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要、要不……
第二十一章要、要不然……
兩個女人雖然娘家也有錢有勢, 但到底跟褚家差了一截。她們一開始聲稱在公檢法有人,林漪個破鞋奈何不了他們。但她們有沒有人不清楚,褚家确确實實是有人的。且褚家的人并不需要徇私, 只需要盯着這個案子別讓他人徇私就行。後來眼見事情裹不住了,她們的家人開始一茬一茬地托人說情, 給林漪開了天價和解金。林漪不為所動,堅持告訴。兩個女人最後一個獲刑一年四個月,一個十一個月。
林漪也沒放過那位一直隐身的離婚不離家的“男朋友”, 判決下來的那個周末,她将他堵在酒吧卡座裏, 照着腦門兒給了一酒瓶,直接給開了腦瓜瓢兒。
但即便兩個女人登報道歉且入獄服刑了,并沒有一絲絲改善林普的學校生活, 他仍然是個衆所周知的私生子。他的獨來獨往和寡言少語恰恰都符合大家對他“私生子” 身份的預設。不過因為錢藻這個盛氣淩人“女朋友”的存在,倒也沒什麽人上趕着來找不痛快。
唯一來找不痛快的是班主任。
班主任在新學年開學當天借着隔壁班的案例隐晦地點了點林普和錢藻。他的意思是,青春期荷爾蒙作祟, 大部分怦然心動都是虛幻錯覺,只有各科課本上的知識是踏踏實實客觀存在的。
錢藻個二愣子做作地當場扯動窗簾給正趴在課桌上補覺的林普遮住了光。
班主任氣了個倒仰, 但正好是課間休息時間,也沒法發脾氣。
林普睡醒借由前座的轉述得知這件事兒, 盯着錢藻半晌沒說話。錢藻要是再演下去, 兩人就能給班裏同學當表率了。錢藻在他的凝視裏, 突然面紅耳赤。
這天最後一節自習課, 錢藻一直盯着林普微蜷在書脊後面的長指出神,正值春寒料峭,她卻熱出了一腦門兒汗。眼看林普的視線來到最後一段,立刻就要翻頁了, 她貝齒輕咬下唇,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蹭上林普的指尖。
林普指尖的觸感仿佛她杯裏放涼了的水。
林普轉頭目不轉睛望着錢藻。
“要不然,”錢藻躲着他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說,“要、要不然……”
林普在錢藻沒完沒了的“要不然”裏露出罕見的笑意。
第二學年日子過得飛快。是真的飛快。林普估分完畢落筆累計成績的時候,感覺只是翻閱幾張卷子的時間,他的初中就結束了。他這樣想着,轉頭去看錢藻。錢藻在他耐着性子的輔導下,累計出來個出人意料的總分數字,整個人蓬勃綻放。
暑假林漪難得沒有出遠門,她報了個英文班,生活也因此變得規律起來——具體來說,就是上午睡覺,下午上課,晚上工作。林漪學習英語出于兩點考慮,一是再唱英文歌的時候能有些底氣,二是國內呆膩了準備攻略國外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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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普高中之前的這個暑假是記憶裏為數不多的開心的暑假。林漪生活規律起來,且正處在感情的空窗期,所以他差不多天天都能見到她。
當然,也有不開心的事情——翟欲曉和花卷提前兩周開學了,且變成了單休。
九月一日,高一也開學了。林普和他的“女朋友”錢藻依舊被分在同一個班裏,高一一班,只不過不再是同桌了,隔了一條過道。
“你看看找個黃道吉日,我把你踹了吧。”錢藻早上啃完林普給她買的雞蛋灌餅說。
——兩人“交往”将近一年,但最終也沒能弄假成真。
春寒料峭那天的最後一節課上,錢藻在林普的笑容裏,嘴裏叨叨着“要不然”,一鼓作氣抓住了林普的四根手指。但林普随即用自己的熱水杯替換出了手指。錢藻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她雖然表面上很酷地說“那行吧”,回家路上不慎哭出了鼻涕泡。
林普翻着書,漫不經心問:“我的雞蛋灌餅是喂了狗?”
錢藻并不懼做狗,她用眼神示意林普去看前面第二排的男生,說:“我暑假在輔導班認識的,他打籃球特別好,半場比賽投進去四個三分球。”
林普瞧一眼男生,問:“會不會是對手太弱了?”
