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古堡怨靈(6)
不過短短幾日,從一開始進本的大部隊到現在,只剩下一小部分人。
縱使鐘绮春與先前的女人發生過諸多争執,可在衆人看來這裏唯獨最不能得罪的依舊是身懷鬼怪青睐值的鐘绮春。
所有人自發站隊,先前的女人自覺退出鐘绮春身邊,她不敢要求望舒,只覺得對方高不可攀,只能站到随随身後。
“3:8”一個一眼明了的數字。
似乎是為了補償今日清晨對大家的叨擾,今日的餐食格外豐盛,随随下樓第一眼便看到了餐桌上豐富的美食。今日的早餐有維多利亞海綿蛋糕和檸檬蛋白酥皮派,佐以格雷伯爵紅茶,餐桌上擺了秀美的花枝,香氣四溢,倒是意外沖散了衆人心中那絲早起緊繃的神經。
所有人自發坐在餐桌上,管家置身一旁直立,他手中拿着潔白的餐巾,背脊筆直而緊繃,是一副很有修養的紳士模樣。
望舒的腿根還有些紅痕未曾消退,裏德的視線不着痕跡掃過他,小少爺看起來精神相當不錯,沒有絲毫服軟的跡象,這很好。
信號傳遞給裏德,對方為望舒拉開椅子,“小少爺,不知今日的甜點是否和您心意?”
他靠的近,那種比之玫瑰還要馥郁清雅的香氣直竄鼻翼,在外人看來就是管家與望舒形容親昵,似乎心情極好。
昨日清晨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誰都不想再去觸黴頭,只是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對方曾操縱高跟鞋底的利器差點插.進女孩子的眼裏,一時間大家心情複雜,卻又不由自主将身子更加搬離望舒兩邊。
除了大大咧咧的随随和被衆人言語攻擊的女人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人能夠不正視望舒與這座古堡的聯系,所有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個點上,偏當事人吃的極好,被人服侍也沒有絲毫的不自在,仿佛天生便是如此驕矜尊貴的小少爺。
用過早飯,不知鐘绮春指揮小隊去做什麽,所有人不約而同上了樓,望舒卻在裏德告退時叫住他。
裏德回過頭,輕聲,“小少爺?”
“我想問一下,在這座古堡裏,夏恩伯爵最喜歡的地方是哪裏?”
裏德頓了頓,推了推眼睛,“自然都是,這座宅邸中的一切皆是伯爵的心血,縱使是一塊土地也曾被他精心養護。”
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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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很夏恩伯爵,果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摳門自私。
望舒并不認為裏德在說謊,但他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可否帶我去夏恩伯爵的典藏館再看一眼呢?”他問。
“恕我直言,小少爺。”他瞄了眼望舒背後的二人,“這實在是不很方便呢。”
“料到了,所以……”望舒粲然一笑,摘下腳下紅繩串着的鈴铛腳鏈,它不甚華美,卻有着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吸引力,似乎彰顯着在漫長歲月中另一人的珍愛呵護。
“我打算為夏恩伯爵的典藏館再添一份藏品,作為貢獻者,看一眼它的歸宿不過分吧。”
古樸的鈴铛被置于手心,看得出是佩戴在主人身上很長時間了。
管家愣了似乎有很長時間,略有顫抖着接過鈴铛,“當然 。”
但是作為尋常客人的随随和女人被就在了外面?
随随坐在沙發上等,在漫長的時間與交談裏,他順利知道了女人的名字與家事。
她叫程媛媛,A市人,有車無房,白領一枚。與男友愛情長跑相戀六年,在一次幾乎是毀天滅地般的紅色流星照耀下莫名其妙來了這裏。
看來所有人的出處是一樣的,大家都來自地球,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地點,唯一相同是那晚絢麗奪目的不詳流星。
古堡靜的驚人,鐘绮春又讓大家去搜尋項鏈了,這次似乎格外警惕小心些,渾然都沒有任何聲音,在翻找過東西後随即擺放回初始狀态,以避免出事。
從一直沒有異動的樓上看來,還是有些用處的。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上午,也許是幾個小時,望舒出來了。
随随撐着桌幾跳起來,“解決了嗎?”
望舒點點頭,“差不多都能捋順了。”
管家并未跟出來,随随發現他腳上戴的那條紅繩結系着的鈴铛已經不見了,他斟酌開口,還是多嘴問:“你真的舍得把鈴铛放典藏館啊?”
望舒斂下眸中神色,輕聲,“我們去個地方。”
在那些悠久綿長的時間裏,風神等待着新生神明的醒來,閑暇間利用自身靈力做出一只小小的鈴铛,那鈴铛其實只是載體,重要的是裏面的防禦罩,風神所制可抵擋千百神明全力一擊,他總怕望舒出事,卻不願叫他受到成長過程中的絲微傷害。
再回過神時,實然他們已經下了一半兒的階梯了。
鐵藝欄杆在兩側蜿蜒,随随同程媛媛早已氣喘籲籲,雙腳顫抖着走每一步都費力許多。
階梯大概有幾十層樓高度,誰也不會想到栉次向下的地面還有這樣的建築,向下看漆黑一片,向上看只剩一只小點,他們離地面愈來愈遠了。
随随嘆氣,“出去後我一定斥巨資在烏托邦買塊煎餅果子吃,這實在是太考驗體力了,歐洲的三餐根本滿足不了我的華國胃。”
程媛媛同樣彎着腰靠近欄杆喘息,望舒停下腳步,“我們休息一下。”
“話說望舒,你真的不累嗎?”
