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厲淵一行離了白水鎮沒兩日,一隊黑甲騎士策馬而來,領頭那人身着緋紅官服,腰系銀魚袋,長得俊美陰鸷,正是追緝楊庭萱到此的金吾衛右郎将冉元白。

他行到牌樓下,勒馬止步,仰頭看向那顆已經開始腐爛的人頭。

“我原本還打算順手鏟了這羅漢堂,替此方百姓某福,想不到有人已先我一步。”

不等他吩咐,他左近一名金吾衛便飛身而上,将那顆祝由山的人頭取了下來,恭敬呈到他馬前。

連日高溫使人頭氣味難聞,冉元白蹙着眉心,指節抵在鼻下,似乎是想以此抵禦惡臭。

“這斷口如此幹淨利落,厲淵這些年刀法倒是沒有退步。”他掃了兩眼,點評一二,擺手叫手下退下了。

進了鎮,他直奔客棧,一夥人浩浩蕩蕩擠進去,瞬間将不大的客棧占得滿滿當當。

整個大堂內,只有冉元白大馬金刀坐着,其餘人皆肅穆而立,只手握刀。

冉元白手下一名得力幹将,名叫張素,擒了那客棧掌櫃到上司面前,抱拳禀道:“大人,門前院內發現多處血跡,院牆門柱上亦有刀劍痕跡,幾日前這裏怕是發生過激戰。”

冉元白五指輕叩着桌面:“我問你什麽你據實以告,我便不為難你,可若你有所隐瞞……”他頓了頓,那頭張素已抽出佩刀橫在了掌櫃頸邊。

掌櫃顫聲連連:“大人,大人饒命啊!”

冉元白問他:“羅漢堂是誰滅的?”

掌櫃額際全是冷汗:“小人不知啊,大夥兒都說是哪個路過的江湖俠客所為。”

“你店裏最近可有來過外鄉人?兩個……不,三個男人。”

“有,有過。”

“可知往哪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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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只知道他們是停下修車的,在這裏住了一晚上隔天一早就走了,至于去了哪兒,小人實在不知。”

掌櫃活了這把年紀,也知道些厲害,對方來勢洶洶,全瞞怕是瞞不住,瞞一半說一半,将對方忽悠過去,方可保全所有人。

“你門口那些血怎麽回事?”冉元白凝視着掌櫃,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面對對方的步步緊逼,掌櫃回答得越發小心:“羅漢堂的人因小人交不出孝敬錢,半夜便要來縱火燒屋,十幾個人不知被誰殺死在了門前,小人估摸着,興許就是那位殺了祝由山的大俠做下的。”

“沒報官?”

“沒報官,都拖去亂葬崗埋了。”

冉元白莞爾:“他一晚上倒是忙得很。”他擡擡手指,“下去吧。”

張素收了刀,掌櫃心頭大松,踉跄着快步往外跑去。

“大人,可要立即追趕?”張素問道。

“此地在三道交接處,他們由北向南,必定是往安南而去。”冉元白沉吟片刻,起身一振披風,“走,追上去!”

幾人進到安南地界,途徑一座小城時,楊庭萱突然說自己要買點東西,想要進城。厲淵起初并不同意,問他要買什麽,自己或者哥舒柔可代為去買,楊庭萱閉嘴不答,執意自己親去。

厲淵勸不過他,眼看兩人要起争執,哥舒柔主動請纓,要陪楊庭萱進城。

于是驢車在城外等候,楊庭萱與哥舒柔披着鬥篷,混在人群裏進了城。

“你看,還是我聽話吧?”謝卿怎會錯過這樣一個擠兌楊庭萱的機會,“你還說我脾氣不好,他脾氣好他聽你的嗎?”

