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陸九萍

男孩趾高氣揚的拿了手槍走過來了幾步，手槍黑漆漆的洞口一直沒有離開她。

“啊？”

李可心一怔，旋即學着剛才那個女孩子的動作捂着胸口倒地。

“重來！”男孩有些不高興，“我還沒開槍呢！”

“哦。”

李可心無奈的又爬了起來，那個女孩子也站了起來，朝男孩低了低頭後就忙不疊的跑開了。

“注意力集中，我要開槍了！嘭！”

“啊，我中槍了，我死了。”

李可心裝模作樣的倒在地上呈大字。

可是男孩還是不太滿意。

他皺了皺眉頭，“笨死了，一點都不像。”

...熊孩子！

李可心決定不跟他計較，她站起來彎了身子與男孩對視，嘴角咧開一抹大大的燦爛微笑，努力讓自己顯得很友好。

“小朋友，我是你新來的鋼琴老師。我姓李，你可以叫我老師也可以叫我姐姐。”

手槍默默往上舉，指着某人的太陽穴，男孩按動了扳手。

“嘭！”

“小朋友，這樣指着老師不乖。”李可心維持着面上的笑容，伸手去拿男孩的手槍，“我們要上課了，不能玩玩具，來，給老師好不好？”

“我不要！”

男孩的臉都已經憋紅了，可是又能改變什麽呢？

“你乖乖上課我就把手槍還給你。”

搶到“戰利品”的李可心的跟男孩談條件。

男孩傲嬌的哼了哼。

“現在國難當頭，我才不要學鋼琴，這是女孩子的玩意！你搶了我舅舅送給我的手槍，我要告訴舅舅，一槍崩了你！”

“你這小朋友一點都不聽話。”李可心道，“你去跟你舅舅說呀，連自己的東西都保護不好，看到時候是誰被罵。”

男孩狂躁了，他跳着想去搶比自個高半個身子的李可心手中的手槍，“你這個壞人！你比日本鬼子還讨厭！”

“梓宇你怎麽對新老師這麽沒禮貌？”

“媽。”

男孩喊了一聲，有些畏懼的低頭看着腳尖。

“我在和新老師玩游戲。”

女人擡頭看向李可心，目光中帶着詢問。

李可心點了點頭，“對，我們剛剛在玩游戲，馬上就上課了。”

女人看了看自家兒子，頓了頓。

“梓宇比較淘氣，要是他不聽話了，李小姐就按照自己方法處理就是，男孩子沒有那麽嬌氣。”

李可心受教。

約翰也在女人的身邊，想來許是剛才動靜大了些，這才驚動了他們過來看看。李可心一向把約翰當成親近的長輩，有些話本想咽下，可現在膽子也稍微大了一點。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打量着面前那個女人。

“是...九萍小姐？”

陸九萍的神情微微一動。

比起五年前在東北，現在的陸九萍更加幹練，眉眼間也越發散發出成熟女人的魅力。至于李可心，女大十八變，本就一個路人，想來陸九萍也不會那麽多留意的，于是她還是介紹了一下自己。

“我是李可心，李副官是我爸爸。”

陸九萍淡淡的點了下頭。

“好久不見了。”

“恩，好久不見了。”

李可心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還要說點什麽。

還是陸九萍說道，“李小姐繼續上課吧，我還要跟約翰神父說些事。”

送走了他們，李可心舒了一口氣。

“小朋友，我們上課吧。”

唐梓宇氣鼓鼓的坐到鋼琴面前，心中雖還是不怎麽情願可至少也算是配合了。

第一節課，李可心也沒教多，就簡單的把音階和指法說了說，唐梓宇很聰明，一點就通，最重要的是他會一舉反三，很多問題問的讓李可心都想不出應該如何解釋。

上完了課，陸九萍留他們在家裏用餐，佳肴美味，裝飾精美，李可心卻吃的如蠟在嚼。

陸九萍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這點從飯席上就看的出來，中國人一向喜歡邊吃邊說，因着李可心渾身不自在，跟神父約翰說話的時候她也會不時帶上李可心，讓人感覺她一直也在注意着自己，還是很如沐春風的。

這頓飯總體來說很愉快。

司機送了李可心和神父回去後，陸九萍拿了一份報紙坐在沙發上看，有人走了進來，她眼簾沒擡。

“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不想看見她麽？”

男人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做聲。

“你若是不待見她，我就辭了她好了。反正梓宇也不喜歡彈鋼琴。”放下報紙，陸九萍端上了茶啜飲。

“姐。”男人聲音低低的，“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不要躲着藏着。”陸九萍道，“成了，這個時候回來吃飯沒？我讓王嫂給你熱熱。”

“還沒。”

“那我讓王嫂給你送上去。”

吩咐好王嫂熱飯後，陸九萍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最近有些疲倦。

她這個弟弟，真是麻煩。

明明對人家有意思，回來這些天卻什麽動靜都沒有，害她這個做姐姐的，又是讓王嫂買房子租給他們又是盤下成衣店借別人的手便宜賣，這倒貼本的生意做了好些年，這回報什麽時候才來呢？

陸九萍想大概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家弟弟了，陸爾昇的性子像極了母親，都是悶聲的葫蘆，推一把才動一下，他自幼生于陸家大宅，雖是嫡子，可哥哥弟弟多了去了，陸振華一向也是忽視他的，陸家的下人看在眼裏，對他們母子怠慢也是常事，漸漸的，陸爾昇脾氣有些古怪無常，下人們也畏懼了他。

這種滋味不是親身經歷沒有人能體會的到，所有人都當他是個透明人，母親向佛，親姐遠嫁，在那麽大的陸宅裏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而李可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轉了性，本是畏畏縮縮的見着自家弟弟就躲，而那一日竟是送他回院子裏敷了藥？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陸爾昇對她開始有了關注，有了和別人不一樣的感覺吧？

她的弟弟，真的太孤獨了。

陸九萍嘆了口氣。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其他的就要看陸爾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