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1)
承聽在耳裏卻如同驚天霹靂當頭下。
身上有些過于寬松的衣服還保留着林肖的氣息,方洋承深吸口氣,想起林肖有些寵溺又有些無奈的眼神,想起自己走時,林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身影,落寞而孤獨。
可的确是林肖放棄了自己!這麽想着,方洋承皺着眉頭,林肖當年放棄你時的情景你如今仍是歷歷在目,不能忘懷也無法忘懷。
最親愛的人啊,突然變臉,冷語相向……方洋承睜開眼,或許自己需要和林肖好好談談了。
……
靳程鯉走時,依然面帶微笑,寵辱不驚的樣子,方洋承再轉頭看向身邊的錦生,早已涕泗橫流,悲不自已,着實沒出息。
“等我回來。”靳程鯉安慰道,再看向方洋承,“謝謝你照顧他這麽久。”
方洋承“唔”了一聲,揮揮手,讓他快走。
早就聽說靳程鯉這個人待人處事溫和有禮,周到至極,看來也不是傳言。很難想到,這樣的人小時候竟過得那麽艱苦又悲哀,沒想到,不僅健健康康長大,而且根正苗紅的思想健康又積極向上。
方洋承聳肩,正想拍拍身邊仍是痛哭的錦生肩膀,卻見錦生徑直朝陽臺跑去,方洋承跟過去,還是拍了拍錦生的肩膀,往下看了看小如甲殼蟲的汽車和螞蟻般的人,“你想看什麽啊?這不什麽也看不到了嘛!”
說着,錦生已經又進屋又出來,手上拿着個望遠鏡,開始搜尋起來。
方洋承:“……”
……
“少爺,安東已經離開了。”穆顯對穆霖珏報告道。
“賀昉應該是故意放他走的。”穆霖珏看了看安東離開動向的資料。
穆顯有些疑惑,“故意?賀昉不是一向……”
頓了一下,穆顯的聲音有些不确定,“難道是在積陰德?”
穆霖珏搖搖頭,“不清楚,不過賀昉确實是忙着走了,這場小小騙局對他沒什麽用,在我預料之內。穆顯,你說我是斬草除根還是積陰德?”
穆顯依然是笑眯眯的樣子,“少爺你德高望重,不需要積了。”
“唔,”穆霖珏說道,“雞還是要要的,不然小幺該爬牆了。”
穆顯:“……”
欲求不滿你直說啊!你走就是了啊!何必要來刺激我們單身狗!穆顯在心裏怒吼,表面依然笑得眼睛眯。
“少爺,今天也沒什麽事了,你可以早退的。”穆顯冷靜道。
“哦?”穆霖珏“啧”了一下,“是嗎?又早退不好吧?”
雖然是這麽說,但是穆霖珏已經起身走到了門口,“有什麽事你先看着辦吧。”
“是。”穆顯答應着。
程東元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準确地說是折磨遙控器,調來調去,不停地按,嘴裏還嘟哝着,“這什麽啊,都沒有好看的電視!”
穆霖珏回來時,程東元已經開始放碟,管家拿出來的大多是老電影的珍藏版光碟,程東元看不進去,看得昏昏欲睡的。
“小幺?”穆霖珏回來才讓程東元清醒了幾分。
“哦,你回來啦。”但程東元仍然提不起絲毫的精神,興致缺缺地扒拉着箱子裏的光碟。
穆霖珏皺眉,旁邊的管家走過來,小聲道:“程先生一天都這樣,除了吃飯時離開了沙發外,都沒有動過,很沒有精神。”
等管家啪啪啪說一通,打完小報告之後,程東元才開口,“打我的小報告能小聲點或者避開我!”
管家:“……”
“怎麽了?”穆霖珏雖然這麽問,但也知道這麽問根本不會有結果,因為程東元的回答肯定是……
“沒怎麽。”程東元爬起來,說着要往樓上卧室走。
“馬上要吃飯了,上去做什麽?”穆霖珏問道。
“不做什麽,就是想上去。”程東元慢騰騰卻不停地走。
穆霖珏只能讓管家把晚飯放到卧室去,随後跟了上去。
程東元懶懶地趴在床上,睜着眼,望着某一處發着呆。
“在家裏很無聊嗎?”穆霖珏躺上去,将程東元抱入懷中。
程東元在他胸前蹭啊蹭,蹭了半天才說道,“我打電話給小崽子,賀昉接了,賀昉說小崽子生病了,重感冒!而且讓我不要去看,免得傳染給我。”
原來是這個原因,穆霖珏拍拍他,安慰道:“他讓你不去看,你就不去看嗎?”
