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清楚
每次周考月考後,學校的光榮榜上都會表彰。年級前五十名至前十一名,只會顯示名字及分數;年級前十名,會展示個人照片,照片下方會顯示名字及分數。陳玫和方漾都是光榮榜上的常客了,個人照片常常挂在上面。
光榮榜革新的快,每周換一次,而之前廢棄的榜單都會被無情地丢棄在體育館後方垃圾桶裏,這是餘淚有次上體育課撿球時無意之間發現的。看着那堆榜單,餘淚內心暗戳戳地冒出一個想法。
那次,等到晚自習放學人快走光時,餘淚悄悄地拿把剪刀來到了體育館後方。她将垃圾桶裏的榜單拿了出來,借着路燈的燈光,餘淚仔細地尋找方漾的照片。好不容易找到了,餘淚小心翼翼地沿着信息框剪下方漾的個人照片。
剪下後,餘淚兩步作一步地跑回家。
回到家,餘淚将方漾的照片用水好好地沖洗了幾遍。
照片上的方漾不茍言笑,過于嚴肅,這讓餘淚有些詫異,在她記憶中,方漾明明是一位愛笑的時時溫柔的大哥哥。
餘淚內心有點動搖——她真的很了解方漾嗎?或者說,她一直喜歡的方漾是真正的方漾嗎?還是說,她所謂的喜歡只是好感...
餘淚好好地審視自己這份感覺——我喜歡方漾什麽?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好看的臉蛋?
餘淚迷茫了,就像是行駛在茫茫大霧的海面上的一個海員弄丢了指南針一樣,迷失方向,糾結進退,暈頭轉向。
她從書桌上拿了本語文的《拓展閱讀》,這是她平時很少看的,她胡亂地翻了幾頁,然後再将方漾的二寸照片夾進這本書內,接着合上書,放回去。
餘淚無力地躺在床上,翻身了幾次。
作業還沒寫完,還有一張數學卷要寫。
餘淚無奈地起身,坐回書桌前寫作業。
寫作業時,餘淚習慣性擡頭看鬧鐘時間,她同時又看了那張陳玫的照片。她又想起了藝術節上的陳玫,不禁呼吸急促,心房上湧現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二十三點到,鬧鐘發出滴滴聲,打斷了餘淚的胡思亂想,讓她回過神。
認真寫卷子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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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淚用筆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強制自己集中精力,然後繼續投身于與數學題的奮戰中。
等一張數學卷寫完後,已經是淩晨了。餘淚簡單地洗漱一遍後上床睡覺。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她在想陳玫媽媽的事,她還什麽都不知道。餘淚想了一會後,打開手機,上QQ給陳玫發去一條信息:“陳玫姐,我看了《她是一個廢物》。”
陳玫很快回了她,這是她沒想到的。
陳玫回:“還沒睡啊?嗯嗯,我覺得母親真的很偉大。”
餘淚打了幾個字後,又全部删除重新再打,來回幾次後,她還是直接問:“陳玫姐,你媽媽是生病了嗎?”
陳玫良久沒有回應。
餘淚意識到自己的發言不妥,連忙回道:“不好意思,我說錯話了,抱歉抱歉。”
陳玫回:“我媽媽得了乳腺癌,要動切除手術。”
餘淚內心一震,急忙回道:“放心放心,阿姨會沒事的,阿姨一定會健康的。”然後她又發去一個摸摸頭的表情包和一個祈禱的表情包。
陳玫發給她一個微笑的顏表情,“感謝。”
餘淚接着說:“阿姨現在最需要家人的陪伴,你好好陪着阿姨,給阿姨打打氣,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變好的。”
陳玫回:“對,我打算周六上午帶着花去看媽媽。”
餘淚說:“周六我跟你一起去吧,好嗎?”
