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三

33

從與菁菁第一次見面到母親舅媽的三堂會審到賓館裏說夢話，前因後果一股腦兒全兜給了哥，說出來我心靈深處的郁悶興許會釋放消散。哥把我抱到他腿上，輕輕拭去我的淚，緊緊摟住我，一言不發。其實我不想讓哥知道這些事，我想有些事我能一個人扛，我盡量自己扛，哥的事太多太複雜，我不想讓他為我提心吊膽，身心俱疲。等我靜下心來的時候，我還是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草率，不該告訴哥這些事。

“你媽這次來？……”哥輕輕地問。

“我舅舅買烘房的用具，我媽跟着一塊兒來玩，第二天就走了。”我輕松的說。“哥，春節我們去南方哪裏玩？”我想讓哥開心點。

“國內國外随你挑，國外就去新馬泰，國內随你便。你不是還要讀書嗎？”

“誰不願意玩？再說跟哥一起去，一年才一回，青島留給我的回憶太美妙了，我不想放棄。哥，你不是想變卦吧？這次我請，不要你掏錢，你跟着我就行。”我故意逗哥玩。

“那好啊，我弟是大款了，不去白不去，就歐洲十國游吧。”

“歐洲十國算什麽呀，我們要去周游全世界——我哥窮得就只剩下錢啦，我要救濟他，幫他搬運搬運。”我貼着哥的耳朵說。

“想好事，再等十年吧，會有那麽一天的。”哥捏我鼻子，“努力工作，這一天很快會到來的。”哥終于笑了，笑起來的哥媚勁十足。

“那麽遙遠，到時候你快五十了，走得動嘛？沒關系，我背着你走遍天涯海角！”我真背起哥，走向健身房，“還是練練吧，免得到時候，心有餘力不足，望洋興嘆。”

心累的時候，也要讓身體一塊兒疲累才稱體。所以我與哥較着勁練，一直到疲累不堪趴床上為止。可該死的大腦卻特別的活躍，雜七雜八的事一個勁在腦海中盤旋，我想哥恐怕也一樣。

哥把手枕在腦後，側過臉問：“加成，菁菁的事恐怕沒完，你準備怎樣做，你想好了嗎？”

“什麽沒完，我早回絕了她。這我家她家都知道的。發個短信能算什麽？這輩子我就賴這兒不走了，除非哥你不要我，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休想撼動我的意志。當然，哥你如果不要我，你也得給我充分的理由，否則休想……”哥捂住我的嘴，“加成，說什麽你！哥可以一切不要，也不能沒有你！弟弟，以後有什麽壓力要及時告訴我，我們風雨同舟，一起承擔！”哥把我摟緊，在我耳邊呢喃不已，一直把我送入夢鄉……

這以後發生的事，誰也料想不到，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人都說，世事難料，再難料，也不至于這樣啊，唉，過好當下吧。有哥在呢，我的生活依然充滿陽光。

年關将至，跟着哥去“燒香拜佛”，一如勤快的小夥計，搬上搬下，腳底生風。做房地産這一行，人脈極廣，這人脈資源就得靠這樣的行動去維持，去發展。到什麽碼頭燒什麽香，哥門兒清。不用看清單，不用我多嘴，外甥打燈籠——照舊，禮物禮金，只漲不落，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哥帶我出去，是讓我開開眼界，見見世面，不至于以後手足無措，一籌莫展。《公共關系學》，據說大學裏也開，而且很吃香，特受學生歡迎。當然，那學問肯定不止我們現在幹的營生這麽簡單。

哥永遠也忘不了他蘇北的老相好，尤其惦記着他的家人。該買的都買齊了，然後把錢裝包裏，讓小楊一并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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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給雙方的家長采購，這是前一天夜裏商量好的。實用好看适合老人們的需求，這是原則。太貴重太奢侈可能引起他們不快。方方面面都得考慮周全。做子女的，尤其像我們這樣的，虧欠父母太多，逢年過節理應全心全意補上。

“哥，明天到我那裏去，我們提前過年。”想着跟哥不知要分別多長時間，心裏就發虛，“唉，如果有一天，我們能把父母都接來，熱熱鬧鬧一起過年，那該多好啊！”