程東元說道:“不是因為這個,我是說如果我真的要去看小崽子而因此被傳染上,你還會讓我去看嗎?”
穆霖珏一下啞然,這個還真不好說,程東元的身體怎麽他很清楚,即便只是個小小的感冒,也會讓他大病甚至虛脫一場。
程東元看他不說話,撇撇嘴,翻個身,掙脫開穆霖珏的懷抱,背對着他,“穆霖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畏畏縮縮,連話都答不上來。”
穆霖珏看着程東元瘦削的無論如何都養不肥的背,有些心疼,“可是你不如靳程鯉,對他來說只是感冒,對你可不一樣。”
程東元閉上眼不理他。
過了一會兒,穆霖珏親嘆一聲,“如果你要去,明天去吧,不過我陪你去。”
說了這話,程東元還是背對着他,沒有絲毫開心的樣子。
穆霖珏再無法了,他只能讓步到這裏,不能再讓了,他得以程東元的身體為第一大事。
沉默了很久,期間穆霖珏起身去将晚飯端過來,叫程東元起來吃飯,程東元也不理。
穆霖珏走過去,聲音有些怒意,“随便你怎麽氣,不可以不吃飯!”
硬生生掰過程東元死死趴在床上的身子,穆霖珏一愣,程東元滿臉淚水,看着穆霖珏,聲音悲切,“穆霖珏你這個王八蛋!”
穆霖珏身體一僵,程東元掙開他,爬起來,自己走到桌旁開始吃飯。
“今天晚上不準上床,去睡書房!”吃得嘴裏滿滿當當的,程東元擡起頭對還愣在那裏的穆霖珏說道。
穆霖珏:“……”
難得嘴裏塞那麽滿,口齒還很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口水
賀昉找到靳程鯉時,靳程鯉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而無神,聽見自己的喊聲,也只是木然地望過來,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波瀾。
賀昉心疼,後悔自己不應該對靳程鯉太過嚴厲,但是在最近這樣的情況下,他必須保證靳程鯉一直在他的身邊。
“小魚,對不起,”賀昉走過去,将靳程鯉抱在懷中,“我不知道你來這裏了。”
知道靳程鯉偷跑之後,賀昉的确很生氣,甚至決定逮到靳程鯉之後一定不再是變相軟禁,而是真正軟禁,最後他會帶他離開這裏,讓他的世界只有他賀昉一人。
當下屬告訴他找到靳程鯉時,他幾乎是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他對自己找到了能夠永遠束縛靳程鯉的理由而感到由衷的愉悅。但是當他得知,靳程鯉躲在哪裏時,賀昉心軟了,靳程鯉或許就是在害怕這樣的他,害怕這樣的賀昉。
“小魚?小魚?”賀昉聲音急切,喊了好一會兒,靳程鯉的眼睛才開始聚焦,轉頭看向賀昉,瞳孔一縮。
賀昉被他眼裏的懼怕驚住了,他沒有想到只是短短幾天的禁令竟讓心思堅強的靳程鯉變成這樣,“小魚,你沒事吧?”賀昉擔憂道。
“昉昉?”靳程鯉聲音弱弱的,抱着頭,看起來很懷疑的樣子。
賀昉還沒來得及回答,靳程鯉馬上又擡起頭,眼裏顯出一種癫狂的神色,嘴裏不停念着,“不不不,不對,不對!”
“嗯?”
靳程鯉突然拼命往牆角縮,不停躲着賀昉伸來的手,“阿生!我要找阿生!阿生!”
聽着靳程鯉的喊叫,賀昉一愣,阿生?怎麽突然想起了阿生,難道……
賀昉強作歡顏,說道:“小魚,我就是阿生啊!”
聞言,靳程鯉竟安靜下來,看着賀昉,有些不确定,“阿生?昉昉是阿生?昉昉是阿生?”