錢藻生氣地眯起眼睛,林普立刻有了不妙的預感,他傾前一把扯住錢藻衛衣帽子上的繩子,把她整張臉縮成巴掌大,但仍沒能阻止她撅着小雞嘴說出那句泫然欲泣的“以後還是朋友,好吧?”
周圍不小心目睹“分手現場”的同學們尴尬地紛紛作勢忙碌起來。
由于高三是人生最關鍵的一年,翟欲曉一下子成了家裏的重點保護動物。基本吃的全是新鮮的實物,且葷素搭配,有菜有湯有餐後水果。
剩下來的隔夜菜怎麽辦?翟輕舟吃。反正他有個鐵胃。
翟欲曉仗着自己骨架小,不顯胖,吃得可歡實了,一天恨不得四頓。如此兩個月下來,十月底的一天,王戎揪着她非說她校服裏面套了毛衣。
翟欲曉反應過來羞憤欲絕,單方面跟她絕交一個上午。那當然不是毛衣,那是翟欲曉腳踏實地一口一口吃出來的肥肉。六斤。
“曉曉,我給林普做了雞蛋挂面,你連小鍋給端上去。”柴彤說,“哦,去抽屜裏翻出溫度計也送上去,剛在樓道裏碰見,我瞧着他有些打蔫兒。”
“行,”翟欲曉調低電視聲音,“媽你去哪兒?”
柴彤唰唰兩聲拉上短靴的拉鏈,露出一張橫眉豎眼的典型班主任臉,她走得很急,以至于她的回答有一半是落在樓道裏的:“兩個學生跟人打架送醫院了,我得去看看什麽情況。”
林普擦着濕發沒在挂架上找到溫度計,不由有些生氣。他跟林漪說過很多回東西用完要放回原位!他用手背試了試自己的溫度,感覺不出來什麽,但因為出冷汗以及眉骨疼,他猜測應該是發燒了。
昨天晚上的雞湯還留了一大碗在冰箱裏,林普在雞湯裏下了一小把面條,結果只吃了兩口就倒了。太膩了。收拾好浴室和廚房,腦袋愈發昏沉了,手機“叮”響了一聲,是林漪的信息,告知他她今晚不回家。
林漪前不久新交了個男朋友,三十剛出頭,是個離異帶着個小女兒的老師。她似乎很喜歡這個男朋友,林普聽着她打電話的聲音都比以往軟和。
林普正給林漪編輯短信,問她自己病了能不能回來,翟欲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燙燙燙燙燙!林普開門!”
翟欲曉不需要溫度計就斷定林普肯定發燒了。确實就像柴彤說的那樣,林普都打有些蔫兒了,眼睑仿佛都擡不起來。她趁着他埋頭吃飯,伸手撩開他的頭發探了探額頭和頸側,瞬間黑臉:“你溫度再高點兒都能撒孜然了。”
翟欲曉确實沒有誇張——片刻,取出溫度計,39.5°。
林普倒并不怎麽驚訝,他一發燒就是高燒,以往都如此。他仰頭喝掉最後一口湯,眯眼揉了揉肚子,眼睛微紅望向翟欲曉。
——翟欲曉剛剛跑下樓拎了自己的書包上來。
“我在你家做題,你去睡你的。”翟欲曉說,“半個小時後我叫你起來吃藥。”
林普走到門口,聽到翟欲曉叫了自己的名字。
“趕緊病好,病好了姐姐獎勵你禮物。”翟欲曉握着筆笑着。
林普也跟着笑了,微微點頭。
卷子上的題突然變得有些難了,翟欲曉默讀兩遍題幹,都沒弄懂什麽意思。她索性收起卷子去看小說,然而小說也看不下去,男女主的感情戲再有張力,在她此刻看來都寡淡無味。
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發燒呢?夜裏睡覺踢被?她琢磨着。
聽說很多病的最早征兆都是高燒,他……應該只是普普通通的高燒吧?她不由吓唬自己。
翟欲曉在客廳沙發上捱了半個小時,端着溫水和退燒藥、消炎藥進去林普的卧室。卧室裏黑漆漆的,翟欲曉精準地繞過右翼即将拼好的航艦樂高和正中間三個大蒲團,徑直來到床前。她俯身旋開暖黃的床頭燈,床頭燈漸漸明亮,林普軟呼呼的睡臉也漸漸露出來。
翟欲曉略有些棘手地盯着林普的睡臉,居然有些下不去手掐他。她明明以前老掐他的。片刻,她掩飾地輕咳了咳,伸手輕輕搓着林普的耳朵,低聲喚他:“喂,起來,吃藥了。”
林普費力地撐開眼皮,眼前漂浮着雜亂無章的虛影,整個世界仿佛是傾斜着的。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但翟欲曉的搓揉卻越來越清晰。他回神想将翟欲曉作亂的手揮開,怕她察覺他耳朵滾燙的溫度,但轉念想到自己正高燒着,便沒有顧忌了。