“弟弟，你相信嗎？會有這一天的。”哥堅定地說。

“會嗎？”我不敢奢望。

“假以時日，一定會的。”哥多半是安慰我。即便是這樣，聽了也開心。

臘月二十八，哥請來鐘點工打掃，我去自己的家收拾。午飯過後，就動手準備我們的“年夜飯”，我使出看家本領，專門做哥愛吃的菜，等一切就緒，我就去接哥：“哥，今天坐我的斯柯達，讓你的寶馬歇歇，也為你奔波了一年了，讓它在家看看房子。”

“聽你的。”哥一上車，車廂裏就彌漫開誘人的馨香，他是洗好澡的，可能是今天參與了勞動。

哥湊過嘴來，我把頭向後拗：“離遠點，我滿身油煙味，不要髒了你的嘴。快坐後邊去。”我逗哥玩。

“愛屋及烏！你這只小烏鴉，就是滿身大糞，我也不嫌。”又把嘴湊過來。

“有人看呢。”趁他稍稍分神，我一踩油門，汽車出了小區門。我朝哥做鬼臉，“付總，急什麽急，想搞車震嗎？”哥悻悻然，耷拉下腦袋裝睡。哥是具有侵略性的，所以我在路上就想好，一到家就先發制人！免得他不讓我喘氣。

電梯裏有個小姑娘，哥顯得十分斯文。我朝哥眨眨眼，他裝傻，不理會我。一出電梯，我打開家門，然後就倚在門框上，哥站在門外，我突然一把拖他過來，用腳關上門，把哥摁在門上，我沒有做任何事，就那樣看着他，哥突然笑起來：“你想演哪一出？到底想好沒有？”

“這是生活，不是表演。我就奇了怪啦，你爸媽怎麽把你制造得這麽完美？你就不能醜那麽一點點？弄得人都不敢下手了。”我調侃哥。

“算了吧，你是嫌哥老了，所以沒激情了。找什麽借口呀，快別裝了，難受。”

我放下哥的手：“難受就對了，現在好受，晚飯後就沒意思了。”

“喲喲喲，小小年紀，就學會誘惑了，令人期待啊。”哥扶着我肩膀走進餐廳，“呀，這麽豐盛，慰勞國軍呢。”

“喝紅的還是白的？——啊，我忘了，醫生有過吩咐，你不能喝白的，還是紅的吧。”我突然就想起以前的事，也不管哥的感受，脫口而出。我倒了兩杯紅酒，端一杯給哥，“哥，謝謝你一年來對我的呵護與培養。新年快樂！幹！”

一杯酒下肚，哥臉上就起了紅暈，人本來就帥氣，白裏透紅，就更是帥得一塌糊塗：“哥，求求你，不要這麽帥行不行？我都快把持不住了。”

哥握着空酒杯嬉笑着：“小帥哥，別作秀，沒有人比你帥，青春就是資本，你還有好幾年美好時光呢，你就偷着樂吧。”

“你老了嗎？你明知我羨慕成熟男人，故意這麽說的吧？”

“我就喜歡陽光青年，充滿朝氣的那種，一如你。我都快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了。”

“這叫臭味相投！來，斟滿。”我奪過哥的酒杯，“不醉不寐。——咦，你說我還有好幾年美好時光，那好幾年以後，我年老色衰，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唉，花無百日紅，人無百年好啊。我得有思想準備。”

“你是掃描儀投胎的？這麽敏感 ，讓不讓人說話了？盡胡說。我是那樣的人嗎？處得慣，聊得來，能在一起過日子的，這世上能有幾對？哥除了你，沒正眼看過別人。哪像你，妻妾成群，盡秒殺那些癡情女子。哥就生怕哪一天你意志不堅，被哪個妖精給迷惑了，那我可就慘啦。”哥一歪頭，作倒斃狀，樣子十分滑稽。

“哥，我問個傻問題，你以前見漂亮女孩子動過心嗎？我怎麽什麽感覺都沒有？是不是我的遺傳物質跟別人不一樣？”似乎是明知故問，但确實有些想不通，又無從去問。

“我也是大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青春期前沒有感覺，從沒喜歡過女孩子。以前看到一份雜志上刊登的美國科學家的研究報告，大意是說我們什麽什麽與衆不同。什麽什麽物質比別人多。但似乎沒有完全說服我。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我不胡來亂來，但我想要的生活我堅決要要，比如我喜歡你，其他人再好與我無關。我目光短淺，隔着桌子就只看見你，其他一切皆不入法眼。說白了，你就是哥的唯一，你明白嗎？”哥一臉嚴肅，俨然政治老師上課。