厲淵看也不看他,仰躺在車室內閉目小憩。

謝卿撐着下巴坐在車外,見厲淵毫無反應,沒一會兒神情便低落下來。

他盯視車旁的雜草叢,發了會兒呆,片刻後忽地将一邊臉頰往胳膊上蹭了蹭。

再說楊庭萱與哥舒柔進了城裏,楊庭萱左顧右盼,好不容易瞄準了一家店鋪快步走了進去。哥舒柔擡眼瞧那招牌,卻是家當鋪。

楊庭萱扯下腰間玉佩,遞到那當鋪夥計手上。

“絕當。”

所謂絕當,便是将物品賣給當鋪,再不贖回的意思。

夥計接過了那塊圓形環佩,放到眼前仔細驗看。玉色瑩潤剔透,雕工熟練精湛,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小店倒是很想收下公子這塊玉佩,只怕出的價您不會滿意。”夥計很是可惜的要将玉佩還回去。

“你們能出多少?”楊庭萱沒接。

“最多這個數……”夥計伸出五指。

楊庭萱沉默下來,這玉佩是他弱冠時母親所贈,他一直貼身戴着,從未想過要舍棄它。可謝卿說得對,今時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楊家的小少爺,留着這些身外物還不如都換成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能不能……再加一些?”

哥舒柔倚在門外也不進去,并不幹涉楊庭萱的事情。

突然,她視線被遠處一杆子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吸引過去。

她不愛胭脂水粉,不愛金銀首飾,唯“口腹之欲”一條,卻如何舍棄不掉。

尋思着楊庭萱短時間也好不了,哥舒柔雙眼晶亮地便奔那賣糖葫蘆的而去了。

楊庭萱一番猶豫,最終還是決定當出母親贈予自己的玉佩。

夥計寫了當票叫他簽字畫押,完了給他裏間取了銀票遞上,數目大概只有這玉佩真正價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楊庭萱謝過對方,收起銀票便轉身去尋哥舒柔,哪曉得身後空無一人,哥舒柔不見蹤影。

他在門口張望一番,沒找到人,有些納悶。

這時,有個垂髻小童跑到他身前,拉拉他鬥篷道:“大哥哥,有個大姐姐在那邊等你。”他指了個方向。

楊庭萱下意識便以為這“大姐姐”是哥舒柔,不疑有他地往小童所指方向行去。可轉入小巷中,還是不見哥舒柔身影,四周毫無人聲,顯出不正常的安靜。

楊庭萱開始不安起來,正待轉身往回走,一回頭,身後不知何時竟無聲無息站着個人。

他倒吸一口涼氣,受驚不小:“是你,忠伯!”

對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稀牙:“正是小老兒。”

忠伯在此,姜曉該也不遠。

楊庭萱撒腿就要往相反方向跑,可他到底不會武功,沒走兩步便被忠伯悠悠擒住,一掌劈暈過去。

謝卿與厲淵在車上等了半天,不見楊庭萱他們回來,眼看天色慢慢暗下,兩人不由都生出了一些擔憂。

“怎麽回事?這是買什麽啊買了這麽久?”謝卿抱着胳膊,一直望着城門口的方向。

厲淵靠在馬車邊上,沉默地與謝卿望着同樣的方向,眉頭微微擰着,薄唇抿成一線。與謝卿一樣,他也覺得事情不太對,他們去的太久,久的讓人不安。

忽地,他神情一凜,将手按在刀柄上。“進車裏。”他往前跨出幾步,擋在了驢車前。謝卿愣了愣,見他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以為是來了什麽追兵,吓得一頭竄進了車室裏。來的不是追兵,是哥舒柔。她手持長刀,着急忙慌地輕功而來,剎在厲淵面前時說話還帶喘。“我……我把楊庭萱搞丢了!”她臉上有着少見的驚慌,說話還有點心虛。厲淵将抽出一截的刀重重插回去:“怎麽丢的,從頭說。”謝卿聽到哥舒柔的聲音,從車裏探出頭。

“一個大活人都看不住,哥舒柔你怎麽回事!”

他雖然和楊庭萱不對付,但也不希望對方真的出事,不然費神費力的還不是他們幾個?

哥舒柔自知理虧,嗫嚅着道:“我就是走開一會會……”

楊庭萱失蹤的全過程其實并不複雜,一兩句話哥舒柔就說完了,而對方到底去了哪兒,她實在毫無頭緒。

哥舒柔:“城裏我都找遍了,哪兒都沒有,他會不會被人抓走了?”

厲淵道:“你離開一炷香不到,再回去時楊公子已經不在,顯然擄走他的人謀劃已久,不然不可能做到這樣無聲無息。”

哥舒柔一個勁兒點頭:“沒錯,當鋪夥計說是有個小童說了兩句話把他引走的,對方必定已經盯我們盯了很久了。”

謝卿急道:“所以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厲淵:“等。”

謝卿沒明白,等?等什麽?