陳玫回:“嗯嗯,好。快睡吧,不早了,晚安。”
餘淚說:“拜拜,晚安。”
餘淚關掉手機,側着身閉眼睡覺。她的腦海在不斷閃現《她是一個廢物》裏的片段,她又不斷在想象陳玫媽媽躺在病床上的場景。
那天晚上,餘淚在不斷地做夢,她一時夢到了手術臺,一時又夢到了陳玫在哭,一時又夢到了墳墓,幾個夢在穿插。
等天亮醒來時,餘淚發現自己出了一頭汗。
她忽然想起《她是一個廢物》裏母親最後的慘死,她的心髒在不安地怦怦跳動。餘淚拼命地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
大課間,下課課間,餘淚都待在座位上奮力地做題,她要提前把這些作業卷子寫完,為了将周六空出來去看望陳玫媽媽。
周六上午七點,餘淚和陳玫在學校附近的新華書店裏見。餘淚買了一個果籃和一束康乃馨,陳玫買了一束粉玫瑰和一些山楂橙子,乳腺癌患者吃一些山楂橙子可以滋補身子。
陳玫說:“媽媽最喜歡粉玫瑰了。”
餘淚有些後悔自己的粗心,沒有事先問陳玫陳媽媽喜歡的花。
陳媽媽的病房在六樓。坐電梯時,餘淚特意小心護着陳玫手中的粉玫瑰,生怕被人撞到碰到。
她們到時,陳媽媽在看書,看的醫院的雜志。陳媽媽的氣色很好,這讓餘淚松了口氣。
洗了山楂,切了橙子,她們吃着水果閑聊了一段時間,陳媽媽還講了幾個她在醫院聽到的趣事,逗得陳玫餘淚咯咯笑。看到陳媽媽如此樂觀,餘淚是徹底放心了。
九點,陳槐來了。陳槐也帶了一束粉玫瑰,還有幾盒營養品。陳槐打扮的非常乖巧,中規中矩的單馬尾,穿的還是校服。陳槐一來,放下帶的東西,就往媽媽懷裏撲。陳媽媽親呢地抱着陳槐,打趣地說:“陳槐這孩子每次來都要我抱。”
陳槐撒嬌地撓了撓陳媽媽的下巴,“媽媽,我剛剛看了一下櫃子,酸奶喝完了,下午我跟姐姐再出去買一箱回來。”
餘淚感到一點驚訝,今天她看到的陳槐與之前的陳槐很不同。她突然明白了陳槐為什麽會做出改變——她想做乖乖女,為了不讓媽媽操心。至于煙,餘淚想到了《讓子彈飛》裏張麻子點煙時的氣派,可能,陳槐想要灑脫。可惜,陳槐不知道真正的灑脫是不需要僞裝的。
九點半,方漾方彧兩兄弟來了,方漾帶的是一束滿天星,方彧帶的是一箱酸奶。陳槐掃了一眼方漾手中的滿天星,快速扭過頭,輕輕地“切”了一聲。陳玫拍了一下陳槐的手背,叫她注意點,但陳槐依舊我行我素地扭過頭不去看方漾。
方彧主動對餘淚揮手,“嗨,你也來了。”
餘淚淺淺地微笑,“是的。”
方漾禮貌地對餘淚點點頭,“你好。”禮貌但生疏。
餘淚依然微笑道,“你好。”笑的有點僵硬。餘淚已經再也無法從方漾身上找回當初的憧憬了。
陳玫幫方漾放花,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位置,陳槐和方彧正在旁把一瓶一瓶酸奶放進櫃子裏。陳槐瞥見方漾捧着滿天星不知放哪兒的手足無措樣子,輕笑了一聲,說:“哎呀,今天送的花太多了,沒地了,真是不好意思哦,反正媽媽又不一定喜歡。”
“陳槐!說什麽呢!”陳媽媽抿了下嘴,“方漾送的滿天星真好看,桌子上放不下了,就放在櫃子上吧,一樣好看。”
陳槐連忙拉着方彧讓開地,讓方漾放花。
陳玫搬來兩個椅子,讓他們兄弟倆坐。餘淚刻意換了位,故意坐的離方漾遠。
為了緩和剛才的尴尬,陳媽媽又講了好幾個醫院裏的趣聞,讓氛圍熱鬧了起來。
途中,餘淚和陳玫一起去上廁所,方漾出門去打個電話,他們在走廊上遇見一起回來,方漾笑着低頭跟陳玫說了幾句悄悄話,餘淚全都看在眼裏。
餘淚突然意識到,記憶裏的方漾好像一直都是對着陳玫笑,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坐了一會,方漾方彧兄弟倆就走了。陳槐陳玫也要出去,快到飯點了,她們要出去給媽媽買飯。餘淚也要走,她也該回家吃飯了。
“姐你去送送餘淚吧,我去買飯。”陳槐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不用了。”餘淚尴尬地搖搖手,“我自己認識路,不用你送的。”
陳玫搖搖頭,“嗯,餘淚,其實我是有事要你幫忙。”
“什麽事?你說。”
“我班上有個同學快要過生日了,可我不知道要送她什麽,你可以幫我參謀參謀嗎?”