賀昉點頭,心髒抽痛,開口竟變得有些艱難,“我是阿生。”
他不會想到,他還要再次扮演這樣的一個角色,這樣的靳程鯉其實還是那個阿生的靳程鯉,在真正和靳程鯉一起之後,靳程鯉再次變成如今這樣……
什麽只用得到身體,不需要心靈這樣的鬼話,賀昉是再也說不出口了,他渴望靈與肉的完美結合,渴望與靳程鯉有着心靈上的契合,而不是繼續扮演靳程鯉幻想中的人。
像是得到了極大的安慰,靳程鯉安靜下來,嘴裏一直在喃喃,“阿生啊,阿生啊!”
賀昉試着将他抱進懷裏,靳程鯉身體微微顫抖着,“阿生啊,阿生啊!”
賀昉閉上眼,“嗯,我在這兒。”
靳程鯉是賀昉抱出屋子的,這時候的銀杏已經又開始發新葉了,但還是光禿禿的,地上也沒有銀杏葉,靳程鯉低聲道:“不好看。”
賀昉微笑,“秋天再來,會很漂亮的。”
靳程鯉自己跑到了鄉郊的房子裏,賀昉聽到時是很驚訝的,但心軟卻也是因為這個,靳程鯉一直記得自己和他的約定吧,或許。
走到屋外不遠一處空地時,靳程鯉忽然尖叫起來,非常大力的揮動着雙手,賀昉愣住,一下就被靳程鯉不停揮動着的雙手打中了,車就停在前面不遠,靳程鯉卻依然尖叫着不肯過去,看上去對這裏似乎非常恐懼。
“去看看怎麽回事?”賀昉吩咐道。
幾個人跑過去之後,很快又跑回來,面上有些尴尬,賀昉不悅,“怎麽了?”
幾個人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的樣子,賀昉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想自己過去看看。
“?”賀昉轉過頭。
靳程鯉已經停止尖叫,見賀昉想要過去,緊緊拉住他,朝他搖頭,“不要,不要。”
賀昉朝他一笑,盡管靳程鯉現在神智有些不清楚,但似乎是潛意識裏這份關懷仍讓他感到溫暖,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能對靳程鯉放手!
賀昉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沒事,我就去看看,很快回來,小魚要在這兒乖乖等我。”
見靳程鯉終于肯乖乖在原地等他,賀昉朝他一笑,讓他安心,走過去。
空地周圍有一矮牆,站遠了是看不見空地裏的東西,賀昉走近了,看見滿地的血和屍體亦是一愣。
視覺沖擊太大了。
這些肢體七七八八地被扔了一地,手腳相疊,地上還有大灘大灘的血已經凝固了,賀昉皺眉,正想問怎麽回事,餘光瞟到一處地方,才覺得奇怪。
一旁站着的屬下,看自己的老板突然就走過去,也不顧自己的鞋子沾上血跡,有些着急道:“老板,會破壞現場的。”
賀昉提起一只斷手,突然向後扔去,正砸在說話那人身上,那人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還是接住了,再仔細一看,竟是假肢!
賀昉走過去,冷聲道:“你們的眼睛和腦袋怕也是假的吧,随便拆下來。”
靳程鯉還站在原地,像受驚的小鹿一般不安,看到賀昉回來,眼睛一亮,向他撲過去。
賀昉摸摸他的頭,安慰道:“沒事,就是一堆假人,可能是誰不要了棄置在那兒的。”
靳程鯉漂亮的眼睛裏透出不信,“阿生,死人了啊!”
賀昉耐心解釋,“那不是死人,小魚看錯了,只是一堆假人。”
靳程鯉搖搖頭,“你是昉昉,昉昉不是阿生,那些不是假人,那些是……是……”
靳程鯉喃喃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怖的事,眼睛瞪得大大的,尖聲叫道:“阿生!那些是阿生!阿生!”
靳程鯉尖叫着往後退,随後又頓住,突然朝空地跑去,賀昉一把攔下來,直接扛起來,不顧靳程鯉的尖叫和捶打,将他放進了車裏。
靳程鯉拍打着車窗,嘶聲喊叫:“阿生!阿生!”