而就像是老天爺在回答他,突然一陣破風之聲傳來,厲淵身形未動,兩指迅疾一夾,便将從眼前擦過的一支利箭穩穩夾住。

哥舒柔不用囑咐,提氣就朝來箭處追去。

謝卿看到那箭上綁着字條,将方才縮回去的半顆腦袋又露出來:“上面寫什麽?”

厲淵拆開字條,讀出紙上的唯一一句話:“城東十裏游俠山洞。”

謝卿:“這箭是綁了小白臉的人射的?”

厲淵将紙團揉進掌心,用內力碎成齑粉。

“應該是了。”

大費周章綁了楊庭萱,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厲淵便是在等對方的“下文”。

謝卿看了眼哥舒柔消失的方向:“我們現在要去嗎?哥舒柔還沒回來。”

厲淵搖頭:“她被引走了,短時間該不會回來。我大概知道是誰擄走了楊庭萱,你在這等着,我去救人。”

啊?

謝卿都沒反應過來,厲淵便朝着東面頭也不回地輕功離去,幾個起落消失在了他眼前。

“什麽呀……”

短短幾息間,這幽靜的林子裏就剩他一人守着驢車。四野阒然,他黑亮的眼珠左轉轉右轉轉,越看越是心慌。忽然,林間驚起一只不知名的鳥兒,振翅聲吓得他一哆嗦,他咽了口唾沫,一下縮進了車裏。

雖然知道那山洞必定有危險,但這荒郊野嶺的也不見得安全啊!

謝卿抱着膝蓋縮在馬車一角,等了許久,聽到車外響起一陣草葉折斷的踩踏聲。他立時屏住了呼吸,連眨眼都不敢了。

他身體緊繃着,不可抑制地輕顫起來,直到車簾被一把掀開,露出哥舒柔的臉。

“怎麽就你一個?厲淵呢?”

謝卿一下子松弛下來:“你追到哪兒去了,這會兒才回來?我姐夫說知道誰擄走楊庭萱的,去救他了。”

哥舒柔道:“那射箭的人帶着我在林子裏繞了七八圈,我覺出不對就馬上回來了。”

那你這反應可不怎麽樣。謝卿內心腹诽着。

“姐夫去了城東游俠山洞,咱們也快去吧。”

哥舒柔看了他一眼:“什麽咱們,是我,只有我,你乖乖待車裏等我們回來。”

謝卿一聽不敢了:“我怎麽不能去了?”

哥舒柔用一種“你為什麽要明知故問”的語氣道:“你沒用啊,說不定到時還要救兩個人。”

“那萬一有人趁你們走了把我抓了怎麽辦?”

“抓你做什麽?”哥舒柔一哂,“厲淵猜出誰擄走的楊庭萱的,我也大概猜出來了。那箭上帶着脂粉香,這味道我不久前才在一人身上聞到過。”

謝卿驚道:“誰?”

“姜曉。”

花開并蒂,各表一枝。

那一頭,厲淵到了游俠山洞,小心進入,到了溶洞深處。

洞頂石筍參差錯落,水滴聲聲,除此之外只有厲淵自己的腳步聲。

忽地,他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點昏黃的光暈,似乎是火把的火光。他不動聲色抽出雁翅刀,眼眸黑沉,緩步而去。

“別再靠近了。”

火把插在洞壁上,火光叫想靠近的一切生物無所遁形。

“再靠近,我就殺了他。”姜曉一身白衣,鞭子卷住楊庭萱,立在一塊水潭中央突出來的岩石平面上。

厲淵停住腳步:“林夫人,果然是你。”

他認出姜曉靠的不僅是箭上的脂粉味,還有字條上娟秀的字跡。

會這樣苦心将他引來的女人不多,一路跟着他們的,也唯有姜曉了。

姜曉面無表情地望着厲淵,與第一回 的瘋狂相比,這次她顯得很平靜,臉上甚至看不到恨意。

“我給這位公子喂了一顆毒藥,半個時辰內不服下解藥,他就會毒發而亡。”姜曉從懷裏掏出一支細頸瓷瓶,拔開瓶塞,“這裏面是唯一的解藥,入水即化,你要是不想他死,就乖乖聽話。”

她危險地将瓶口傾斜,對準面前的水潭。

“唔唔唔!”楊庭萱嘴裏塞着布團,他似乎想要警示厲淵,卻苦于一個字都說不出,憋得眼睛都紅了。

姜曉對厲淵道:“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全回答了,我就放了他。”

“第一,你身為奸相義子,若有一天你有機會可以替天下蒼生除去他,你殺不殺?”

