吓得膽都快破了,抖着聲音罵道:“屁!誰,誰稀罕你賠罪了!”
賠什麽罪?不死不行嗎?他還沒看着馨兒長大呢,怎麽能死呢?
他就知道在厲淵心目中小白臉要比自己重要!他連馨兒都不要了,就為了陪小白臉去安南,如今又怎麽會舍小白臉選他呢?
他們又不是真的……真的姘頭關系。厲淵巴不得他擺脫他這個累贅吧?
想着想着,謝卿沒忍住落下兩行淚來,瞧着更是可憐巴巴,叫楊庭萱都忍不住上前了半步。
他捂住傷處剛要開口,在他身前的厲淵忽然緩緩單膝跪了下去。
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神明天子,下跪父母長輩,厲淵這一跪,着實叫在場衆人吃了一驚。
他以刀支地,凝視着姜曉道:“林夫人,我願用我自己這條命來換九郎,望你高擡貴手,放他一條生路。”
他選楊庭萱,但用自己換謝卿。
姜曉沉默片刻,忽地譏諷地笑了笑,五指如爪掐住謝卿後頸:“你以為我只是要你死嗎?不,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的命,我還要你痛。你要記住,今天他是為你而死的!”
正當她要施力扭斷謝卿頸骨時,有四件事同時發生。
謝卿眼角落下一滴透明的淚珠,映照出對面楊庭萱與厲淵二人的模樣。
楊庭萱驚懼地向前伸出了手:“不要!”
厲淵眼眸一利,拔刀飛身向姜曉沖去。
哥舒柔如鬼魅一般,手持斬馬刀出現在忠伯背後,以斬破千軍之勢從頭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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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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