賀昉無法,只能讓人驅車速度快些。到家時,已經有私人醫生在門口等着,靳程鯉掙紮得涕泗橫流,口水橫飛,聲音已經喊到沙啞,嘴裏卻還在不停喃喃着,一副陷入魔怔的狀态。
醫生給靳程鯉打了鎮定劑後,賀昉照料着靳程鯉安靜睡去,這才揉着眉心,走出來,醫生還在客廳恭敬等着。
“怎麽回事?”賀昉将昨天早上發現靳程鯉跑了和今天找到靳程鯉時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醫生,最後無力地問道。
“我不是很清楚庫尼亞大師心理療法的過程或者效果如何,”醫生說道,“但是靳先生現在的狀況就是由現有景象與過去有着一定的聯系,激發了潛意識裏的記憶,但因其不願意接受而導致了記憶紊亂。”
賀昉突然想起那天在那小船甲板上的血,和阿生差點被砍成兩截的手。他點了點頭,醫生便告辭離開。
賀昉再次撥通了庫尼亞的電話,只不過這一次他換了一種問法。說到底,賀昉畢竟還是商人,而庫尼亞不過只是一位學者。
挂掉電話後,賀昉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已經是三月份了,A市仍然看不到幾天好天氣,今天也是一樣霧蒙蒙的,賀昉沉默坐着,直到深夜。
他知道,有些事無法避免,盡管他不能做到萬無一失,但是既然有“萬”了,又何必在乎這一“失”。
……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方洋承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他就是讓我去找個道具師,到一個啥地方把一堆假體混上假血丢在那兒,具體哪兒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拿來幹什麽!就為這破事兒你能纏我一天,也算你能!”
為“靳程鯉走之後又給方洋承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話”這件事而糾纏了方洋承一整天的錦生此刻終于消停了半分鐘。
半分鐘之後,他立刻又來了新的問題,“他為什麽不找我呢?戀人才應該是彼此最堅實的後盾啊!”
方洋承忍無可忍吼道:“你到底從哪裏看來的這些話啊!”
在錦生念念不忘地想着靳程鯉為什麽不先找他這個問題時,方洋承接到了林肖的電話。
“喲,林天王!”方洋承一如既往的戲谑語氣。
電話那頭的林肖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在做什麽?”
方洋承“呵”一聲輕笑,很故意地大聲說道:“在做什麽!當然是在做愛啊!”
錦生轉過頭來,莫名所以地望着突然就抽風的方洋承。
“我聽到了。”林肖道。
方洋承莫名其妙,“你在聽電話,我在說,你當然聽得到,傻還是聾?”
“小承,開門,”林肖一向冷靜,“我在你門外聽到了。”
正說着,門鈴響了,錦生離門近些,走過去開門,方洋承阻止已經來不及,錦生打開門,看見是林肖有些驚訝,“你不是在和小承打電話?”愣神之間,林肖已經大咧咧地進了門。
方洋承見人已經放進來,“呵呵”了一聲,走進自從搬進來還沒怎麽用過的廚房,“林天王,吃點什麽呗?”
錦生受不了林肖一出現,方洋承就自動進入“不說話能把你看死說話能把你噎死”這樣一種陰陽怪氣的模式,像是林肖總是能按到方洋承身上的一個開關,随時能讓方洋承的毛平時炸一米,見到林肖炸五米。
“又把開關按開了!”錦生嘀咕了一句,林肖看着錦生全身穿得好好的衣服,沒有絲毫的不整現象,面上紅潤健康,而不是出現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潮紅,且眼睛透亮而不泛濕潤顯迷茫,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松下去林肖又覺得奇怪,明明知道方洋承在撒謊,可是自己仍然控制不住的想要進來看看究竟。
“你家還有別人嗎?”為了以防萬一,林肖問錦生。
錦生搖頭,方洋承正好從廚房出來,手上端着個碗,聽了林肖這問話,笑呵呵道:“林天王這話問得可真有水平,這是我家,你不就是別人麽!”
錦生搖頭,往自己房間走去,“你們慢慢聊。”
方洋承沒理他,把手上的碗遞給林肖,“喏,沒什麽好招待的,這點小意思林天王應該不會見怪吧。”
林肖接過碗,看着碗中一碗蕩漾的清水,默默無語。
林肖放下方洋承去廚房轉了一圈回來只得了清水一碗的碗,向客廳走去,同時也把錦生叫住,方洋承不依不饒地端着碗走過來,“诶,林天王不喝呀,果然看不起我們這等小平民的東西呀。”
林肖無語,“我有正事。”
方洋承急忙遞上碗,“呀,林天王原來有正事,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獻殷勤嘛,林天王怎麽無緣無故就來寒舍呢?”