厲淵一愣,猝不及防被她問倒。

嚴梁輔的确不能稱為一個好人,卻畢竟養育他多年。

“我不知道。”養恩難報,厲淵不願欺騙姜曉,只能這麽回答。

姜曉冷笑一聲:“第二個問題,這小子……是不是楊家的遺孤?”說罷拽了拽鞭子,将楊庭萱拽得趔趄了下。

厲淵這回沉默的更久。

“是,我此次便是受楊家已故門客方惠所托,要護送楊公子去羅伏州,以尋求天機門的庇護。”

“真的是楊家……”姜曉不知道是不是由楊家遭遇想到了林啓,神情都恍惚起來。

“楊家門客竟找到你護送楊公子去千機門,看來也是極信任你了。可笑,太可笑了……”說着,她便當真慘淡地笑起來。

厲淵淡淡道:“楊家與我有恩,當年我能離開長安,擺脫義父追殺,便是多虧了楊太府相助。楊太府與林将軍皆是忠臣良将,與我不一樣,林夫人你有什麽仇怨大可沖着我來,不要為難楊公子。”

姜曉聽若未聞,斂住笑,又問:“第三,你本該一路小心,不露行蹤,為何要在白水鎮對羅漢堂大動幹戈?甚至将祝由山斬頭示衆?”

她從道觀倉皇敗走後并沒有輕易放棄報仇,便一直暗中跟着厲淵他們。厲淵和哥舒柔血洗羅漢堂時,她甚至就躲在遠處被枝葉遮擋的高樹間窺視。

“為何?”厲淵想了想,腦海裏一一閃過掌櫃,小二,白水鎮上諸多人的臉,“為了讓自己不必再日夜難安,良心飽受折磨。”

過去他身不由己,伴惡而生,做了許多錯事,那些事化作夢魇,時常折磨他的身心。如今他不再受人控制,終于能做自己,便不想再有遺憾。

每救一人,他也希望能還清一些罪孽,好叫身邊的至親至愛之人,不再遭受不幸。

姜曉手一松,瓷瓶摔到地上,裏面根本沒什麽解藥,是空的。

“你……”厲淵就要上前,對方卻先他一步,抽回楊庭萱身上的長鞭,一個輕躍從水潭中央躍到了他面前。

楊庭萱手忙腳亂拿掉嘴裏的布,叫道:“厲大哥,她根本沒喂我吃什麽毒藥,她在騙你!”

厲淵有些疑惑:“夫人何意?”

他見對方沒有進攻意圖,毫無殺意,便也反手将刀背在身後。

“我真不甘心就這樣放你走。”她邊說邊走向厲淵,眸中淚光粼粼,“可我若真的殺了你,林啓一定會生我的氣,說不定再也不願來夢中見我了。”

她停在厲淵面前:“我會去長安殺了嚴梁輔,你既然下不了手,就不要阻撓我。至于你我的仇怨……”不知何時,她的左手上竟握住了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

楊庭萱見她舉起匕首,呼吸都凝滞了,他瞪着眼話都來不及說就往水裏跳,水花過後,卻見那匕首已經牢牢紮進了厲淵的右胸。

胸口血跡迅速暈染,越擴越大,厲淵悶哼一聲,不躲不閃受了姜曉這一刀。

“厲大哥!!”

“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結。”

姜曉說完這句話,将那把刺入厲淵胸膛的匕首拔了出來,丢到了地上。

厲淵搖晃兩下,踉跄着後背撞到了山壁上。

楊庭萱淌着水跌跌撞撞到了岸上,經過那把匕首時,還怯怯地繞開了。

他到了厲淵身邊,見他胸口鮮血直流,害怕地都要哭出來。

“厲大哥,你沒事吧?”

厲淵捂着傷處,額上溢出細汗,唇色一點點由紅轉白。

他并沒有理睬楊庭萱,從頭到位視線盯住姜曉。

“你不可能成功。嚴府守衛森嚴,機關密室衆多,嚴梁輔凡出門上朝都由一隊幾十人的金吾衛層層保護,更不要說你是要在長安行兇,天子腳下,你根本接近不了他。”

姜曉看他一眼,留下一句話,飄然離去。

“那又如何?”

