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用一種魔鬼的語言

顧曉風在打了兩天岳頌鳴電話依然聽到那邊亘古不變的冰冷女聲之後終于放棄,她想大家都錯怪他了,岳頌鳴可不是連她也不理麽,怎麽會為了她放棄那麽絕佳的出國機會?她還不至于恬不知恥地往臉上鑲那麽厚的金!

可有些事情,無論你怎麽想,擔心歸擔心,愧疚歸愧疚,這都是另外一碼事。

岳頌鳴到底去哪了?發生了什麽大不了的事值得他連電話也關機了?

就在她這樣想着渾渾噩噩地走出N市火車站的時候,這兩天打的幾乎要***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她按了接聽,電話那頭傳來岳頌鳴嘶啞的聲音,有氣無力,“曉風,你在哪?”

只隔了三天,她卻覺得仿佛已此去經年。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挂了電話,她也不管這裏離公寓的距離,更不管這個點是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慌忙攔了輛出租車,就要回公寓。

可就在她拼命沖進公寓電梯,匆忙在包裏翻找鑰匙的那一刻,她突然清醒了過來。她走出電梯,面對着門把手,再看了看手裏的鑰匙,竟然再不能往前多邁出一步。她這次回來,可不是為了久別重逢、為了小別勝新婚來的。

她笑了笑,覺得這世界簡直荒唐的不可理喻。

可她無論多麽逡巡,多麽不願面對,該來的還是會來的。因為下一刻,房門的機簧啪嗒一聲彈開,岳頌鳴走了出來。

他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們互相對望了許久,也許,并沒有很久,不過是因為這一分一秒比較難捱罷了。

顧曉風突然覺得眼睛酸脹地發疼。不管什麽時候見到的岳頌鳴,都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樣子,縱然他熬夜加班,也不過是看上去疲憊點,氣質上還是不損分毫。無論如何,都不會如眼前這般潦倒:淩亂的頭發,青色的胡渣,深灰色的黑眼圈,還有身上那件沈橋婚禮那天穿的皺巴巴的襯衫,無一不在耀武揚威地昭示着他的狼狽和不堪。他左手拎着垃圾袋,袋口露出泡面盒的一角,即便隔那麽遠,顧曉風也仿佛能聞到泡面的酸腐氣味。

“你回來了,”岳頌鳴說,“終于回來了。”

顧曉風原本也想說這句話,可不知是因為被他搶了臺詞,還是其他,她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她笑了笑,假裝不知道他的失蹤,說,“你怎麽弄出這副樣子。”

岳頌鳴愕然,不過只片刻,他便笑着說:“先進屋吧,我下樓把垃圾倒了,馬上回來。”

顧曉風依言進屋,徑直走向卧房,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她要收拾的東西可真多啊,怎麽會有這麽多東西,她的東西,岳頌鳴的東西,兩人的東西零零散散地攪和在一起,再要重新剔開來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更何況,有些東西,本來就剔不開來,比如他送她的,她送他的東西,再比如他兩攪在一起揉成一團亂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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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風,你這是幹嘛!”岳頌鳴沉着一張臉,堵在卧房門口,仿佛黑雲壓城。

他倒垃圾倒地也太快了,顧曉風心裏一緊,該來的還是怎麽也躲避不了。她沒有擡頭,繼續把衣櫃裏的衣服齊整的疊好,“頌鳴,我們分手吧。”

即便沒有擡眼看他,她也分明的感覺到他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她怎麽會那麽敏感,那麽細微的動作她都能感覺到,真是明察秋毫啊;可她又怎麽那麽麻木,那麽剜心刺骨的痛,她怎麽一點也沒有知覺,簡直就像中了屍毒!

“為什麽?”岳頌鳴悶悶地問,一字一頓。

“不為什麽,”顧曉風倔強地回他,好像還怕這樣不過瘾,又補充道,“可能是膩了吧。”

岳頌鳴根本不管她的回答,一把抓住她胳膊,“是不是因為出國的事?莊舒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我已經跟家裏說好了,我不出去了!”

“去他媽的劍橋,去他媽的英國,我哪兒都不去了,我們結婚吧!”

“我們就在這結,不對,你要想回H市我們就回H市結。”他連珠炮似的說,連口氣也不喘,連個插話的機會也不給她。

顧曉風後來回想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那樣的時刻居然還十分出戲的想,他終于抓狂了,終于不再那麽慢條斯理、有條不紊了。

她竟然有種痛快的感覺,就像親手揭開自己傷口處結好的痂看着血水夾着膿流出來。

“你說完了沒有?”她冷冷的回答,“我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和你結婚了?”