林肖:“……”
方洋承又把碗往前一遞,“既然是正事,喝口水再說,免得幹了林天王的嘴,我們也擔待不起。”
林肖:“……”
錦生看不下去了,“小承,你的開關到底在哪兒,我要把它關了。”
方洋承給了錦生一個大白眼,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林肖倒是爽快,接過方洋承遞來的碗,說道:“你這水裏面要麽加了鹽,想鹹死我,要麽加了糖,想甜死我。鑒于你從來不在家煮飯沒有這兩樣東西,所以你只是往裏面吐了你的口水。”
說完,林肖仰頭,一飲而盡。
爽快得錦生在一旁都看呆了,方洋承則坐下來,翹起二郎腿,這才說道:“說吧,林天王有什麽……正!事!”
……
“少爺,最近賀家某些數據不太正常。”穆顯對穆霖珏報告道。
穆霖珏正端着給程東元熬好的銀耳湯,輕輕攪拌着,“在這當口兒,正常才奇怪。”
穆顯低下頭,“可是這些都在表明……”
“賀昉要離開了。”穆霖珏和穆顯同時開口說道。
穆顯擡起頭,看着對銀耳湯吐口水的穆霖珏,“賀昉不争A市?還有少爺,別這麽幼稚。”
穆霖珏吐完後,又一臉平靜地輕輕攪拌着銀耳湯,“嗯,誰讓他最近都不親我了,反正也沒少吃。要不是你在這兒,我還要脫褲子呢!”
穆顯:“……那我是要回避了嗎?”
穆霖珏搖搖頭,“不用,我也沒想真這麽幹。”
穆顯皮笑肉也笑地道:“你以前幹過一次,被他聞出來了,一個星期睡書房,而且只要吃的經你手了,他都一概不碰是吧?”
雖然這是一個疑問句,但穆顯運用十分高超的語言藝術将其講述為一個事實,或者說,将一個事實轉變成疑問句的形式,來讓當事人更好承受一些。
穆霖珏皺眉,“就你丫懂完了!給我好好盯着賀昉去!”
穆顯告辭離開。
穆霖珏小心翼翼捧着那碗銀耳湯向樓上卧室走去,推開門,程東元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着游戲,看見他端着碗來,雖然一臉不愉快,但還是乖乖坐起來。
“咦,今天的銀耳湯好香啊!”程東元由衷感嘆道。
作者有話要說:
☆、垮臺
最近半個月,靳程鯉的精神一直不是很穩定,特別是晚上睡覺時,不用安眠藥根本無法入睡。
情緒波動較大時他不會讓任何人接近他,賀昉也不行,但好在這樣的時候很少,靳程鯉大多數時候都離不開賀昉,必須要緊緊黏着他,一旦看不見賀昉,靳程鯉就很有可能陷入莫名恐懼的狀态。
因為這樣的情況一時半會兒根本得不到緩解,賀昉只好待在家裏處理事情,靳程鯉就在一旁看書或者發呆。
賀昉倒也并不避諱這些,時常做事做着做着就停下來,将在一旁安靜待着的靳程鯉抱進懷裏,說會兒話或者親一下,這時的靳程鯉非常乖巧,不會發脾氣也不會拒絕。
“昉昉,我們出去玩好嗎?”靳程鯉坐在賀昉大腿上,手撐着桌子,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一邊,“老是看這些,好沒意思。”
靳程鯉安靜的時候,盡管精神和心智還不是很好,但好歹認得出他是賀昉,但晚上睡覺時,只要賀昉一靠近,靳程鯉就會尖叫,将他認成阿生,他承認自己是阿生時,靳程鯉像是對那天的遍地的假體留下了深刻印象,又會搖頭說他不是阿生。
這樣癫狂的狀态只有持續到靳程鯉有些累了,賀昉抓住時機将混了安眠藥的牛奶喂給靳程鯉,靳程鯉才會乖乖睡過去。
“想去哪裏?”這幾天賀昉一直很忙,靳程鯉又是現在這樣的狀況,想來靳程鯉已經有半個月都沒有出過門,一定還是很悶的。
“去哪裏都可以!”靳程鯉看出門有望,歡呼起來。
賀昉也跟着他開心,想了想,“這附近有個新的公園,聽說環境不錯,要不我們去那兒逛逛吧。”
靳程鯉一聽不能走太遠,撇下嘴,但想到能出門就已經很不容易,權衡之下,還是高興地點點頭,“好吧,不過我要吃雪糕。”
賀昉有些為難,“現在也才四月初的天,哪裏有什麽雪糕?”