厲淵本想去追,卻因扯動傷口沒走兩步就單膝跪到了地上,唇角同時劃下一道鮮紅。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姜曉朝明亮的洞口而去,最後像一只撲火的飛蛾,消失在他們眼前。

“厲大哥!”楊庭萱不知所措,他經歷了家破人亡,經歷了一路逃亡,卻仍然做不到對流血受傷習以為常。

厲淵似是極為疲憊地看向他:“我沒事。”

可他卻表現的一點不像沒事的樣子,臉色慘白,鮮血直流,睫毛沾着汗珠一個勁兒輕顫着,仿佛随時都要倒下。

“我,我扶你出去……”楊庭萱架起厲淵,不知是在激勵對方,還是在安慰自己,“我們去找哥舒姑娘,去找九郎,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兩人艱難地走到洞口,厲淵身子越來越重,楊庭萱腳下一絆,整個人帶着對方摔到了地上。

厲淵方才在洞裏還有餘力回話,可就這幾步路的功夫,已是人事不省。

楊庭萱連忙爬起身:“厲大哥,醒醒!你醒醒啊!”他見厲淵雙目緊閉,毫無反應,急的眼淚都要下來。

哥舒柔背着謝卿在樹杈間如松鼠一般靈巧輕躍着,速度又快又穩。

謝卿想與她一起行動,理由說了一大堆不見對方動搖,最後只能使出絕招,以哥舒柔容易迷路為由,說信不過她,要為她帶路。

這一點哥舒柔實在反駁不了,只能将他帶在了身邊。

距離游俠洞越來越近,哥舒柔忍不住再三叮囑他:“等會兒你就躲在洞口附近,注意別被人發現了。”

謝卿一張口就吃進一嘴的風:“我知道的,你以為我是小白臉那傻子嗎,這麽容易被人抓走的。”

他完全選擇性略過了先前在道觀時,他和楊庭萱是怎樣同時被忠伯抓住拿來威脅厲淵的。

山洞近在眼前,哥舒柔踩在一株巨大的雲杉上,剛剛踩穩,忽地一頓,“咦”了聲。

“那是……”

謝卿眯着眼,順着她視線看了會兒,猛然掙大眼用力拍打哥舒柔肩背。

“是姐夫!楊庭萱為什麽扶着他?你快過去啊!姐夫是不是受傷了?”

不用他吩咐,哥舒柔腳尖一點,整個人飛快俯沖了下去。

剛站穩,謝卿就迫不及待跳下地,急急忙忙撲向厲淵。

他與楊庭萱一左一右跪在厲淵身旁,等看清了厲淵傷勢,一改之前急迫,抖着手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碰觸對方。

“姐夫,你怎麽了?”他沒有嚎哭大喊,只是小聲地,隐忍着恐懼喚着厲淵。

可厲淵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像是死了。

“讓開!”

哥舒柔這時也到了厲淵身邊,她對處理各種傷口還算有經驗,擠掉了礙事的謝卿,從胸口掏出一瓶傷藥,扒開厲淵衣襟便灑了上去。

微黃的藥粉觸到血液便糊在傷口上,很快止住了血。

哥舒柔籲了口氣:“沒事,止住就死不了。”她問楊庭萱,“怎麽回事,是姜曉綁的你嗎?她人呢?”

楊庭萱擦了擦眼睛:“林夫人綁了我,用我引來了厲大哥,又刺了他一刀,說從此恩怨兩清,她要去長安找嚴梁輔報仇了……”

哥舒柔嘆息:“清了也好。”

“都是因為你。”

楊庭萱與哥舒柔具是一愣,看向了發出聲音的謝卿。

謝卿含着搖搖欲墜的淚珠子,将視線從厲淵猙獰的傷口上挪開,逐漸帶上怒意地,移到了楊庭萱臉上。

他們本可以無憂無慮,安安穩穩在巫州過自己的小日子,要不是楊庭萱,要不是他……

謝卿越想越恨,越思越怒,将厲淵重傷的責任都怪罪到了楊庭萱身上。

“都是你的錯!”

他擡手一巴掌扇在了楊庭萱臉上,将他的臉都扇得偏向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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