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待遇 人不是很滿意,遂手動把貓“請”……

生活在告訴沃修處處皆有挑戰以後, 就非常溫柔又肯定地繼續告訴他:“想什麽呢,來不及啦!”

恢複記憶後想再去完美适應當一只貓,是真的沒那麽容易。

然而碰瓷是自己碰的, 跟着人回家的選擇是自己失憶時做的,有什麽辦法,當一只無辜小貓咪時有多賴皮,找回了記憶的人就要負多少責, 是萬萬不能說幹脆便讓有位将軍莫名其妙蒙受損失,突然就貓不親貓不愛的了。

這麽個過去表達一下善意都有拐上十八道彎的人,好不容易有了能讓他樂意敞開一點心扉,讓他能放松表達情緒的對象。

誰舍得看他遲疑着把才敞開的門又關上,把他喜歡的那只貓一聲招呼也不打的就替換走,讓他剛适應了“擁有”的感覺, 就又有了失去危機?

崖會泉那天下午抱着貓抱了好一會, 他低頭跟“疑似生氣”的貓對視, 最後, 黎旦旦仿佛先嘆了一口氣,開始逐步放松,他手下隐約的對抗力道消失, 貓也不再想要換位置,重新變成一團溫暖的毛茸茸, 很心平氣和地貼着他的腿。

他謹慎地觀察了一小會, 再次确定黎旦旦開溜的意圖真的消失,才嘗試性地放松了一條手臂——沒立即全部放松,免得他家過分聰明的貓其實是在詐他,一完全放松他腿上就眨眼間沒貓了。

松開一條手臂後腿上仍然有貓,連這方面也講究“兵不厭詐”的崖将軍這才安心, 他摸摸黎旦旦的腦袋,垂下視線問:“不生氣了?”

“喵。”黎旦旦說。

旁邊的電子管家就聽出來,貓的語氣其實十分無奈,是在說——本來也沒人生氣。

在自己繼續努力一把,适應新環境,和讓崖會泉不明不白就要适應“貓的疏離”之間,沃修選擇還是他盡量努力。

“趴大腿”就這麽,在沃修非凡的自我調節能力下順利度過了,期間,崖會泉對貓像往常一樣揉揉腦袋捏捏耳朵次數若幹,無意識地拉尾巴次數若幹,為了彌補自己之前的“過錯”,崖會泉還記得黎旦旦應該是很喜歡被從頭到尾的順毛,他反反複複把貓來回撸了半天,不善言辭的将軍小心靠行動給貓道歉。

全虧貓的面部肌肉少,不管內心真實情緒什麽樣,也都能維持住波瀾不驚的“面癱”,讓人類對于它們的情緒揣摩全憑想象。

崖會泉個人認為,從黎旦旦之後全程沒跑掉,他的貓還開始和他玩,他後來一擡手,貓就同步擡爪,好像是想跟他玩一種養貓家庭裏很常見的“搭手游戲”來看,他的歉意應該是被貓好好接受,黎旦旦不生氣了。

這對崖會泉來說,是個開頭有點令人精神緊繃,期間一度非常踯躅,但結果還是很不錯的愉快下午。

沃修就差點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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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要努力保持貓設,積極主動與人互動,一邊還要與來自人的諸多本能抗争,時刻注意保持放松,不能讓人從自己的貓身上再次感受到拒絕。

然後當人的行為有點“過”,感覺自己必須得來一點緩沖,他就還要快速頭腦風暴,去記憶裏檢索出一個“既貼合貓設,看起來像在和人玩,還能完美達成讓人暫停摸摸”的方案。

看起來常見又普通的一個搭手小游戲,誰能想到它竟然如此來歷不凡,是人幾乎用上了多線程戰術思維來高效推導的最佳選擇,還含藏了如此多的良苦用心?

崖會泉反正想不到。

他不僅想不到,自覺跟貓重修于好,許多之前因擔心貓在生人的氣才有所收斂的行為,他又能理所當然地去做了。

沃修在人把喝過的水杯剛推到自己面前來時,他往杯子裏一瞅,發現裏面水還剩下至少半杯,感覺不太像需要加水的樣子,他斟酌兩秒,繼而伸爪,把肉墊在杯壁上貼了一下,發現水溫倒是有點低,已經算是介于溫水與涼水之間,不符合這個人在冬月裏喜歡喝熱一點的習慣。

“我去重新倒一杯熱的過來。”沃修對坐在書房長桌前的崖會泉說。

他理性分析出了人的需求,在照顧人這方面毫無“适應過渡期”,轉頭就準備去重新倒水。

書桌前,崖會泉從手頭的投屏裏擡頭,看見貓想要走,一伸手壓住那條毛茸茸的長尾巴。

“去哪?”貓語又對接失敗的人問,他掃一眼裏面水一點沒少的杯子,比被他忽然叫住的貓還要奇怪,納悶道,“你不喝?”

