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古堡怨靈(9)

随着時間的流動,天色愈發黑沉下來,月亮從窗口照進身上映出一片剪雪。

望舒能夠感覺到的是,随随的步伐越來越沉重了,好幾次他沒有注意到腳下将要左腳別過右腳絆倒。

随随大大咧咧,面上不言不語,可的确是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就連一開始風輕雲淡的鐘绮春都已然面色蒼白,冷汗淋漓。

不知何時,圍繞牆角的仆從已然沒了蹤影。偌大的舞池間只有他們還在不停的旋轉交頸,與其說是一場恍酬交錯的舞會來說,更像是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

指令不能停止,他們便要一直轉動。

随随在旋轉間留意到程媛媛的腳尖已經在打顫,女孩子們厚重的裙撐之下是連帶三十多斤的重量,更不要說□□公分的尖頭高跟鞋戳着地面的重量。

剩下的兩個女孩子也顯然已經不大能堅持住,高個子女人身邊牽着的是一個黑黝黝的影子,她好似從沒發覺自己的舞伴已然成了一攤爛碎的血肉與剝離出來的森森白骨,雖然已然疲憊不堪,可到底眸中還沒有惶恐與驚怯。

“随随。”望舒小聲喚。

“嗯?”随随硬撐着打起精神。

“聽我說。”望舒掃視了舞池距離門邊的尺寸,他道,“再過一個三拍,在旋轉方步時我把你甩出去。”

“我們試試脫離舞池能不能結束這場圓舞曲。”

“望舒!”随随驚斥,“沒了舞伴你怎麽辦?不行的!”

“我沒事。”望舒小聲安慰,“你知道的,我和常人不一樣。”

這句話堵住了随随的嘴巴。是啊,如果說在這場副本裏能夠逃出去的人,随随第一個就要選望舒,同绮麗又纖細的外在不同,望舒是個非常非常神秘的人。

他曾見過在流言蜚語中幹脆利落的将高跟鞋尖銳的跟憑空操縱,那時他臉上的表情是什麽樣的?

随随不大能記起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那雙瑰麗沉靜的蒼青色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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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随随下定決心。“如果一會兒禁制真的有所下降的話,我就拉着你的手把你拽上來。”

“嗯。”

悠揚的樂聲激揚起來,他們的舞步也緊跟着變快,随随吓得心驚膽戰,他順着前進後退的腳步顫栗的往外邁出一大步。

左進右退——

右進左退——

“機會來了!”

望舒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在第三次旋轉九十度方步時猛的将随随甩出舞池。

“咳——”

随随被忽然的大力甩動身體,不受控制的飛出去落在了角落鋪着氈的角櫃上。

沉重的身體愈發無力,可脫離了舞池的随随的确沒有再次跳起舞來。

他粗喘兩口氣,擡起頭來,大聲“望舒,抓住我!”

月光打在對方身上,柔潤的肌理都在瑩瑩發光,纖細的人被忽然自舞池底部出現的一雙雙黑手拉扯向下,他手握風刃,手起刀落斬斷一只。

“呲——”的一聲,猶如癟了氣的輪胎一般抽縮下去,一聲極細微的尖叫過後,那只黑手化作濃重的一層黑霧消失。

随随提起來的心快要跳出身體,“望舒!身後!”

快要接近到望舒身體的黑手被一刀切斷。

随随松了口氣。

那些抓在望舒身上的痕跡腐蝕着對方的身體,然而蔓延到小腿便被層層疊疊的望舒花紋路絞殺。

“随随!去典藏館地下!”他焦急呼喊,“先別管我!”

随随一動不動,仍舊抱着可以帶着望舒一同離開的希望,他搖搖頭,“這裏太危險了!我不能把你自己留在這裏!”

四面八方冒出的黑手愈來愈多,尖銳的指甲刮破蕾絲裙幅,他索性将小腿下一點的都撕掉。

“走!”

望舒呼吸有些急促,“去找項鏈,不然我們兩個人在這裏耗着都是送死。”

所有人氣力怠竭,與鐘绮春做舞伴的小姑娘猛然不慎跌下去——

從腳尖竄出一只只黑手抓着她的腿,滋滋腐蝕的皮肉宛若放入熱鍋中油炸剝脫成幹饸堅硬的質地,她痛苦不堪,鐘绮春卻趕忙擠開中年男人握住程媛媛的手。

絲毫不顧沒了舞伴的人會得到什麽下場。

“滾啊!”程媛媛對他厭惡至極,兩人的體型差距使她無法擺脫鐘绮春握住手的束縛。中年男人被他擠開後便如同前者一般,他被從地下伸出的手指抓住腰腹,無法直立起身,兩邊腎髒疼痛不已,猛然爆發出的力量令人無法掙脫。他不可自抑的感到恐慌絕望,情急之下拽住鐘绮春的褲角迫使他無法動作。

男人溫和的面龐猙獰起來,鐘绮春厲聲,“放開!”

“放開?”中年男人神情瘋癫,顯然已經沒有了求生的希望,“我活不了!也得拉你下地獄!”

鐘绮春慌了,他握住程媛媛的手企圖類于望舒那般可以借機移動到舞池邊緣,爬上去!對!爬上去就能活了!

鐘绮春力氣大的很讓人覺得他是想要捏起程媛媛,骨頭被攥的吱嘎作響,強硬的被拉着向舞池邊緣旋轉,中年男人的半身已經陷下去,只剩下幾個被掀翻的指甲蓋緊緊的籠住光潔的地板才能不那麽快的被拽下去。

“随随!”

