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十

30

雖說我們縣仗着沿海的區位優勢擠進全國百強縣的行列，但房地産的開發卻很滞後，這給開發商帶來了無限商機。陪着哥走遍了大街小巷與縣城周邊，物色到幾塊商業價值極高的地塊，準備賭他一把。

站在一望無際的綠野平疇，哥豪邁地說：“加成，這一大片，将來就靠你來開發啦，這裏就是你的王朝！”

我心神恍惚，心不在焉，所以不置可否。

哥興高采烈的回到賓館，愉快地抱抱我，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禁不住問：“加成，發生什麽事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了？”

“沒什麽事。”我側過臉去，找換洗衣服。然後徑直走進洗澡間。

哥推門進來：“加成，到底什麽事，說給哥聽聽，好嗎？”

“真的沒事。我洗澡了，你出去吧。”我緊緊關上洗澡間的門，脫掉一切束縛，讓心緒釋放，讓熱水伴着淚水盡情流淌。——母親怨怼的眼神讓我揮之不去，我越是靜心思量越覺得對不住母親，心如刀剮的滋味只有靠淚水來療傷。兒子真是天大的不孝啊！媽，你含辛茹苦養育我，我卻不能順着你，讓你如願，不是我不想滿足你，我是真做不到啊。下輩子吧，如果有來生……

哥就那樣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用他俊秀的眼靜靜的看着我，一言不發。這樣的事我也不知怎麽跟哥交流。在這種時候，我不想讓哥為我擔憂。我走過去緊緊摟住哥，希望找到能讓我疲累的心栖息的港灣。哥把我抱起，緊緊地箍住我，生怕我逃走似的，他略含汗味的男人氣息團團圍繞着我，讓我有一種空前的歸宿感。時間就這樣慢慢消融，但願能到天老地荒……

“弟弟，我的汗臭融進你的清香裏，就變成了什麽？”哥在我耳畔呢喃。

“緣。”我脫口而出。

“一切随緣，萬事皆空。”聲音不大，玄機很深。“你餓了吧，我去洗，等會兒出去吃飯。”

“一切随緣，萬事皆空。”我揣摩着哥話裏的深層含義，希望能找到慰藉心靈的良方。我突然擔憂，我與哥的感情能否天老地荒到永遠？

家鄉的海鮮是甘醇的那種鮮，鮮得人沒齒難忘。但即便是這樣的海鮮也不能理順我糾結的心緒。哥表面上大快朵頤，但私底下一直顧着我，史無前例忙着替我剝着蝦殼蟹殼，鼓動我多吃，快吃。為了哥的感受，我強顏歡笑，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緒，如同嚼蠟般吃着我以前最愛的海鮮。但末了，我低落的情緒還是影響到哥。只好提前離席，哥陪我走在路燈昏黃的運河岸邊的大道上，默默前行，一任海風吹拂着薄薄的長衫，哥伸過手來，一把攥緊我的手，帶我前行，我慢慢就有一種落在實處的感受……

夜深人靜。在滿天星輝下，在燈火闌珊處，哥牽着我的手悠悠朝前走，能否走向星輝燦爛的深處？

愧疚是一種怎樣的痛？今夜讓我痛徹心扉，無法解脫。幸好有哥無言的呵護，才不至于在自責的泥淖裏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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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的胸懷是寬闊的，寬闊的胸懷是溫暖的，在溫暖的懷抱裏，我方能安靜的睡去——企望着萬事皆空的境界的來臨。

我的心不算想象的那樣冰冷，但卻一如既往的固執！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即使前方充滿暴風雪，我絕然勇往直前！

豔陽高照。蒼松翠柏掩映下的廟宇金碧輝煌。廟宇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細看，每人手中都舉着酒杯。我熟悉的人都在裏面。哥把酒杯舉過頭頂，笑嘻嘻邀我去。我喜悅的奔過去……突然，一群人無來由的拖着我向廟宇走去，而那廟宇已不是先前的金碧輝煌的殿堂，而是一個破破爛爛類似山洞樣的怪窩，他們怪笑着嚷嚷：“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我突然醒悟，高喊，哥救我，哥，哥，救救我——

“加成，加成，醒醒。你看你，出這麽多汗。”哥把我推醒，我昏昏沉沉，就覺得頭發脹，渾身乏力。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無人能解開我的心結。“加成，喝杯水，去洗個熱水澡，會舒服些。”哥扶我起來，伺候我喝水，陪我洗澡。又換了床被子，摟我睡下。他摸摸我額頭，“還好，不燙。安心睡會兒，會好的。唉，你個屁孩兒，什麽心思這麽重，又不肯說，睡吧。睡吧。”哥自言自語。我讓哥為難了，但我能說什麽呢？也許是真疲乏了，我竟然昏昏地睡過去，一直到天亮。

哥的電話把我驚醒：“奧，他可能關機，什麽事？我轉告。……他在海濱，你們能不能派其他人去一下？不行？那我問問他。”

“哥，什麽事？”我慵懶地問。

“明天上午五號樓澆頂，要高标混凝土，還要上次你談的那家，唐經理認準那家的好，還讓你去談。”