“肯定有的。”靳程鯉說道。
賀昉拗不過他,“到公園去看看,如果沒有,就等天氣熱一些了再吃好嗎?”
靳程鯉是記憶混亂導致精神不濟,不是傻,也知道這是賀昉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只好點頭,“五月應該就會熱起來了吧。”
賀昉笑道:“這天氣啊,還真不好說。”
兩人是吃過午飯才出去的,順便在路上買了一些零食,就像去公園聚餐的樣子。靳程鯉背着包,包裏裝着在超市買的零食,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
公園裏已經是新綠初成,頗有四月暖陽的味道,今天的陽光也不錯,靳程鯉頭枕在賀昉腿上,閉上眼,陽關透過樹葉的罅隙一塊光斑投射在靳程鯉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
賀昉心裏一癢,低下頭,手指輕輕擡起靳程鯉的下颔,輕輕柔柔的吻從眼到嘴,溫熱的呼吸像最柔軟的羽毛掃過靳程鯉的臉頰,賀昉的吻停在靳程鯉的唇上,耐心而溫柔。
等了一會兒,賀昉既沒有退開的意思也沒有深入的意思,靳程鯉心中微嘆,睜開眼睛,正對上賀昉漆黑不見波瀾的眼,望過去,眸中千萬情誼不過一片膠着,踩不到底,也爬不上岸。
靳程鯉張開嘴,順從地讓賀昉長驅直入。
四月的太陽很溫暖,樹下二人如同在熱戀中最普通不過的情侶相擁着彼此,親吻着彼此,給予着彼此最溫暖的懷抱。
……
“走吧。”方洋承拍拍錦生的肩膀。
錦生卻依舊不動,死死盯着不遠處如膠似漆的二人,目眦欲裂。
“你這麽一直看着,是想賀昉叫人來做了你是不是?”方洋承勸道,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一個不起眼的皮包。
“到時候不僅你,靳程鯉也跟着玩兒完!有穆家相幫襯,倒也不至于,那你錦生有個什麽?”
錦生轉身搶過方洋承的皮包,搶過就走,方洋承愣了一下,追上去,“哎哎,也不是說你沒有什麽,只是現在你還鬥不過那賀昉,就讓你收斂點兒。”
錦生沒說話,步伐迅疾,方洋承非得時不時小跑一下才跟得上。
已經到公園外了,錦生也不停下,直到走到一個電話亭邊,錦生才突然蹲下來,頭埋在臂彎裏。
方洋承走過去,拍拍他,任誰見了自己戀人躺在別人懷裏,還任其親吻,心中也不會太好過的,四月景色太美而太短,這樣的季節總讓人神傷。
過了一會兒,錦生的聲音很悶,拼命抑制着喉嚨裏的哽咽,“小承,我好後悔。”
“嗯。”良久,方洋承輕輕應了一聲。
人在這一生中,有很多很多後悔的事,或大或小,但都将成為一生無法避免的遺憾和悔恨,成為一生中避不開的尖角,每次一回憶,都是一次光着腳的徒步行走,從這些尖尖的角上,一步步慢慢走過。
走過就鮮血淋漓了,走過尖角就又稍稍平滑一些了,這些遺憾和悔恨就暫時少一些了。但往往,我們無法走過,踩着淋漓的鮮血我們往往都會退回來,因為後悔的事太多太狠太無奈,随之尖角太多太尖太硬。
正是工作日,除了已經退休沒事出來溜達的老人,這條街上行人并不多,但僅是這樣,已經有好心的老人停下來,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方洋承靜靜等着,等到錦生站起來,眼眶依然紅紅的,聲音依然哽咽,但卻冷淡,“走吧,我一定會讓賀昉這個混蛋輸得一敗塗地!”