“是不是下雨了?”林普燒的幾乎出不了聲兒了。
“嗯,小雨。”翟欲曉說。
林普就着翟欲曉的手吃了藥,重新躺回去,他朦朦胧胧正要睡着,聽到她窸窸窣窣拉開了他的衣櫃,片刻,身上一輕再一沉,她把他的薄被換成了過冬的厚被。
林普半夜醒了,踢開棉被,嗓音綿軟地嘀咕:“熱……”
有人把棉被重新蓋回他身上,安撫地輕拍了拍他的背,說:“不熱,不要踢被,聽話。”
秋雨由小及大,再由大及小,如此不斷循環,但總也停不下來。林普早晨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裏睜開眼睛,觸目便是一碗小米粥,配着一小碟翟欲曉姥姥腌制的酸辣豇豆。他不由胃口大開,結果胳膊一展,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掀開被子一看,是溫度計,讀數降到了37.5°。
翟欲曉搖頭尾巴晃地進來,點着他說:“給你立條規矩,十八周歲之前不許夜不歸宿。你睡覺太不警覺了,我半夜上來掀被給你量了兩回體溫你都沒睜眼。而且你說夢話你知道嗎?”
林普眼睛盯着小米粥,假裝突然失聰。他知道自己有時候會說夢話,有時候一開口自己就醒了,有時候非但不醒,還能簡短跟人對話。
翟欲曉太欠了,她不顧林普的紅臉,給他重現了兩人半夜裏的簡短對話。
林普:“牆上有只天鵝,白色的……”
翟欲曉:“什麽?”
林普:“給我塗成黑色……”
翟欲曉:“你說夢話呢?”
林普:“給我塗成黑色……”
翟欲曉:“哈哈哈哈哈哈,睡吧睡吧,你睡醒就有黑天鵝了。”
林普在翟欲曉繪聲繪色的描述裏,火速喝完小米粥,推着她出門。
翟欲曉在接下來的小一個月裏似乎就指着這個笑話活了。她不肯好好叫林普的名字,憋着壞叫他 “黑天鵝”。花卷聽得一頭霧水,喋喋不休地追問她跟林普之間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兒,翟欲曉總算還保留了幾分做人的基本操守,沒有告訴他“黑天鵝”的由來。
翟欲曉也履行了承諾,在林普病好以後,重金贈送他一個智能電動剃須刀。
花卷的媽媽前不久趁着商場打折給花卷買了一個剃須刀。花卷雖然一時用不着,但是收到媽媽遞過來剃須刀也是感慨萬千,一會兒回顧昨日,一會兒展望未來,戲可多了。翟欲曉和林普在他家玩兒剛好撞到這一幕,翟欲曉便一直記挂着也要送林普一個,雖然林普比花卷小三歲,比他還用不着。
在翟欲曉的概念裏,人生第一把剃須刀是一個形式大于內容的東西,一般應該由父母贈送,但是林普的父母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人生,大概以後只會給錢讓林普自己買。呔。
——倒是也可以再緩幾年送,但她擔心林普早戀,他們雖然常在一張飯桌上吃飯,但畢竟不是一家人,萬一林普的女友也跟花嫂一樣小心眼兒。
第 22 章 嚴謹點,是早生了三年(捉蟲)
高三上半學期開始實行半月考,卷子就如國民時期貶值的貨幣,人手一捆,踩上去高度足以吊梁。在大家跟各科卷子磕得面色青灰時,翟欲曉收到一封滾燙的情書。她背着衆人一遍一遍重讀情書裏情真意切的字句,大腦皮層的褶皺瞬間叫腎上腺激素填平了。
給她寫情書的是本班的語文課代表王迩,就是以前她提到過的老來借閱她卷子的男生不借第一名夏侯煜的,只借她卷子的那個。
王迩在情書裏說,他是在高一元旦晚會上注意到她的,她在元旦晚會上唱了一首小情歌,雖然這首歌難度不大,但她唱的是在原唱之外最好聽的版本。當然,也許是因為他有感情濾鏡。反正自此之後,他的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她,早上一進教室就要看看她座位上有沒有人,上體育課也偷偷數着男女兩列的人數盡可能跟她并排跑。他眼裏的她誠實、熱忱、樂觀、開朗、大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值得深交的朋友。