岳頌鳴愣住,就像發酒瘋的時候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可他還是不甘心,沉默了片刻,又掙紮着說,“那就不結婚,你想怎樣就怎樣,只要你,不離開我。”

他說話的時候有氣無力,就像大病了一場,又像沒了底氣,失了方寸。

“我想怎樣就怎樣?”顧曉風冷笑,“我想分手。你要去英國也罷,你要去美國也罷,你就算去埃及以色列都不管我的事,我只想和你分手。頌鳴,放手吧。”她漠然地盯着岳頌鳴抓着她的那只胳膊,一動不動地與他較勁。

她沒想到,他們到頭來也會鬧到這個地步。

“顧曉風,為什麽?”岳頌鳴仍攥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索性壓在她的箱子蓋上,他不依不饒,盯着她窮追不舍,“到底是為什麽!你告訴我原因我改還不成嗎?”

“你要知道理由是麽?”顧曉風撂了正在疊的衣服,笑着望他。他太了解她這“虛情假意”的笑了,對他而言,這差不多便等同于判了死刑。他幾乎想伸手扼住她,不讓她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然而,她還是接着說道,“岳頌鳴,就憑你這條殘廢的腿,怎麽陪我一起走到老?我現在不用看,哪怕是想到你這條腿,都會覺得惡心。你不是要改麽?你倒是改給我看啊!”她惡狠狠地說,不知道是因為說出這番話需要太大的力氣,還是要讓他聽清楚,她說的特別慢。

岳頌鳴壓着她箱子的那只手突然沒了力氣,攥住她胳膊的那只手也松了,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剎那間,好像比剛才還要形容枯槁,“分手?你就因為這條腿要跟我分手?”

“就因為?你說得倒輕巧,”顧曉風冷笑,“你看見了沒,你現在沒了支力,連站都站不穩?岳頌鳴,你就是個殘廢!”

顧曉風明白,這句話說完,他們之間就再有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也好,免得她舍不得,免得她私心陡生。

“滾!你給我滾!”

情侶之間的争執簡直太容易白熱化一發不可收拾了,因為彼此知根知底,了解對方的軟肋,一擊必中,彈無虛發。

顧曉風忘記了那天自己是怎麽将一樣一樣東西歸整好,收納進那麽小的一個行李箱中,離開公寓的。

可她還記得當時岳頌鳴的姿态,頹敗的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目睹着這一切的發生,不聞不問,看不出絲毫喜怒。

嘴巴張了張,有什麽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卻終于如殘敗的木偶一樣,了無生氣。

她還記得臨關上箱門的時候一眼瞥到了床上攤着的睡衣,她和岳頌鳴的,一大一小,一灰一粉。兩件睡衣淩亂地搭在一起,胳膊繞着胳膊,腿倚着腿,就像兩個相擁的小人,纏綿悱恻,不離不棄。她想就讓它們這麽着吧,好歹留點念想,可前一刻這麽想着,下一刻卻嫉妒起它們來。她和岳頌鳴,到頭來,卻連兩件死物都不如。她心生憤恨,手不由自主地就拉開了小的那件。不知是不是太過用力,大的那件幾乎被連帶着掃到地上,狼狽不堪,一如他的主人。

她想多凄慘啊,多痛快啊!那一刻的她,真是活脫脫一個李莫愁。

後來的後來,她老是會做到一個夢,夢裏鄭母笑着對她說,“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曉風,小時候的事我也是這兩天聽莊舒說起才知道始末的,頌鳴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猜他知道了前因後果會怎麽說?不過阿姨答應你不多嘴,你做好你承諾的事,阿姨也保證決不食言。”

聰明如喬明珊,怎麽可能會放棄這麽個必殺絕招!