随随看着一派風輕雲淡連滴汗珠都未曾流出的望舒,心下只剩羨慕。
沒有聽到回話,四周一片死寂。
随随回頭,剛才還并肩而行的兩人都不見了。
只剩下空空蕩蕩一層又一層的階梯盤旋而下。
倫敦橋要塌下來
塌下來,塌下來
倫敦橋要塌下來
我美麗的淑女
用鐵欄把它建築起來
鐵欄杆,鐵欄杆
用鐵欄把它建築起來
我美麗的淑女
鐵欄會彎曲和折斷
彎曲和折斷,彎曲和折斷
鐵欄會彎曲和折斷
我美麗的淑女
用銀和金把它建築起來
銀和金,銀和金
用銀和金把它建築起來
我美麗的淑女
歌聲停了一瞬,高跟鞋踩在階梯上的聲音愈加清晰真切,身着繁麗裙裝的少女戴着潔白翎羽插在織物上的帽子,手中的蕾絲手套牽起束腰的系帶,歌聲又響起來:
倫敦橋要塌下來
塌下來,塌下來
倫敦橋要塌下來
她步步逼近,眼神空洞,勒緊的腰腹早已脫離正常人的尺寸,更像是橢圓型口的白瓷花瓶插.着上半身,忽又反向将頭顱轉過來,直直正對望舒。
少女便以這樣一個猙獰的姿勢朝向望舒走來,平坦的後背上安放着一顆精致卻死氣四溢的頭顱,盤好的頭發高高勒起發頂,吊起的眉毛更是多添了幾分冷厲,像是一副中世紀的貴族小姐油畫。
她哼着歌聲,不一會兒便離這裏非常近了,馥郁的玫瑰花香氣從她身上浮現而出,與昨夜望舒進入的那片玫瑰園味道如出一轍。
依靠枯骨與腐肉而綻放的妖異花朵。
望舒脫帽,向她行了一個十足标準的紳士禮,少女又轉過頭來,提起裙擺,禮貌致意。
少女要比望舒矮些,空洞的碧藍色眼睛不解的望向他。
而少女的頸間,墜着一只非常漂亮的藍寶石項鏈:纏繞的金屬花枝拉的精細,穩穩的拖着中間的藍寶石,點綴的鑽石只能充當陪襯,它好似盈盈流光,是對方身上唯一蘊含生命力的東西。
潔白柔軟的裙幅層層疊疊,裙撐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記憶為她披上一層多格迷蒙的紗罩,美則美矣,違和感卻太重了,很顯然,這并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望舒早已發覺被卷入了陌生的空間,此刻對方一停一頓,好似在組織語言,“你是誰?是我的丈夫嗎?”
望舒反道,“穿的是結婚禮服嗎?很美。”
他誇贊的赤誠,貌美而有禮的小少爺很給人好感。
于是少女便明白,她只是歪歪頭,“你看見我的丈夫了嗎?”
她靠的越來越近,腦袋彎曲到一個無法安放的角度,只讓人以為她的腦袋似乎下一秒便要掉下來。
少女愈來愈焦躁,聲音也由空洞轉向焦躁,一圈又一圈的血紅色紋路出現在潔白的裙幅上,“你看見我的丈夫了嗎?”她重複,“你看見我的丈夫了嗎——看見我的丈夫了嗎?——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看見我的丈夫了嗎!!!”
“是的,”他說,:“我看見了。”
“我看不見,可是我看不見!我的丈夫長什麽樣子!我的丈夫是誰!是誰!”
在逐漸猙獰凄厲的聲音中,這股如同清泉墜入心靈的聲音格外寧靜而沉穩,更讓人從容而信服。
“他有着一雙碧綠的眼睛和淡金色的頭發,穿着得體而教養良好,是受人愛戴的勳爵,是您的夫婿,如果再具體一點,那麽他叫夏恩·裏斯特。是安娜·加德利小姐的新婚丈夫。”
最後一句話宛若平底驚雷,掀起一樁樁往事。
“安娜,玫瑰送予你,我會為你親自種下一片玫瑰園,一日一朵,直至生命的盡頭。”
“安娜,不要任性,兩個家族的結合會對雙方都産生一定的影響力,絕不能出任何差池。”
“安娜,”面容模糊的男人帶着些許無奈與包容,“我們必須這麽做,為了裏斯特與加德利家族共同的延續的興茂,我們會是最合适的結婚對象。”
“安娜!別走!……安娜!別那麽做!”
充血的瞳孔是記憶裏最後深刻的印象,“不……”她輕聲呢喃,“不是這樣的……不會這樣的!”
“安娜小姐。”望舒從懷中拿出封俵着的黑白結婚照。
照片裏的男人持着寶石手杖,得體而優雅,帶着貴族老爺的矜持,卻依舊難掩開心,嘴角上揚的弧度使他更像一個少年的面對心愛之人難以抑制內心的青澀少年,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穿着潔白的禮服裙,與男人垂下的那只手交握,很是相配。
照片後是一對繁複的哥特體英文,“夏恩·裏斯特與安娜·加德利小姐結為伴侶,生死相依。”
他遞給恍惚的安娜,看向中空,“夏恩伯爵,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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