總之,王迩的情書顯得非常高級,他通篇沒有說喜歡或者愛,最後結尾也只輕描淡寫地點了句“朋友”,但他熾熱的感情卻撲面而來,一舉沸騰了翟欲曉的大腦。
翟欲曉性格好,長相也不差,當然不是第一回收人情書,但卻是第一回沒告訴任何人直接給人回複了。以至于當花卷和林普察覺出異樣的時候,翟欲曉已經給王迩當了一個星期的女朋友。
清晨八千胡同口的早餐鋪裏,一份胡辣湯、一份小米粥、一份黑米粥并排放着,從小一起長大的三個人各自盯着自己的那碗默不作聲。
“你喜歡他嗎?”花卷的問題直搗核心。
翟欲曉給了他一個白眼,答案不言而喻。
翟欲曉當然早就察覺到王迩的好感了,青春期的男女對這種事情總是格外敏感的,不存在偶像劇裏那種“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的遲鈍,所以她也不由分出注意力給了王迩。當然,她也分出注意力給了平安夜贈她蘋果的男生。
王迩是個不錯的小夥子,雖然個兒矮了些。翟欲曉早就客觀地下了這樣的結論。
“一起學習就行了,牽個手接個吻也行,不能再深了,不然你媽肯定得給你腿打折。”花卷憂心忡忡地說。
林普仿佛被雷劈了似地一動不動望着翟欲曉。“什麽都不能做,”他慢半拍地回應,表情十分認真,“不然我就告訴你媽。”
翟欲曉給了林普一肘,花卷捧腹笑出了鵝叫。
初戀初期總是十分美好的,翟欲曉的也如此。王迩給她買花裏胡哨的早餐、默默記下她不吃芹菜、領她去老教學樓角落裏看燕子窩、給她講題雖然他的數學還不如她、替她去開水房打水。翟欲曉在王迩的悉心照顧下,第一回察覺自己是個女生這個事實,并借此敲打她的兩位竹馬“跟人學着點兒”。
王迩能寫一手似是而非的好文章,兩人交往五十天紀念日,他在月考卷子上寫了一篇滿分作文觸不可及的她,用跟情書一樣高級的語言給大家刻畫出一個與衆不同的翟欲曉。
滿分的原因是閱卷老師以為王迩寫的是家人。
觸不可及的她因為周圍好事同學的宣傳,一下子将翟欲曉推到全年級人跟前,很是出了把風頭。不過不幸的是,這把風頭火速招來了班主任。
班主任當即就把翟欲曉和王迩叫來了辦公室。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班主任問翟欲曉。
“……知道。”翟欲曉低着頭說。
“哦。那你媽也知道嗎?”班主任接着問。
“……”
班主任望着抿唇不語的王迩,意味深長地說:“同樣的問題我就不重複問你了。”
柴彤在對話發生時不知道,但她很快就知道了。并非林普告密,班主任也還沒來得及請家長她答應兩周以後的半月考先看看他們的表現。而是區區一座過街天橋屬實遮擋不住什麽秘密。
柴彤沒有去找王迩,只是在夜裏端着牛奶來到翟欲曉房間,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翟欲曉避開柴彤情緒不明的臉,噸噸噸喝着牛奶,有種分不清電視劇情和現實的懵逼感。
“我的成績沒有下降,語文還高了九分。”翟欲曉抓着杯子謹慎地說。
“我沒有問成績,跟我說說他是個什麽人。”柴彤倚着翟欲曉的書桌耐着性子道。
柴彤被班裏的刺兒頭折磨得沒什麽脾氣了,一年也急不了幾回眼,偶爾嗑着瓜子跟翟欲曉讨論起電視劇情,兩人甚至還能有點忘年朋友的意思。
翟欲曉仰頭觑着柴彤的面色,見她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逐漸放下戒心。她抑制不住旺盛的表達欲,徐徐道來:“他雖然人不太帥,但是脾氣很好,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老教學樓角落裏一個燕子窩都恨不得讓他說出花兒來。他的閱讀量能排全年級前十,據說初中就熟讀中國史和世界史,他寫作文的時候特別能旁征博引,很多論據故事老師都得回頭去閱覽室翻資料查證……”
柴彤一直緊盯着翟欲曉的眼睛,翟欲曉的眼睛裏只有崇拜和向往一個作文常年在四十分徘徊的人對班裏“文學巨匠”的崇拜和向往。她聽到這裏豎起手掌做了個“行了”的手勢。