可不管夢裏怎麽曲折,怎麽輾轉,夢的結局都如出一轍:顧曉風重重地摔上公寓的門,卻不知怎麽恰好撞在了迎上來的岳頌鳴臉上,撞的他頃刻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血液順着門縫流出來,流到她腳邊,再沿着她的腳背蜿蜒向上,漫過她的嘴巴、鼻孔、眼睛,漫過她的頭頂,将她徹底淹沒。

從走出岳頌鳴公寓的那一刻起,顧曉風就開始選擇性失憶。這兩年的片段,就像她從公寓裏帶出來的衣物一樣,被她一一歸整,收納好,又連帶儲物盒一起丢進了垃圾箱中。就在垃圾車隆隆從她面前開走的時候,她突然有種沖動,想爬進那個巨大的車簍子裏。她自己就是個巨大的垃圾,還留着做什麽。

她如此做作地做着這些事,無非是怕自己反悔。就像張敏全曾經說過的,越是需要儀式性的行為來維持的人或事,越是沒有自信,缺乏安全感的。

此刻,即便她把自己也扔掉了,她身上的每一處神經每一個細胞都仍殘存着對岳頌鳴的依戀,無法連根拔除。

那年夏天,知了比任何時候都要聒噪,吵得幾乎聽不見周圍的人聲。顧曉風坐在父親的床前,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心裏像撞鐘一樣,一天一天的敲打,卻越發沉靜。

眼看,張敏全也要走了。自打他說清楚這事之後,便不大敢再來見她。盡管她經常能從厚重的窗簾縫隙間看見他沒精打采踢着石子打他們家窗前過的影子。

顧曉風後來想,自己當時別扭什麽呢,張敏全從小替她背黑鍋挨棍子,好容易這回他認真追求自己的生活了,她卻還往死裏給他不痛快。

甚至到最後,她連他哪天走的都不知道。直到她們家要搬離家屬院的前一天,她不情不願地上門道別,才知道他們已經隔了個浩瀚無際的太平洋了。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自顧父病後,衛婉一夜間像變了個人,不再沒心沒肺的只顧玩樂,不再濃妝豔抹極盡妖嬈,甚至從來聞不得油煙味的她也開始下廚,雖然被驕縱了這麽些年做出來的東西确實有失當家主母的水準。并且,從來都一擲千金、比顧教授還視金錢如糞土的她已漸漸打算起如何将她那些百無一用只能顯擺的名牌包和飾品變現。

只因顧父看病的開銷着實不是個小數目。

可幾近周折,就差在師大門口擺地攤了,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依舊沒什麽市場。畢竟,對名牌有需求的人,斷不會屈就買個二手貨,還不如去義烏淘個高仿呢。

于是,到頭來,依舊是一籌莫展。

可就在顧曉風幾乎要伸手向沈橋借錢的時候,衛婉突然跟她說,“曉風,我跟你商量個事,也不是商量,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打算把這房子賣了。”

“我們先租房子湊合過這段時間,等你爸好了,再想別的辦法。”

她說“等你爸好了”,說的理所當然,好像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小病。顧曉風心裏卻一沉,她知道的衛婉幾乎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更多。雖然這麽多年來聚少離多,可衛婉畢竟是她親媽,她多少還是了解她些的。她獨斷、自我、自私,可也直接、勇敢、堅強。顧曉風甚至曾打趣地想,要擱在戰時,她絕對是江姐秋瑾那一路的女英雄。

無論如何,斷不會是眼前這樣這個自欺欺人、無措卻強作鎮定的女人。

她們都明白,她父親估計活不過今年了。

不過她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點點頭,算是默許。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明天就去中介把房子挂出去。”

後來,直到房子過戶的那一天,顧曉風才發現,原來早幾年前,這房子就過到衛婉名下了。她想,“他們家老顧可真行啊,兩人平時不吭不聲不聞不問,一見面不是劍拔弩張就是陰陽怪氣的,沒想到到頭來竟然為彼此犧牲了一把。”

那一年初秋,秋老虎的熱氣還凜凜生威的時候,顧教授去世了。葬禮辦的一切從簡,可還是有很多學生不遠萬裏來參加,其中最早的一屆都幾乎和衛婉同歲了。沒錯,衛婉就是那一屆學生中的一員。

孀居的衛婉變得特別話多,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說的都是老早以前的事。顧曉風從她零零散散的敘述中才大致知道了他們的羅曼史。

青衫磊落、意氣風發、詩情滿腹的青年講師,碰上了詩一般夢一樣、愛寫詩愛做夢的美貌女學生,這樣的故事盡管老套,可在那樣感情和物質同樣貧瘠的年代,誰說不是出格又非凡的事呢?

可後來,像所有被葬入婚姻墳墓的愛情故事一樣,他們終究還是落入了柴米油鹽的俗套。玫瑰花受到了毒蛇的蠱惑,開始跟上帝抱怨自己的沒用,上帝終于聽從了它的心意,把它變成了可以吃的卷心菜。

這樣的結局一點都不浪漫,可是,顧曉風想,總好過,生離,比如她和岳頌鳴,還有死別,比如她父母現在的境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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