“當然可以。”
餘淚和陳玫去了一家最近的禮品店,看了看,挑了挑,餘淚覺得可以送一個八音盒,陳玫也這麽覺得,她們開始挑八音盒。
餘淚逛了逛,無意之間看見了一個戒指——一個由七個小小的銀蝴蝶圈成的銀戒指,每個銀蝴蝶背上都鑲着一個小鑽,小巧又精致。
餘淚忘神地盯着看了一會,但她沒有拿,雖然她想買,但她知道,奶奶肯定不讓她戴。餘淚還是乖乖回到陳玫身邊,幫她挑八音盒。
陳玫挑了一個古堡公主的八音盒,結賬時,陳玫手裏多了一個小戒指,“一起結賬,謝謝。”
餘淚詫然地望着陳玫。
陳玫親自将戒指戴在餘淚左手食指上,“送給你。”
“不,不,不...”餘淚想取下,但被陳玫握住手,制止了。
陳玫柔聲地說:“謝謝你今天陪我來看我媽媽,謝謝。”
“嗯,沒事的。”餘淚摸着食指上的戒指,接受了它。
回家路上,餘淚不斷地取下戒指再戴上,她有點興奮又有點不适。
幹嘛要戴在食指上呢?戴在無名指上會怎麽樣?
餘淚望了望周圍的人群,故作自然地垂下手臂,悄悄地小心地取下戒指,再戴在無名指上。餘淚欣喜地又害羞地低頭看了又看自己的左手。
但很快,餘淚就取下戒指,塞進口袋裏。
快到家了,不能讓奶奶看見自己戴着戒指。
到家時,奶奶正在炒青菜。
奶奶幽幽地質問她:“上午怎麽出去瘋這麽久?還知道回來,快洗手吃飯。”
餘淚沒有一一作答,她回想起來上午陳媽媽的溫柔,餘淚從小到大都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她的父母都在外工作,一年只回來幾次。
餘淚答非所問地說:“我想吃山楂了。”
奶奶沒有繼續說了,餘淚也無言,她們沉默地吃了午飯。
餘淚午睡醒來時,發現書桌上有一碗洗好的山楂。
餘淚吃了一個,酸酸的澀澀的,但還是有點甜。
奶奶還是很溫柔的,她很愛餘淚,只是不會表達。
“哎喲...”吃到了一個很酸的山楂,酸的餘淚眼淚都下來了......
陳槐皺着眉頭刷着她和方漾的QQ聊天記錄,也沒多少,就兩句話。
方漾問她陳媽媽喜歡什麽花,她回粉玫瑰。
“切。”陳槐翻了一個大白眼。
明明問的好好的,第二天帶的卻是滿天星。
陳槐沒好氣地給他發去:“你忘性真大!”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方漾才回:“我忘了是沒錯,但陳阿姨說了我的花很好看呀。”
“呵!”陳槐直接火大,一下子全删了方漾的聊天信息,想了想,又删了方漾這個好友。
陳槐點了一支煙,但她不抽,就點着。
陳槐拿起手機,又放下了。
她本來打算發消息告訴餘淚不要再喜歡方漾這小子,但轉念一想,他們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多說這事幹什麽。
陳槐滅了煙,又用鞋底踩了幾下煙頭。
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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