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人生并不苦短
大都最近一周平均溫度一直保持在十五度上下, 最鐵齒不怕冷的也穿上毛衣了,要是再起陣秋風或是落幾滴零星小雨,部分老人甚至都要裹上輕羽絨了。
但瑪瑙街的熱鬧卻絲毫不受天氣影響。瑪瑙街沿大都護城河而建, 兩側遍布食肆、酒吧和文創店。而其中酒吧的密度令人頭皮發麻。自街頭至街尾,也就疾步十分鐘的距離, 卻共計四十七家酒吧,“四十七”還是前年的數據。
夜幕降臨以後,護城河黑色的水面上船影綽綽, 船頭有凄清的二胡聲和婉轉的琵琶聲,船下有活潑的尤克裏裏聲。而兩側岸邊磚牆砌出來的樸拙的老建築裏, 一會兒是吉他如雨的急弦,一會兒是架子鼓華麗的solo。
翟欲曉跟着林普就在架子鼓華麗的solo聲裏踏進了“不存之地”酒吧。
林漪正在臺上唱歌,是徐回新專輯裏最高難度的《不舍晝夜》。她很酷地只盯着腳下的方寸之地, 嘴裏是配合鼓聲的假聲和聲。
兩人直接去了二樓預留出來的位置。他們剛剛坐下,便與林漪對上了目光。此時新的音樂響起,是首俄羅斯小調, 翟欲曉以前在樓道裏聽林漪哼唱過,特別好聽。翟欲曉重新起身笑容燦爛地向林漪揮手, 得到林漪舉着話筒匆匆的一記回禮。
翟欲曉坐下來急切地說:“林普,就是這首, 我以前聽你媽唱過, 你幫我問問她這歌兒叫什麽名字, 我聽不懂俄語, 上網查都沒法查。”
林普問:“你為什麽不直接問她?”
翟欲曉抓了抓臉,不好意思地承認:“我看到你媽這種很有個性人總是特別怵得慌。我總懷疑她瞧不起我們這些四平八穩不出衆的庸人。”
林普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翟欲曉的“怵得慌”,他睫毛微微顫動,突然說了個俄語名字。翟欲曉沒反應過來 “啊?”一聲, 他直接取走她的手機利落解鎖,去音樂APP上搜索出那首歌并下載。
“你懂俄語?”翟欲曉驚訝地問。
“只是知道幾個歌名。”林普說。
林漪非常喜歡唱歌,且不拘語種,只要曲調好聽,她能借用拼音生啃外文歌詞。她喂林普吃奶時唱,牽着他的手教他走路時唱,停電的夜裏拎着他出門散步時也唱。有些歌林普小時候甚至都會跟着和兩句,但長大些臉皮兒薄了就不和了。
周圍的燈光突然全滅了,只剩下花臂調酒師頭上的那盞,“花臂”輕松地搖着大號調酒壺,低頭湊近話筒,用漫不經意的語氣說:“九十秒倒計時開始。只能親對象,不能親暧昧對象,有點兒分寸。”
——“不存之地”有很多類似的小設計,但并不做酒吧賣點,只做調味劑而已。
翟欲曉新奇地趴在扶杆上往下望,真的有很多腦袋貼在一起,她轉頭正要鼓動林普也一起來圍觀,猝不及防與林普四目相對。
Advertisement
他是什麽時候起身來到她這邊的?!是貓嗎一點聲兒都沒有?!
