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烈火煉獄(3)
釉木色澤的小屋恍若昏黃一片,溫暖的燭火更似靈堂長明的燈光,男人瑟瑟發抖,“鬼怪抓住我的頭,它像是要狠狠涅住我的思想和身體,對,他在争奪我身體的控制權!”
“這個世界和任何一個世界都不一樣!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男人絮絮叨叨,喃喃自語時一片冷汗從額角冒出,他唇色慘白,瞳孔擴散分明不似常人。
早先還與顧儉勢不兩立的人忽然似好兄弟般意圖搭上顧儉肩頸,他雙目充盈,褐色的瞳孔擴散,聲音一句一句傳入顧儉耳邊,“你……們……為……什麽……害……”
字音未落,中年男人暴漲的胳膊便被顧儉截住,反手一擰使他骨節掉落,斷掉胳膊膨起的肌肉紋理清晰可鑒,暗紅色血管在皮下不規則彈跳,他垂下腦袋,嘴角上揚咧開笑來,尖銳牙齒猶如某種大型咬合機器的對接點,身子好似無法撐起頭顱,他一點一點将頭扳正,宛若強行将不對稱的老舊機器粘連一起,“嗬……”
男人大喘着粗氣,滴滴答答的涎水從無法控制的嘴角流出,醜态畢露。
顧儉将他關節扭得吱嘎作響,男人卻仿佛一團無骨的任意揉搓的面團般絲毫不查。任人都能看出此時這人的不同尋常,剛從外面回來的小隊人膽戰心驚,生怕自己會變成下一個怪物。
“咯……漬…,”
“他在幹什麽!喂,你醒醒!”衆人見他模樣紛紛吓得駭然:他大張着嘴巴一口咬上自己的胳膊,多肉的部分被狠狠撕裂開來,斷掉的血管滴滴答答流出血液,他聞到這股腥鹹的味道卻仿佛野豬開了葷,衆人說話間他舔舐的更歡,完全類獸。
“去找繩子!”顧儉制住他不斷掙紮的身軀,将那張臉壓在地板上動彈不得,咯吱咯吱令人牙雞皮疙瘩直立的磨牙聲絲毫未曾間斷。
“二叔,給!”
顧明陽遞來麻繩,顧儉三下五除二将他一掌擊暈後頸綁了起來。
雖說現在這人絕不能稱得上是一個正常人類,可若是讓大家把他弄死還是做不到的,良心譴責不必說,誰也不能保證他還會不會再清醒過來。
幾個有主見的隊友商量一下,決議派出一人去和顧儉溝通。
“扔出去?”
“對!”報團取暖的幾人異口同聲,看向顧儉的眼神堅定無比。
“他現在這種狀态,萬一從身體中鑽出一個吃人鬼怪來反而得不償失,我們把他丢出去,雖說不能夠保證他完全不會變成怪物,可也算間接性的救他一命。”
“他說的對,我們就該這麽辦。”
“所以呢?”顧儉反譏,“如果我記得沒錯,你也出去了吧,不如等你待會兒發作起來,我也将你丢出去?”
對方一噎,氣憤填膺指責他,“裝什麽好人,早晨是誰和他吵起來的,如今都到這地步了,還做出一副僞善的模樣來,有必要嗎?”