沃修:“……”

不,等等,你把自己喝過的水杯推到貓面前來,是為了把剩下的分給貓喝?

鬥大一個問號緩緩浮現在頭頂,沃修不禁從長桌邊緣探頭出去,觀望了一眼書房裏顯眼處就擺着的貓咪水碗。

崖會泉對貓語的理解經常失誤,與貓真實所表達存在着較大偏差,不過,對眼看着自家貓把圓腦袋伸出去,觀察水碗的動作,他卻又精準領會,明白了這份肢體語言。

“這個水碗從買回來後你就沒用過幾次,你看它做什麽?”崖會泉說,“家裏至少有十二只你的水碗,遍布你的常規活動區,但所有有我的杯子的地方,你不是都一直優先去我杯子裏喝水?”

這是真的。

第一回 發現黎旦旦放着貓專用水碗不喝,反倒趁人不備跳上了桌子,把一顆貓腦袋埋在人的杯子裏去夠杯底的水時,作為被冒用杯子的當事人,崖會泉只默然圍觀了這“小貓偷人水”的畫面片刻,他就放棄了那只自己的慣用杯,讓百裏記錄一下,以後那只杯子專門拿去給貓用。

但他那時候還沒意識到問題,十分單純的以為,貓就是看上了那只杯子而已,他主動退讓,自己換了只杯子喝水,結果距離前一只杯子被貓占領不超過兩天,他就又在自己的新杯子邊上逮到了一位小偷。

“……”崖會泉那會無言捏着貓的後頸,跟還很小的黎旦旦四目相對。

黎旦旦當時到家不滿兩周,體型只比成年男人的手掌略大一丁點,被提起來,就特別無辜又乖巧的拿圓眼睛看人,說:“咪?”

“為什麽用我的杯子喝水?”崖會泉板着臉審問這位不知悔改的小犯人,“想要用杯子的話,上次那只不是給你了麽?”

貓又說:“咪。”

犯人疑似想要賄賂失主,半空中晃悠一下四肢,接着四只茸茸的小爪往回收——抱住了失主的手。

崖會泉:“……”

百裏幽幽出聲:“少爺,我方才查閱了資料,發現貓會更喜歡用人的杯子喝水,有以下原因——”

電子管家羅列的理由條分縷析,還順便科普了一下讓貓多喝水的好處。

崖會泉聽完,感覺按照這個意思,為了讓貓順利喝水,确保貓的內循環系統健康,這個家裏恐怕以後要沒有一只人能專用的杯子了。

百裏讀取主人神情,自行分析出了人的大體想法,AI很貼心地問:“少爺,需要幫您将其他杯子都做加蓋處理,以便最大化避免您再被偷水嗎?”

崖會泉說:“……算了,麻煩。”

失主将長毛的小犯人又放下,他很不把貓當貓的跟對方下指令:“我的杯子,我先用,剩下的你可以喝,喝完你自己把杯子交給家政機器人送消毒櫃,遵守這一套規矩,就讓你随便喝人杯子裏的水。”

百裏認為主人的指令過于強貓所難,有為難奶貓之嫌。

但從日後的家中情形來看,反倒是百裏當初對黎旦旦能力認識不足,比較識貓不清。

黎旦旦一直把這一套遵守的很好,喝完水後杯子直接送消毒櫃,如果貓判斷出來人當時比較缺水,就也非常懂事,會把杯子推回去讓人全部喝完,再毫無怨言地收走空杯。

久而久之,崖會泉只要沒一不留神把杯子喝空,杯裏不管剩特意留的半杯還是就一個杯底——都俨然已是貓的專屬份額。

考慮到貓舌遠比人類敏感,對于溫度和味道的感知也更強,冬月裏崖會泉自己喜歡喝熱一點的水,為了讓貓不燙舌頭,他會把杯子先留在自己手邊放涼,再推到貓那邊去。

今天,半杯放涼的水就是特意給貓留的。

然而貓不僅沒喝,還看一眼後扭頭就走,并難得張望那個從買回來便少獲得臨幸的水碗。

才打消不久的疑慮,就十分陰魂不散的又回到了崖會泉腦子裏,讓他疑心,莫非貓的脾氣也會反複無常,之前看着明明不生氣了,然而一到晚上,就像有些人會在夜深人靜時格外感性,會莫名其妙開始回顧自己一生的坎坷與失敗一樣——太聰明的貓難道就也有這種毛病嗎?