翟欲曉略有不甘地咽下剩下的花式誇獎,她還沒有來得及羅列王迩這些年獲得的那些獎項,市級的、省級的、國家級的,全部獎金數額相加能抵她十年零花錢。
“你們倆在一起都做什麽?”柴彤問。
翟欲曉沒什麽好遮掩的,說:“就是一起做卷子互相講題,其他什麽都沒有。你要不信去問林普,林普天天跟我一起上下學,我做值日大掃除他都不肯自己先走。”
柴彤接過翟欲曉手裏的空杯,表情十分複雜。翟欲曉小學沒畢業就開始追星了,海報一茬一茬地往牆上糊,花癡且濫情。結果居然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
“卷子做完就睡吧,不要熬夜。”柴彤在門口說。她頓了頓,輕飄飄點了句,“不要做出格的事兒。”
“……哦。”翟欲曉愣愣望着柴彤的背影,遲緩地回。
叮鈴鈴最後一節上課鈴響。地理老師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氣壓下進來。他用刀芒般的目光在教室裏刮了一圈,突然轉頭刷刷刷開始畫經緯線。畫完線,再點幾個坐标,教室裏就靜得落針可聞了。它是上周卷子上的一道題,也是考前一天恰巧講過的一道題。但有三分之一的同學都沒得滿分。
“距離高考只剩下七個月了,你們跟我開玩笑呢?!”地理老師憤怒地将粉筆往黑板上一砸,突然提高音量,“這道題扣分的,扣半分的也算,全都給我滾後黑板站着去!你們一生的基調都定在這七個月裏,你們敢給我用這樣的态度學習?!”
一個、兩個、三個……全班三分之一的人站起來,互相觑着,垂着腦袋向後走。
“我用兩個粉筆顏色給你們區別兩個相似但不同的定義,給你們編了順口溜以防你們記混!你們是金魚嗎七秒鐘記憶?!我一腔熱血真是喂了狗了!”
“校長的口頭禪是什麽?他走哪兒說哪兒的那句?少年強則中國強!你們是不是也跟我一樣聽得耳根子都要起繭子了?!中國就指望你們這樣的貨色嗎?你們中有些人高二剛剛文理分班時交上來的夢想是做各個領域裏的科學家,呵,我勸你們慎重,以免将我國的科研領域引向歧途。”
所有人都像三孫子似地低着頭,包括這道題作對了的那些。因為人人的卷子裏都有不應該存在的錯誤,是只要再細心一些就能得分的。
地理老師正高聲訓斥,班主任來了,班主任顯然也知道這道題的事兒,她和稀泥訓斥幾句,就勸着老師叫同學們回座接着上課了。班主任離開前,用頗有深意的目光點了點翟欲曉。
翟欲曉其實是三分之一裏最冤的那個,因為考前的那節地理課她請假了。但她懂事地想,盛怒中的地理老師恐怕是不願意聽到她這個不和諧的聲音的,所以她乖乖将自己歸類到“你們這樣的貨色”裏了。
此刻班主任“戀愛使人退步”的眼風橫掃過來,翟欲曉眼裏滿含熱淚屈辱咽下啞巴虧的熱淚。
最後這節課師生雙方都十分煎熬,所以下課鈴聲一響,彼此默契地各自收拾東西,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地理老師踩着雷霆萬鈞腳步離開以後,地理課代表站起來語重心長地說:“同學們,最近地理課上夾着尾巴做人,老師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原諒我們了。”大家參差不齊地笑着。
王戎正給翟欲曉紮發辮兒,眼皮一掀,望見樓道裏正被夏侯煜堵着說話的林普。王戎不用猜就知道夏侯煜叫住林普沒屁事兒,就是仗着自己是“煜煜姐”,輕浮地搭個讪。
夏侯煜和王戎一路都是翟欲曉的同班同學,所以自動當了林普的“煜煜姐”和“絨絨姐”,真是令人悲喜交加。
“我媽把我早生了兩年,”王戎嘴裏叼着皮筋,以指為梳順着翟欲曉的黑發,她盯着前面小鏡子裏翟欲曉欲語還休的眼睛,情真意切地道,“我是真的深愛林普。”
翟欲曉“啪嗒”合上小鏡子,一語道破她的小心機:“你跟我一樣是正月裏的生日,人家是十一月的,嚴謹點,是早生了三年。”
王戎手指靈巧地在翟欲曉黑發裏掏來掏去,片刻,撇撇嘴,問:“林普素顏都能殺你全妝的洛溪,你真的就沒有惦記過他?”