顧儉用軟布拭着匕首,鋒利的銀寒錯過喋喋不休的男人直直插入對面牆壁,對方霎時鴉雀無聲,一縷嘌呤的發絲輕飄飄落在肩上。
那男人輕輕移動,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轉過身來,又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耳朵,長舒口氣。
“啊,不好意思,”顧儉眼中攸現的暗光如同黑夜中耐心狩獵的獨狼,對方緊張兮兮,吞咽口水的聲音真切,他卻輕輕一笑,“我以為擲不出去,沒想到手滑。”
自鞋底與地板間的急劇摩擦産生吱呀作響的尖銳聲,他聲音隐約,卻在顧儉望向他的下一秒迅速逃離現場,揮揮手帶着小隊人上樓。
臨走那一眼,飽含恨意,已然劃清界限。
若再融洽的相處于一個屋檐下,怕是有些費事。
顧儉将他擡至木屋隔間,這裏的确不是很大的區域,可房間竟也不少,裏德與問青随後跟了進來,幾人相視一對,緊關上門。
方才絲毫未查,這人已逐步變異。
自臂膀咬壞的斷口處蔓延至整個半身,無一不在融換成鬼怪的模樣,黑青的血管在整條腐爛的手臂上格外明顯,尖銳的獠牙已然類獸,大張的嘴唇撕裂,男人卻絲毫未曾表現痛苦的模樣。
裏德摘下被污血染髒的手套,搖搖頭。
這時事出的确蹊跷,如今并不能夠以任何疑點來判斷他變異的原由,只能是靜待其他在白日裏出去的隊伍人員中得到的絲微線索。
“頭痛,缺氧,氣壓低。”
裏德又道,“他的顱骨整個被外力震碎了。”和那些在頭一天來時見到的鳥兒一樣。
無緣無故便被輕而易舉弄死。
顧儉擡手按壓幾下太陽穴,他心中煩躁,且一直為無法找到望舒而隐隐不安,“的确聽說過有些地方的磁場強度不同,如今也有歷史考究過存在于人耳不能辨識,卻對內髒和人腦産生壓力的次聲波,這些回傳的次聲波會對于身軀産生壓力,當達到一定強度,也會出現頭痛或是缺氧死亡的現象。”
“不一定。”問青反駁道,“這解釋不了他的身體出現異化的現象。”
裏德:“這裏是鬼怪世界,自然與尋常人類規則不同,這種現象在現實中的确解釋不通,但是在這裏,無論如何都說的下去。”
“嗬——”!!!
變故突發——
被擊暈的男人猛然翻身蹦起,在身體異化之後,不論是機能還是體力都大有可增,那雙渾濁的暗黃色獸瞳豎成一瞬,皺緊的五官呲出鋒利牙齒,正作攻擊勢态發出絲絲威脅警告。
“嗬……哧……”
那東西已然不能稱之為人,斷口處流出惡臭的肮髒污血,他大快朵頤,蠶食鯨吞般将自己幾乎半身的軀殼撕咬幹淨,與之反常的是被暴力撐開麻繩處的肌肉蓄滿力量。
他擡起頭,雙眼在明滅間掙紮閃現,忽又褐色的瞳占據上風,他無聲念出幾字,便瞬間被獸瞳替代。
“做個決定吧?”問青已然拔出長刀,攸然閃現的寒光映出鴉青發絲。
顧儉嘆息,再睜眼時那把匕首快到不似常人,他猛然發力,一擊刺入心髒,怪物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他說,“殺了我。”
顧儉将他的軀體與那少年的身體合放一處,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也不是第一次殺死本是人類的鬼怪,可思及深處,卻總是無法面對自己或許也終将會成為這些各類世界的殉葬品。
他斂下雙眸,滿身被澎濺出的污血還未來得及擦拭。
“二叔,出事了!”顧明陽推門進來。
目光在顧儉身上打轉一瞬便挪開視線,“又死了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在收拾床鋪,大家計劃明天再徹底巡視一下木屋各處,他撲通一下倒了下去!”女孩兒聲音低了下去,“我再一看,就沒了生息。”
“是啊!”不遠處的人應和,“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這太詭異了!”
被白布蒙上身軀的男人已然僵直死硬,顧儉掀開白布,擡眸問道,“他死前就沒有什麽反常的反應嗎?”
“這個,我還是真沒注意到,但是就我看來,應該是沒有的。”
“這不一定,你忘了嗎?我們都去過外面!不止是他,說不定接下來我們一個一個,下場都會和他一模一樣!”
癱在不遠處的人顯然已經崩潰,他雙目充血,卻頹喪的低垂下頭。
“莫名其妙死去?”
“是的,莫名其妙死去的。”
忽又思及什麽,顧儉将那具屍身的衣衫解開,怔愣住了。
大片大片的撕咬癩痕從男人死去的臂膀上蔓延,凹陷的腹部露出被啃舐的髒腑肚腸,他盆骨凸出,整身死狀凄慘,可是最致命的,卻是正中左胸心髒的一處傷疤。
那處傷疤一擊致命,分毫不差。
顧儉再清楚不過那是誰刺的。
“不對,”顧儉猛然推門而出。
怔然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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