還好很快,在崖會泉真開始思考貓中是否也有“深夜感性派”,差點開口向貓咨詢以前,他注視下的黎旦旦就忽然晃了一下腦袋,又伸長了前爪,他視線随貓而動,看見貓把那半杯水扒拉過來,放棄觀望水碗,和往常一樣将腦袋探進杯子裏,吧唧吧唧把剩下的水喝了。

沃修在崖會泉陷入遲疑時檢索完了記憶,記起他喝人家的水确有其事,而且發展出“人貓共用一杯”這條家庭慣例的事仔細算起來,又是他先去占的人家杯子,他得負主要責任。

差一點無視那杯水,此事性質就約等于別人專門為你改了習慣,你卻有天突然變心,又看不上人家最初也沒打算和你分享的東西了——這麽想一想簡直相當過分,有渣貓之嫌。

沃修趕快喝了水,避免辜負這半杯水裏的用心,半點不知曉自己逃脫了一份“深夜感性貓”的詭異标簽,只覺得把臉怼進杯子裏的自己,估摸着看着挺像個毛絨長舌怪。

有了同杯喝水事件打底,當再下一回,崖會泉把自己還剩一口的餐盤推過來,很顯然是要讓自己吃時,沃修的心理素質已然提升到新的檔次,他同步記起這是因為之前,失憶的自己什麽都忘了,然而完全沒忘掉貓科天性裏的好奇心,除了對人的水杯總是占有欲強烈,對人的食物就也總躍躍欲試——還很符合他“青少貓”身份的貪嘴,好像一頓飯無論給他的貓咪餐盤裏加多少東西,他都急缺營養似的永遠不夠吃。

所謂“急缺營養”,實際上是因為自己那時太過虛弱,在竭盡自己所能的汲取能量。

不過在崖會泉眼中,這被看做是小貓正在長身體的體現,人的理解意外與真相殊途同歸。

崖會泉是那種比較容易造成溺愛的鏟屎官,明知道人類的調味料貓吃不太好,他們家每天給貓的供餐配額也已足夠多,除了一日三餐,貓還有額外的零食罐頭小魚幹。

百裏專門記錄過一份時間上具有連續性的數據,并将其命名為“論一名獨斷專行者在貓面前的節節敗退”。

在百裏的記錄和沃修的記憶中,崖會泉對于貓共享了杯子後還想共享餐盤這回事,也是從一開始的斷然拒絕,變成退讓的給貓嘗一點,再到習慣徹底固定,人會特意剩下少量份額給貓。

“我怎麽這麽行?”沃修心說。

肌肉記憶令動作駕輕就熟,他還是将餐盤裏專門留給自己的食物一掃而光,并自覺負擔起餐後的清理前期工作——将桌上的杯盞盤碟用尾巴推給了等在一旁的機器人。

貓貓家政,業務熟練,服務自覺。

沃修認為自己值得一份五星好評。

他同時還認為,在完成了一系列既超出常貓,又超越常人想象的挑戰之後,他積攢到了新的經驗,也順利攬收大半記憶,算是初步找到人與貓之間的平衡。

對于當好一只貓這回事,他覺得自己又沒什麽不可以了。

崖會泉從後方走過來,伸手在他耳朵背後的絨毛上蹭了蹭手指:“走,上樓。”

沃修遵從着貓科本能抖抖耳朵,他随着崖會泉往樓梯方向走,第一時間只想到這人今天大概想早點休息。

……卻忘了假如人要早早休息,那麽在休息之前,就一定還有另外一件得做的事情。

“去哪?”崖會泉一日內第三遍問了他的貓這個問題。

他發現直到進浴室之前,黎旦旦都還表現如常,在門口也跟平時一樣替他調節了水溫室溫,将浴室打造到最溫暖舒适的水準。

但之後,貓默默在門口停住了,大有要目送人進去,它便就此止步的意思。

人不是很滿意,遂手動把貓“請”了進去。

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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