方洋承唇角一勾,不置可否。
錦生手上的皮包便是靳程鯉這半月來得到的消息,一個U盤,幾份文件,U盤裏的東西也并不多,寥寥兩個文件夾,一份財務資料,一份客戶資料。
方洋承細細檢查着靳程鯉帶出來的東西,同時驚嘆靳程鯉的能力之強,每一份文件都正中賀家紅心,足夠将賀家狠狠擊垮,再無翻身之餘地。
“這真的是靳程鯉得到的資料?”方洋承至今都不敢相信,賀昉每天處理的信息之多,是他們無法想象的,而靳程鯉卻像是全部将之篩選,而直接選了最有用的東西給了他們。
“他是被訓練過的特工吧!”方洋承越是整理,越是驚嘆道。
錦生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但依然悶悶不樂的樣子,只顧埋頭苦幹,在這麽短短一段時間內,除了例行要露面的通告,錦生一直待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調查着賀家,這股子拼勁是方洋承佩服且無語的。
錦生的學習能力之強就是他很無語的一點,像是真的要為了靳程鯉而拼了一樣,錦生在短短時間內接收了方洋承所能授予的一切關于這方面的知識。
且不說雖然是方老爺子的心愛孫子,方家順位繼承人,方洋承憑借自己的繼承人所學和在娛樂圈打拼多年的經驗有多麽多麽好,單就有時錦生眼中露出的那種氣質……
“睥睨蒼生的天才。”喝着咖啡優哉游哉的林肖這麽說道。
或許是有些誇張了,方洋承直吼吼,“老子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還不快來幫老子撿撿!”
但不得不承認,錦生眼中透露出的光芒,這樣的光芒只會讓人心生敬畏而不會去親近,或許現在的錦生根本不需要誰去親近他,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的。
這個世界是在那天看見二人親吻時突然構築而起的,銅牆鐵壁中有汞。
……
自從那天林肖跑來告訴他們賀昉最近的動向之後,就一直賴在這兒,比天下最黏的牛皮糖還要黏,就那麽死死黏在方洋承身邊,怎麽撕都撕不開。
說老實話,林肖帶來的這個消息還真沒那麽重要,因為有穆家的幫持,錦生他們早已有了賀家的一舉一動的信息來源,根本用不上林肖這個門外漢。
方洋承也是随遇而安的人,既然撕不開着牛皮糖,就天天給他澆水,早晚有一天會自己化開。
澆水方式如下:
“喲,林天王,你覺得這兒是不是有些空曠?”
林肖看着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的廚房,流下一滴汗,默默點頭,轉身出門,開始購置廚房用品,買回來後自發自覺地開始當起夥夫。
“喲,林天王,你覺不覺得這裏有些擠?”
林肖看着專門裝髒衣服的櫃子被一堆莫名其妙的擠得滿滿當當,流下兩滴汗,默默點頭,走過去,開始清理櫃子,洗衣服。
“喲,林天王,你還在這兒啊?”
林肖還沒來得及流汗點頭,就聽方洋承已經繼續說道,“林天王也覺得我的杯子裏缺點什麽嗎?”
林肖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流下三滴汗,默默點頭,轉身出門回到家将自己珍藏的咖啡和咖啡機拿來,開始默默磨咖啡煮咖啡。
“喲,林天王,你真要住在我這兒啊,我屋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林肖終于聽到不再是上述語氣的話,感動得淚流滿面,連連搖頭,“我又不占地兒的!”……讓我跟你睡一床就好了!
方洋承翹起二郎腿,“呀,還是挺占地兒的啊!”說着手指向客廳小角落。
林肖看着小小角落裏被方洋承無情丢棄的自己的被窩,廬山瀑布汗,但他默默點頭,心裏兩條寬帶面款款而下,走過去,窩在自己的小小角落裏,默默神傷。
方洋承“哼哼”了兩聲,打了個飽嗝兒,中午林肖做得飯菜太多太好吃,自己忍不住就多夾了兩筷子,好吧,或許不止兩筷子,方洋承不肯承認自己把菜碗全部堆到自己面前的幼稚護食行為。
然後抿了一口林肖親手泡的醇正咖啡,苦泛濃香,方洋承享受地眯起眼睛,望着陽臺上被晾曬起的一件件衣服,心中驀然還是湧起了幾分久違的心動。
再看角落裏默默神傷的林肖,方洋承禁不住一笑,林肖看過來,看他失笑,自己也跟着笑起來。
方洋承“啧”了一聲,突然想起好多年前,他還是方家少爺,林肖還是街頭混混時,他對林肖說的第一句話。
“傻逼!”
那時人傻人年輕,那時人傻人真心。
門鈴響時,林肖正在煮飯,方洋承看電視,錦生正在閉關修煉,為救出心愛的人做準備。
錦生不會出洞,方洋承更是不會動,林肖微嘆,關上火,去開門。
“你們?”門外站着的人,倒是林肖沒有想到的。
方洋承踩着拖鞋面滑過來,沒錯,他已經懶到懶得将腳伸進鞋裏了,“喲,穆家少爺帶着他的夫人來光臨寒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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