我趕緊起床。洗漱。準備開路，千萬不能耽誤工程。

“加成，好些了嗎？不要硬撐，要不我……”哥貼着我耳朵跟我商量。

“哥，不用。睡了一覺，我好多了。能行。”我強打精神，給哥一個燦爛的笑。份內的事，我一定得幹好，無理由推脫。

“路上慢點，到城裏先吃點東西，來得及的。”哥再三叮囑。

我給哥一個親密的吻：“知道了，哥。我走了。”

哥送我到樓下。我車開到半路，突然想起菁菁，想起第一次到她家公司訂混凝土時與她相見的事。

那天當我提出要求的時候，菁菁用秀麗的大眼睛盯着我：“先生貴姓？奧，梁先生，什麽時候要？這恐怕來不及，你們要的量多，我們要先做試樣，質量第一，你說對不對。能寬限半天嗎？”

“行！只要質量可靠，價格公道，我們就會長期合作。”

“很期待喲。”菁菁笑着說，然後端過一杯茶：“先生，喝茶。”

相仿的年紀，共同的話題，我們談得很投機，最關鍵的是他們的混凝土确實做得極棒，樂得唐經理直誇我有腦子，會辦事。當然我最料想不到的是，名牌大學生竟然屬意于我這個土八路，搞出這一套令人煩心的事來。今天不會再見到菁菁吧？我隐隐有些擔憂。

車開得猛，省出一刻鐘吃早飯。與唐經理聯系好要買的混凝土的量與标準，直奔菁菁家公司去。

五十多歲的婦女坐在窗口，一看便知，是老板娘，因為菁菁長相随她娘。“老板娘，你早。”我招呼她。

“你好！先生你早！快裏邊坐。”她給我泡茶。

“我們公司明天澆頂，要高标混凝土，這是清單。”開門見山。

“好的，我們趕緊給準備。小王，去把清單送給馬主任，人家明天就來提貨。”

“你們公司是——”她緩緩地問。

“嘉禾。”

“那你是加成是嗎？”

“是的，阿姨。”

“呀，果然是一表人才啊。我一看見你就猜，準是你。唉，我們家菁菁沒福阿。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親戚呀，今天在這裏吃飯，不要走了。”阿姨快人快語，還保留着農村婦女的淳樸本色。

“阿姨，謝謝了，公司還有事，下次吧。”這是一定要拒絕的，“我們這次購買的混凝土的量比較大，價格上是否可以優惠一點？”讨價還價是商家的本能。

“上次給你們的就是底價了，我們是想長期與你們合作的。今天你提出來，我也不好駁你面子，總價裏的提成我多給你一些，誰叫我們是親戚呢。”菁菁媽的這番話讓我對她刮目相看，面前這女人，早已不是純粹意義上的農村婦女了，生意場的幾年歷練，已經讓她脫胎換骨了。

“提成就不必了，公司有嚴格規定。你把這部分從總價裏扣除，阿姨謝謝你給我面子，謝謝。”

“喲，回扣不要，你是頭一個。是個做大事的人，菁菁這丫頭眼力不錯，說你精明能幹，日後準成大器，果然不假。那好，就照你說的做，以後你們要混凝土，就到我這裏買，阿姨包你物美價廉。”她這話說的就像巷子裏打球，直來直去。讓我對她的“脫胎換骨”又有了幾分成見。

“只要是物美價廉，不愁沒生意。”我應和一句。

“也靠你們幫襯啊，阿姨心裏有數的。”她笑起來很親切，又讓人看到她淳樸的一面。

謝天謝地，那名牌大學生總算念書去了，這讓我心裏輕松不少。哥來電話：“加成，好些了嗎？事情辦得怎樣？”

“哥，我好着呢，事情辦得很順利，你什麽時候回來？”一聽到哥的聲音，就莫名的興奮。

“下午縣裏簽意向書，晚上到家。我給你帶好吃的。早點回家啊。”

哥回來還是晚了些。看到他的車進小區，我飛奔下樓，拎起大包小包的東西上樓，一進家門，我扔掉東西，緊緊摟住哥，熱切的吻，一如第一次進他的家門他瘋狂地吻我一樣。只是我只想親親哥，不想別的事，我想讓疲累的心找個安靜的港灣栖息。

良久，哥回過神來：“加成，有你忙的，看我都買了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今天晚上吃粥，小菜我準備好了。好嗎？”

“行行，都依你。本來是想慰勞你的，看你這麽辛苦。”

“哥回家比吃什麽都好！”我膩着哥，心裏從未有過的渴望。

“這些海鮮放到明天不會壞吧？”哥疑慮的看着我。

“天這麽涼，不放冰箱也不會壞，明天我休息，我做給你吃。”

“那我明天也不上班，我好好陪陪你，要嗎？”哥緊緊摟着我，在我耳邊輕輕說。

“不要能行嗎？都這麽久沒一起呆在家裏了，很期待。”

晚飯吃得簡單，但床上卻搞得挺複雜。久旱逢甘霖，濃情燃烈火，對哥我永遠是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