“這算表白還是海誓山盟？用得着這麽凝重嗎？”我嬉皮笑臉質問哥。

“心裏這麽想的，所以就算是表白吧。”哥語氣很輕很真誠。

“要算表白，那我昨天就表白過了，這輩子除非哥不要我，我不會不要哥。”我心裏五味雜陳。

過了好一會，哥對我說：“不就分別幾天嘛，我們不說這些了。加成，我已經訂好機票了，你還沒出過國吧？利用年假，我們去東南亞逛一圈，好不好？”哥和顏悅色地問。

“不是說好我請客嘛，應該我跟你商量才對，機票算我的，你如果同意就這麽定了？”我逗哥玩。

“衣食住行一切你包。我跟你後頭替你拎包。不願是小狗。”哥伸出小拇指，像個頑童。

“哥，要多少錢？”我心裏沒底，沒敢貿然拉鈎。

“五十萬，小意思，對你們這些大款，九牛一毛而已。”哥連諷帶刺挖苦我。

“這麽多？你吓我，我還是跟你後頭拎包吧。”我放下筷子，垂首肅立，手足無措，乖乖裝小二的樣子。哥樂得拍掌：“你小子，真有表演天賦。窩在這裏，埋沒人才了。”

這是我與哥在一起第二個春節前的最後一夜，這一夜我們哥倆一直海聊神侃到東方紅……

我告訴媽媽跟舅舅，年初三公司組織去旅游，所以年初二舅舅就請我們過去吃飯。我想，吃過飯讓媽媽在舅舅家玩幾天，我得趕緊與哥會合。

我正幫着舅媽燒菜呢，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小姨，加成哥哥，新年快樂！”悅耳的快樂女聲，驚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哎——，人來了就好，帶這麽多東西做什麽，你爸媽呢？”

“我的媽呀，還全家搬啊。”我心裏叫苦不疊。

“加成，放下放下，讓我來，你陪菁菁去說說話。”

“小姨，不用，站這裏看加成哥哥炒菜，蠻好的。”菁菁善解人意。

“去吧去吧。”舅媽笑嘻嘻奪過我的鍋鏟子，輕輕推我一把。

不管怎樣，都要以禮待人：“菁菁你好，上次短信收到了嗎？”沒話找話說。

“謝謝你，加成哥哥，我聽你的，準備考博。”樣子聲音都十分乖巧，絲毫沒有有錢人家嬌姑娘盛氣淩人亦或目中無人的無知樣，面前的女孩兒，品貌俱佳，無可挑剔，只是造化弄人，你我無緣，不是你的錯，當然也不能怪我。舅媽你再怎麽有心撮合，這面粉與鋼鐵總不會揉到一塊去。我們互相問問對方的學習與工作，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算是投機 ，但不投緣。

飯桌上沒有我想的那樣尴尬，氣氛平和，大家客氣有餘，親近不足。母親年長，所以帶動大家吃菜，舉止大方得體，不卑不亢，很合我意。菁菁媽不時的拿眼睃我，我就當不看見，不是無禮，而是不想招致更多麻煩。要不是舅媽一句“加成，你怎麽不給菁菁夾菜”的提醒，這頓飯我應該吃得太平無事。出于禮貌，我還是請菁菁自己夾菜，菁菁也禮讓三分。這樣，飯桌上的話就多起來。

“大家多吃菜，不要客氣，夾菜夾菜。”母親站起來替我圓場。然後替衆人斟酒。我趕緊站起來：“媽，讓我來斟酒。”母親年紀最大，斟酒這樣的事，應該是晚輩的事。

“謝謝你，加成。姐姐，你兒子好帥啊，就像電影明星。”我給舅媽的哥哥斟酒的時候，他站起來跟媽媽說。

“帥什麽呀，就死長個子。”母親敷衍他一句。

“電影明星也沒我們加成長得好看。還有我們菁菁，要模樣有模樣，要學問有學問，他們兩個……”舅媽走進來，口無遮攔地亂講話。

“舅媽，舅舅喊你端菜呢，快去。”我用央求的眼神看舅媽一眼，催促這個長舌婦趕緊離開。

“來來來，吃菜吃菜，都涼了，大家不要客氣，動動筷子阿。”還是母親最體諒我，又一次站起來打圓場。

“梁老板，開春後還望您對我們公司多關照啊，我敬你一杯。”菁菁爸爸醞釀了半天，終于開口。

“菁菁爸爸，應該我敬你才對。我是個跑腿兒的，做不了大主，我盡力。先幹為敬。”我喝幹杯中酒，“您随意。”