林普揪着翟欲曉的耳朵,阻止她繼續看熱鬧,他低聲說:“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對象。”
翟欲曉力持鎮定道:“呸,沒大沒小,叫姐姐。”
林普立刻改口:“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姐姐。”
翟欲曉的臉騰地一下燒起來了,她耷拉着眼皮仰起頭仿佛在施舍似地“嗯——”,林普立刻低頭親上去。兩人極好地把握住了倒計時最後的二十秒,與周圍黏糊糊的氛圍融為一體。
燈光重新亮起來的時候,翟欲曉再度與林漪對上目光。林漪目露驚訝,翟欲曉假笑低頭。
“你媽看到了。”翟欲曉跟林普說。
林普聞言向下望去,卻見林漪正在與接班的駐唱歌手交談,駐唱歌手聽她說半天,不知道回了句什麽,她突然大笑。林普望着林漪面上久未見過的笑容,眼裏也有了微末的笑意,但只存在片刻就消失了。
林漪上周在電話裏說,移民手續大概十二月初就能走完全部流程,她跟Brandon計劃聖誕節前走。林普用沉默表達自己自始至終的反對态度。林漪不在意地笑着,半真半假地說,你成年了,前途也光明,母子感情到這裏就行了,體體面面的了。林普直接撂了電話。
林漪就是一個這樣與衆不同的人,她整個前半生都在力求遵從內心不為外物所累——“外物”既包含人也包含物。她有時候選擇大家眼裏的“陽關道”,有時候選擇大家眼裏的“獨木橋”,但不管是“陽關道”或是“獨木橋”是且僅是“大家的”标準,于她而言,都是從心而出,并無不同。當然,她所做的選擇并不總是正确的,所以她常常被生活按頭捶打。但她到如今也沒有半點動搖,仍視“遵從內心”為立身之本。
“人生并不苦短,甚至長得令人發慌,而若是只随波逐流過着平淡的一日三餐的日子或是空幻的追名逐利的日子,那真是一時三刻便可去死,沒什麽可惜的。”多年前一個盛夏的傍晚,林漪這樣跟正在寫作文的林普說,“所以既然來了,就努力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自己開心比周圍誰開心都重要。”
——林普當時正在寫的是小學六年級的作文,題目是雨果的那句“人生是花,而愛是花蜜”。林漪一頓偏題的輸出十分聒噪,他便拎起作文本子回卧室去了。
……
林漪片刻端着自己的羅漢果茶上來了,坐在林普剛剛接吻時騰出來的位置上。她坐下來便說,Brandon十點以後來接她,她今晚不回八千胡同。
“Brandon什麽時候回來的?”林普問。
“得有半個多月了。”林漪不在意地說,“啊,剛好你來了,有件事兒跟你說一聲,我倆下個月大概月中準備出門,具體去哪兒還不确定,正在計劃,極有可能是藏區——我早兩年就想去藏區了這你也知道。但肯定趕不上你月底的生日了。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自己去買,我回來報銷。”
林普沒有什麽想要的,卻仍是點點頭,附和一句“行”。
林漪匆匆交代完這件事情,分別在兩人面上看着,突然粲然笑道:“曉曉,你跟花卷回回見着我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大氣兒都不敢出,我要是稍微靠近些,你倆恨不得貼牆。你現在看清楚了吧,我不吃人。”
翟欲曉被林漪的驚鴻一笑震住了。它不光是漂亮,且純粹不雜。片刻,她抓耳撓腮嘿嘿地笑,含含糊糊地叫了聲“林阿姨”——林漪看起來年輕得跟個大表姐似的,令人很難開口叫“阿姨”。
場面一時有些尴尬,但倒也不必特別去化解。兩家上下樓為鄰将近二十年,翟欲曉見過林漪喝醉酒走不動道被林普背回家的場面,林漪也見過翟欲曉被柴彤提棍收拾的場面,所以雖然彼此之間交談甚少,但确實熟悉得很。
林普問起藏區這個季節的情況,林漪顯然早就查過了,溫度、植被、降雨量等如數家珍,并扼腕于自己一時猶豫錯過了騎行進藏的最佳時間6-9月。如果堅持騎行的話,即便是X藏線,最起碼也要等到明年的3月份,但她顯然是來不及了。林普沒理她後面“來不及”的話茬兒,只是糾正她3月仍然不行,有春雨,而且XX路段可能大雪封山,得要在4月中旬以後。
翟欲曉這個一直在海拔一千米以下活動的人,聽着他倆的交談內容,仿佛重回高中地理課堂。林漪和林普一個“行萬裏路”一個“讀萬卷書”,翟欲曉沾不上嘴,便低頭老老實實地吃喝。
