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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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師娘身體不好，師傅很久不外出打工了。師傅上周就電話告知我，今天是翠翠大喜的日子。正好舅舅要買的烘紫菜的塑料簾子我也買好了，今天必須趕回去。把手頭的活兒趕緊搞定，交代給手下，向唐經理告假，跟哥招呼一聲，傍晚往回奔。

走到縣城東轉盤那兒，被一攔車：“大哥，啊，怎麽是你？好巧啊！”

“啊？你好，你去哪兒？”世界真是小，昨天上午第一次見面，今天傍晚就再次相遇。

“海濱。能帶我一程嗎？”

“上吧，我也去海濱。”

“聽口音，你也是海濱人？”問。

“我長灘人，我舅舅家在海濱。我去他家送東西。那公司是你們家開的嗎？”

“我爸媽開的。我回A城考‘注會’的。我媽昨天有事出去了，讓我代她班。你舅舅家說不定我認識呢。”

“養紫菜的李亮，認識嗎？”

“啊，李亮？那不是我表姨父嘛，那你是加成嗎？梁加成？”

“那你是不是傳說中的女神童，考上清華的崔菁菁？”

“什麽神童，太誇張了。”她邊說邊笑，樣子知性而迷人。

“你考學的事跡在我們那裏家喻戶曉啊。你還在讀研嗎？”

“還有半年。我聽我表姨說，你在A城做大買賣？你是不是在搞房地産？”

“你表姨，奧，我舅媽她不懂，瞎說的，我只是給朋友幫忙，混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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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不像混的。”崔菁菁用眼神揣摩人。

“什麽樣子？你會看相？”我逗她玩。

“說混的人，十之八九不在混，真人不露相而已。”

“這是普遍經驗，沒有說服力。”

“精明強幹。我說的不錯吧？”

“過獎。出門在外。那都是裝的。”我得謙虛，人家是名校高材生。

“沒看出來，能幹的人再來點幽默，很讨人歡心。”她用眼瞟瞟我

“你不是坐我車說我好話吧？不過認識你，很高興，這是事實。你們是高級知識分子，我們是土八路的幹活。很榮幸能帶你一程。”

“謝謝你，加成，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那我從現在起就開始等了？”很開心，在傍晚回家的路上能有人說說話……

等快到舅舅家的時候我說：“菁菁，你們家在哪？我送你？”

“就在你舅舅家下吧，向東不好走，不遠，我走回去。謝謝你。”

最先喊的是舅媽：“嗨，你們怎麽一塊回來了？快進屋，菁菁別跑，在姨這裏吃飯。”舅媽驚喜的拖着要走的菁菁。

“舅媽，快卸貨，我得趕去師傅家吃喜酒。今天翠翠結婚。”

“嗨，怎麽這麽不巧，你們兩個？”舅媽滿腹狐疑地看着我們。

“我搭加成哥哥的車回來的。”菁菁解釋說。

“碰巧。菁菁，你在這裏吃飯，我先走了，後會有期。”去晚了對不起師傅。

翠翠結婚給母親帶來巨大的觸動。她三番五次催促我趕緊找對象。四處張羅着讓親朋好友為我介紹對象。在這件事中，舅媽是最積極踴躍的一個。

連想都不敢想的事，舅媽也咋咋呼呼去做。還有鼻子有眼的向母親打包票：“大姐，這事準有戲。”

“高攀不起，還是列外找找，不要讓人家笑話，說我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母親很有自知之明。

“你讓我試試，說不定能成。你沒看到他們兩個有多般配。”舅媽兀自拍掌。

最最意想不到的是女方竟然有意。聽說還很樂意。這樂壞了舅媽，驚呆了母親，也苦壞了我。

舅媽幾次三番電話通知我要我約時間與女方談談，我以各種理由推脫。逼急了，我幹脆不接。當然，這不是好辦法，但我已別無選擇。只好煎熬着——巴望着她趕緊回學校讀她的書去。就在這節骨眼上，哥讓我陪他來我們縣進行投資房地産的前期考察。哥對他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有深厚的感情，一直就有來我們縣投資的意向。這次縣裏去A城招商，哥也就借着這股東風，讓心動變成了行動。

縣裏的招待都是高規格的，吃住都在國際大酒店。母親來了五次電話，催我回家，我想我恐怕大難臨頭了。我沒敢跟哥講實話：“哥，酒店我今晚住不成了，我媽催我回家。”

“那你回去吧，晚上我正好去會會老師們。”哥絲毫沒察覺我的情緒。

舅舅舅媽先我到家。三堂會審，三人輪番訊問我。我支支吾吾，含糊其辭，不置可否。

“加成，人要知足，人家名牌大學生，要知識有知識，要相貌有相貌，就這麽個寶貝女兒，家産萬貫不說，她也長得不比你差，你還猶豫什麽？”舅媽苦口婆心連哄帶騙責問我。

“人家條件這麽好，我高攀不上！我也不想高攀！”我不能給舅媽留餘地。

母親急了：“那翠翠跟你相當，你為什麽不要？你師傅那麽喜歡你，你硬是不上門？”

“翠翠不是結婚了嗎，說什麽呢。這又不是買東西，也要兩廂情願才成吧？”我據理力争。

“加成，過年快二十八了，農村不比城裏，像你這歲數，哪個沒抱孩子？東邊小青家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媽媽吃辛吃苦不就是為了你能把梁家的香火盡快的延續下去？你也算個孝子，平時也挺疼你娘的，怎麽在這件事上，就推三阻四的不遂你娘的心願呢？”舅舅的話句句在理，每句我都難以辯駁，但舅舅你可知道，你外甥天生就不愛女人！

“舅舅，在城裏，三十多歲結婚的很普遍，再說我事業才剛剛有點起色，我不想分心，我想再過幾年，等事業有成了再談也不遲。”拖一年是一年。

“沒聽說哪個做生意的不結婚啊。這也不耽擱呀，趁你媽還不老趕緊給她生個孫子，了了她的心願，聽話，這比掙多少錢都重要！加成，你聽舅舅的沒錯。菁菁這丫頭人聰明，心眼又善良，她家裏給她談了好些人家，她都不願意，她就看上你了，這就是緣分，你要好好把握。”舅舅一輩子也沒跟我說過這麽多話，可謂是掏心掏肺了。

“舅舅，菁菁太出色了，我連大學都沒上過，我以後怎麽跟她一起生活？不要說結婚了，我在這裏聽你們說話，我都感到壓力，你們想叫我一輩子都生活在重壓之下嗎？你們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結婚也要門當戶對才行吧？我這樣高攀人家，我能幸福嗎？”

“是她同意的，他們家也樂意，怎麽算是高攀呢？他們家給菁菁談了好多有錢人家的孩子，可菁菁不樂意，菁菁就相中你了，他們家也樂意的呀，怎麽就不行呢？”舅媽就認準死理兒了。

“那不談菁菁，你也上心談個別的姑娘呀。”還是母親懂我。

“媽，容我找找，遲早給你娶媳婦的。”我昧着良心說瞎話。

“嗨，放着這麽好的媳婦不要，我不管了，姐姐你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唠叨。我什麽都不管了。”舅媽顯然很生氣。

母親一臉的尴尬，用怨怼的眼神看我，讓我不寒而栗。

兒子不孝，不能如娘所願，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