客套一番，彼此落座。你來我往，觥籌交錯，一頓飯，算是有驚無險的應付過去。

“舅舅舅媽，我走啦，今天夜裏的飛機。我得回去準備準備。”

“加成，吃了晚飯再走，去，陪菁菁說說話去。”舅媽拉住我，不讓走。

“讓他走吧，別誤了行程。”母親發話了。

“還是我媽理解我。媽，你在舅舅家多玩兩天，旅游回來我回家陪你。”我摟住媽媽。

“走吧，走吧，不要在這裏說好話。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再走。”母親推開我的手說。

告別了親朋，我輕快地踏上歸途。

汽車在寬敞的馬路上飛馳，我的心早已飛到我哥的身邊去……

擡頭仰望，燈火輝煌裏，哥開窗向我招手，喜笑顏開。

我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上樓。心砰砰亂跳。前所未有的亢奮。大門洞開，我撲向哥的懷抱。情不自禁地吻，一如從前初來咋到之時，不過更加甜蜜溫馨。良久，我深吸一口氣：“哥哥，新年好！弟弟給你拜年啦！”我一躬到底。

“太隆重了，免禮平身，免禮平身。”哥一把拽我入懷，“讓我好好看看，胖了沒有。鼻子怎麽更大了？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變化？”話音未落，就動起手來。

疾風暴雨過後，暢快淋漓。繁星滿天的夜，心中駐滿陽光。哥幸福着我的幸福，我快樂着哥的快樂。一切美好如初。明天，告訴你，明天，我們去遠游。

機翼劃過黎明的天空，朝向東南飛翔。一路撩開夜的帷幕，牽引出一輪紅日，給灰蒙蒙的蒼茫雲海，塗抹上金子般的輝煌。天空敞亮開來，我的心也敞亮開來。我興奮得一如稚童，眼睛貼着舷窗看風景。棉海一樣的白雲就在飛機下面，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到。藍天碧空如洗，太陽就像一面金色輝煌的大鏡子，在萬裏晴空炫耀……

彈丸之地的新加坡，素有花園城市的美名。去了，才知道名副其實。給人的總體印象是整潔清新秀麗。街道自然不必說，就那些小區，就讓我們流連忘返。其實建築也大同小異，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小區的配套設施，尤其是文化娛樂設施。無論是假山噴泉池沼雕塑，還是木制回廊石頭座椅，亦或是健身場所文化廣場，都彰顯着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周到細致的人文關懷。這對哥後期的房産開發與小區建設産生了廣泛深遠的積極影響。

在馬來西亞，相約登上雙子星摩天塔，借助瞭望鏡，隔着茫茫星空，我們互送祝福。

去到泰國，我才真正被普吉島的碧海藍天椰林清風給迷住了，想想人間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所在，不覺暈眩。吃着芒果大餐，看着人妖表演，然後在碧藍的海裏暢游嬉戲，時光就在快樂裏溜走……

那麽多的人看人妖舞蹈，我與哥就在衆人堆裏，等到節目互動環節，我們哥倆竟然被衆人妖捉上舞臺，逼着我們與衆妖一起舞蹈，哥畢竟練體育的出生，學過健美操，有基礎，跳得像模像樣，可憐我這個土包子，出盡洋相，引來滿堂倒彩。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下的臺。

等回到國內，哥還笑話我好一陣：“曉得厲害了吧？不要光顧着賺錢，什麽都要學，什麽都得學！這就是生活！”

不管怎麽着，學習賺錢始終是正道。生活又回到原先的軌道上來。苦讀《經營管理學》，抽時間到各部門實習，知識與經驗就在學習與請教中不斷積累提升。生活一如既往的充實快樂……

哥生怕我累着，把一些跑腿的事差小楊去做，這樣，小楊與哥接觸的機會比我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