站在角櫃上的随随接收到信息,他向前探身,望舒甩出藤蔓種子纏繞在程媛媛身上,蔓延的綠藤力量極大,一瞬間膨脹甩向角櫃。

随随左右探查,順利在藤蔓甩出程媛媛的一瞬間抓住她。

望舒進而看向身後——沒救了。

小姑娘已然被黑手吞掉整身,似乎是查探到望舒的目光,那一只只黑手顧不得再吞吃頭顱,咯吱一聲拗斷脖頸,投擲出去。

那只頭顱上還有着極其痛苦的猙獰表情,硬邦邦的在舞池中咕嚕咕嚕滾動幾圈,朝着鐘绮春的方向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黯淡眼球。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鐘绮春連連後退,黑手抓住對方的腳踝,他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抓住角櫃了!

“随随……随随救我!——快救我啊!”鐘绮春眼中滿是希翼,講話語無倫次。

随随看向對方的眼神複雜而厭惡,他後退幾步,貼到牆根,“你沒想過你踹的那些人嗎?救你?然後被你再次當做墊腳石?”

“不會!……不會随随!救我!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疼痛與灼傷皮肉感交織拉扯着鐘绮春,他眼神瘋癫,快要觸碰到角櫃的手掌拍打着舞池的地面,“不!不可能!我不能這麽輕易死掉!我有錢!随随!只要你救我!我有大把的錢給你!一千萬!不不不!兩千萬!只要你救我!這些錢都是你的!”

随随沒有答話,身旁的程媛媛卻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他将對方伸手握住角櫃的指尖一點點碾壓,眼神悒郁不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程媛媛腳下使力,将對方生的希望狠狠地踹落谷底。

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仿佛恍如昨日,程媛媛居高臨下,自稱擁有最高鬼怪青睐值的鐘绮春已然泯滅于副本當中。

男朋友死了,害他的人也死了,程媛媛不知道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了。倘若能夠幸運逃出生天,也不過是在一次比一次還要困難的煉獄當中徘徊,獨身一人,又有什麽意義。

恍惚間程媛媛仿佛看見男朋友在向她招手,對方笑的明媚而寵溺,是程媛媛最熟悉的模樣。

她順從的邁出腳尖,在随随驚恐的目光中跳進舞池,男朋友在迎接她,他們牽着手,一同漫步在家鄉的油菜花地,蝴蝶翩然飛舞,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程媛媛閉上眼睛,預料之中的痛苦似乎并沒有那麽強烈,這一切終于結束了。

如願以償。

放眼望去,除了那些東西故意弄出來的痕跡,整個舞池再見不到那些人的影子,藤蔓肆無忌憚的生長,望舒抓住高個子女人的手,企圖帶她一同離開。

黑影如影随形,嗚嗚咽咽嘲笑着望舒愚蠢的舉動,他回頭,哪裏還有什麽人。

不過只是一具空空蕩蕩的皮囊。

冰涼的感觸從身後将他擁入懷中,黑洞洞的虛影露出一張嚴肅端莊的臉孔,他無疑是英俊的,只是這種英俊沾染了晦色和空洞,于是顯得格外詭黯。

“玩兒夠了吧?”冰涼的手指從大腿根撫下,“這條裙子穿在你身上真美,只是可惜被撕破了些,不過沒關系,還有許多許多,足以讓你撕的開心。”

森郁的鬼氣盤旋在望舒身上,那團黑影凝出實質,執起對方指節輕吻,“小少爺,該回去了。”

“裏德。”望舒開口,“我不想洞穿你的心髒。”

尖銳的鞋跟踩在裏德整潔的西裝褲上,他好似一個真正乖張的小少爺,倨傲而嬌矜,看的出是在錦繡绮羅叢中被好生将養長大的。

“別說笑了,小少爺,您知道的。只要在世界當中,我不放你走,你走不了。”鉗制的力氣令望舒無法抽身,對方堅定而溫柔的握住對方腳踝,“您不乖——我說了,留下來。”

“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望舒後知後覺,從一開始他們便落入了裏德的圈套,他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小世界鬼怪,對方清楚明晰的知道他們的來歷,然而能力卻不下于當初的問青。

“你想要我?”

裏德輕笑,“小少爺,您已經屬于我了。”

“可是你不乖,總想跑出去,略施懲戒并不是什麽壞法子,至少對于您來說,被剝奪自由才是歸宿。”

這幅皮囊萬裏挑一,雪做皮囊玉為骨,一颦一笑都好看。可惜這副好看所有人都在觊觎,裏德無法抑制內心翻騰的惡欲,他只想将寶貝藏起來。

忽然的黑暗遮擋住望舒的視線——裏德将手掌覆在長睫上,古老的咒術從對方口中傾瀉而出,望舒奮力掙紮,他終于覺察出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瘋子,用畢生靈力做契,牢牢束縛住望舒。

頸間熱燙而鼓脹,繁複的紋章在柔韌的肌膚上蔓延,望舒一陣脫力,忽的昏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話想和大家說:

其實從更新這篇文章到現在,覺得自己蠻幸運,從一開始通過一點點靈感開了這篇文,可以說後面的一切思路都沒有想好,能夠堅持到現在,可是說完全是依靠評論區的你們,有人喜歡,才有動力更下去,我更深知自己的不足。

在沒有更文的時間裏,都在潛心的學習,研究,遣詞造句,設計劇情。當然也看了很多很多作者優秀的作品,于是更覺得自己其實泯然于衆,開文到現在,說過許多聲謝謝,可是還是想說,感謝陪伴,感謝收藏。

希望大家多評論,多指點,有什麽不足或者你們覺得不舒服的地方,一定告訴我。

最後,鞠躬,感謝。

此文不簽約,不入v,博卿一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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