“洛溪”是電視劇裏的人物,一個帥氣而命不好的男配。
翟欲曉正直無比地答一句“當然沒有”,餘光看到林普越過夏侯煜走來,趕緊掐王戎一下,暗示她趕緊住嘴可別再叨叨了。
翟欲曉當然知道林普長得好看,畢竟生平沒聽過第二個能被女生劫道索吻的,也沒見過第二個七夕真的能收半書包情書的十四封,翟欲曉好事兒地給他數了。上個月兩人一起出門去超市裏買東西,林普在結單時收到一張質感感人的黑色名片,是“大疆”金牌經紀人給的。對,就是大神徐回所在的那個“大疆”。
但是她跟林普在同一棟樓的晝夜裏長大,她目睹過林普小啞巴的樣子、摔倒哭唧唧的樣子、跟她分享同一根糖葫蘆的樣子、深夜在樓頂獨自堆雪人的樣子,就對他的長相不怎麽敏感了。不單她這樣,花卷也這樣。
所以雖然“洛溪”的顏值在客觀上不能跟林普比,但“洛溪”仍舊以“物以稀為貴”的優勢上了她的海報牆,且屢屢被她捧心津津樂道着。
“你們老師從來都不拖堂的嗎?”翟欲曉不由問林普。
林普總能在鈴聲落地五分鐘內趕到。
林普沒有回答翟欲曉的問題沒有從不拖堂的老師,但他總是可以早退。他站在教室門口的夕陽裏,默不作聲望着她漸漸成型的發辮兒,突然微末體察到時間的深刻。
上小學時,她紮的是雙馬尾,紮得緊緊的,恨不得将眼角吊起來。她堵着他的路,不依不饒地逗他叫“姐姐”,十分煩人,但得逞時咧嘴一笑,又十分可愛。
上初中時,她紮的是單馬尾,紮得高高的,露出飽滿的大腦門兒。她依舊堵着他的路,有時候千方百計跟他安利她的“野生”哥哥們,有時候絮絮叨叨跟他傳班裏同學的小閑話,有時候煞有介事跟他讨論一中“盛傳”的鬼故事。她的眼睛裏倒映着她全部的世界。
而此刻,她紮得是魚骨辮兒,雖然由于王戎審美有些糙,使之過于毛茸茸了些,但顯得她整個人清秀、溫暖、動人。她笑眯眯地望過來,眼睛裏是未曾變過的親密。
翟欲曉在王戎“別動”的警告聲裏抻着頭發傾前去扯林普的胳膊,問他發什麽呆咋不理人。林普倏地回神,他低頭翻出書包裏的烤紅薯,默默給她放到桌子上。翟欲曉最愛吃烤紅薯了,尤其學校門口的這家,他家的總是烤的焦黃。他最後一節是體育課,是下課前隔着一道鐵門給她買的。
“林普,紅薯給我吃吧,你曉曉姐打扮得這麽漂亮,等下跟王迩看電影時,要是一直放屁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王戎這樣說着,最後端詳翟欲曉一番,滿意地伸手去取烤紅薯。
林普頓住,片刻,露出迷茫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雙更。半小時後。
23. 也可以有戲的(捉蟲) 第二十三章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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