嘿,花臂調酒師的手藝不錯,以伏特加為基地的“海風”顏色漂亮酸甜适中。
嘿,他們自己做的肉脯幹也不錯,味道正宗而且很有嚼勁。
“你爸爸上回突然跟我說最近約你回家吃頓飯挺難的。林普,你要是煩他,你就帶着你的同學朋友回去,就當是你們去他那裏聚餐,允許他在角落裏坐一坐再偶爾插兩句嘴就行。”林漪突然笑着說,“我這樣的媽少見,但他這樣的爸滿世界都是,他不算是裏面頂不行的。”
林普聽得一愣,以往林漪提到褚炎武,全是嗤嘲和髒話,這是第一回出現中性評價,他回複了句“知道了”,決定回去以後把褚炎武的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翟欲曉不便置喙,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們兩個雖然性格不同但都是真誠的人,所以你們不管是朋友的關系還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我都祝福,真心實意的。”林漪最後說。“你們能特地來告訴我一聲,有心了。”
翟欲曉的回應是一聲出其不意的酒嗝。她倒沒有喝多,純粹是巧了。林普給她捋着背,與林漪道別。翟欲曉趁機替柴彤帶了個好兒。林漪聽到她一本正經帶的好兒再度笑了。柴彤煩她煩的都快要自燃了,不瞎的都能看得出來。
林普和翟欲曉牽着手在瑪瑙街溜達着,偶爾停下來站街邊聽兩首曲子,偶爾鑽進個小食肆吃兩口老味道零嘴兒,輕松惬意。
文創店裏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大多是大都南郊琳琅園批發市場的貨,成本十分寥寥,售價卻兇狠,也就蒙蒙外地人,但翟欲曉路過某個櫥窗仍是沒忍住花一百四購入一個Q版棉花人偶。原因無他,太像林普了。
“是不是按照你小時候的樣子做的啊?!”翟欲曉震驚極了,她立定在崎岖不平的老石板路上,咔咔各角度攝了幾張照片,悶頭說,“我得發給卷兒品評下,真的一模一樣,你小時候也有同款的刺繡小貓毛衣和帽子,不可能這麽巧。”
林普無奈地望着她,突然模仿着小孩兒的聲音說:“貓貓,不要啃手指,不許大聲嚷嚷,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翟欲曉震驚地:“!!!”
林普見她沒明白,解釋道:“我這個年紀的小時候很多都有這樣的毛衣和帽子,是跟着電視裏播的動畫片《貓貓歷險記》買的。”
翟欲曉持續震驚:“!!!!!”
林普覺得翟欲曉花的這一百四分外不值,因為成本實在不像能超過四十的。他随手掐着人偶的臉繼續向前去,翟欲曉略微滞後地跟上去,一把搶過人偶,給了他個白眼,噴他 “哪有你這麽抓娃娃的,娃娃多沒自尊啊”,林普犟嘴“娃娃哪需要什麽自尊”。
兩人低聲嗆嗆着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翟欲曉倔強地仍舊給花卷傳了照片。倏~倏~倏~三聲,高度仿像林普娃娃的照片抵達晉市一個極深極長的巷子裏,但長久無人查看。
……
花卷距離死亡最近的就是眼下這一刻了,他伸臂擋住直抵面門的匕丨首,碩大的汗珠沿着鬓角彙聚到下巴上。與他對峙的男人比他高出一頭,也比他結實,且是亡命徒。毫無疑問這是一場生死之戰。或者再直白一些,一個是背着兩條人命的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一個是挨了兩刀戰鬥力直線下降的刑警,不出意外,這條深巷今夜很有可能只有一個人能活着走出去。
樓上的民居裏傳來小孩兒嚎哭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人去抱起來哄。有一群年輕人在前方轉角唱着露天KTV,是徐回新專輯裏的《不舍晝夜》,他們嘻嘻哈哈的,跑調都跑到姥姥家去了。
十月底的秋風一陣強過一陣,裹着落葉打着旋兒直撲到黑雲雲端。
也不知過了多久,深巷裏的遭遇戰結束了。拳拳到肉的聲音沒有了,匕丨首的冷芒也沒有了。花卷背靠着髒兮兮的高牆坐在血泊裏,眼睛極慢地眨動了下,一時想不明白血是從哪裏流出來的。
49. 她們大概率并非安的一顆“感恩的”心。^^……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