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Quid Pro Quo(一物換一物)
“對不起,”顧曉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不敢看他,眼望着落地窗外的H市。此刻的H市滿目皆是碎金子般的星點燈火,就像老天用力摔碎掉落在人間的煙灰缸玻璃。
文越身子僵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一如既往的,他沒有問原因,只是自然地站起來,說“哦。”
“文越,”顧曉風想了想,還是開口,“你愛我嗎?”
“恩?”文越一怔,“啊?”
這兩個疑問詞已足以說明問題,不知怎麽,這居然讓顧曉風安下心來,也讓她後面的話顯得不那麽喪盡天良,更容易出口了一些。
她說,“文越,我不愛你。”
她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文越的不知所措,是的,不知所措。同樣的情境,岳頌鳴會目呲欲裂,而文越,卻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等待大人的指責。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她感覺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幾乎要缺氧而死的時候,文越讷讷地說,“我知道。”
這是最情理之中又讓人意料之外的回答,只因鮮有人會像文越一樣單純直白,不給自己留情面。
“那你為什麽要娶我,只是因為你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父親去世後,衛婉過起了清修的生活。而她原來那些臭毛病,不知怎的,好像一股腦被顧曉風兜攬了下來。以往最怕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顧曉風如今也變得咄咄逼人了。
“不……不是,”文越吞吞吐吐,“其實……你問我第一個問題的時候真把我吓了一跳,因……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
“我姐剛跟我介紹的時候,我還想反正已經相了這麽多次親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去就去呗,省的拂了我姐面子回頭她又添油加醋的跟外婆告狀。”
“可是從第一次跟你吃飯起,我就覺得,我想和你好好過。”
“我說不清楚那是什麽感覺,沒有特別心潮澎湃……你知道我口齒笨拙實在說不上來,可絕對不是一見鐘情……”顧曉風脫線地想,就沖他最後這半句話,稍微有點追求的姑娘都得撂狠話踹門走人。可她卻覺得這樣的呆板老實讓人安心,方才的堅定頃刻竟有些搖搖欲墜。
“後來咱兩見得次數越多,這種安穩舒服的感覺越強烈,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或者你說的愛,”他說最後這個字的時候聲音小了點,臉也漲得霎紅,“可我心裏清楚,剛才你要是答應我了,我會非常開心。”末了仿佛覺得這四個字的分量不足以宣洩他的情感,沉思了一會,又重重的補充道,“比博士論文答辯通過了還要開心!”
多樸素直觀的表白!顧曉風怔了怔,心裏隐約有些松動,不是因為愛,亦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突然間覺得沒有力氣再堅持了,她其實連自己在堅持什麽都不清楚,只是閉着眼睛在披荊斬棘,敵友不分,一意孤行的簡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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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越,你聽我講完一個故事,再決定要不要收回你剛才的Proposal。”
“好。”
顧曉風說起了她和岳頌鳴的故事,從真假莫辨的幼年回憶,到N大聯誼會上的狗血重逢,再到最後她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由麻木漸漸痛到痙攣的感覺。
“醒來的時候,對着雪白的天花板,我感覺腦子好像都被人洗白了。等漸漸恢複意識,我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頓時覺得生死兩茫茫,就好像被人扔到一塊浮木上,無休無止地在海上漂。”顧曉風說,聲音很平靜,像在讀別人寫的小說。
文越兩手指尖搭在一起,組成一個小佛龛一樣的形狀,擱在膝蓋上。他盯着手掌間中空的部分,像在參透什麽古老的咒語,眉頭深鎖,嘴唇緊抿。
半晌,他有些猶豫着開口,“曉風,我們都曾犯過錯誤。”聲音沙啞,難掩疲倦。
錯誤?他以為岳頌鳴是她的錯誤嗎?顧曉風驀地轉身,冷冷地盯着他,像在捍衛自己領地的狼王,“文越,我從來沒覺得遇上他是個錯誤,以前、現在和将來都不會。”
“曉風,你誤會我了。”文越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沒有誰是絕對清白的,我們少不更事的時候都做過很多殘忍的事,你小時候是這樣,我小時候也是這樣,沒有什麽是不可原諒的,你有沒有想過……告訴他這一切。”
顧曉風默然,身上豎起來的刺含羞草一樣一片一片籠搭下來,把她安全地包裹在中間。
文越接着說,“我高中的時候喜歡前桌的女生……你一定會覺得驚訝,在我姐的敘述中我大概是不會喜歡雌性生物的一類人……可是你知道,那時候我除了讀書好沒有任何值得她側目的地方,于是我很幼稚的想學壞一點來吸引她的注意,偷偷躲在桌肚底下抽煙,尖酸刻薄的說話損人,她從過道走的時候伸腿絆她一下,在她帽子裏面塞老鼠……是從我爸實驗室偷的,很小的那種,一點都不吓人……反正怎麽壞怎麽來……總之是誤入歧途了……”
“但是你明白,只針對她……我到現在還覺得,跟女生打交道比跟數字打交道難多了。”
“後來有段時間她沒來上課,據說是生病了,按理說病愈後人會瘦,可她倒好,過得珠圓玉潤的,其實我挺開心的,可還是忍不住要損她兩句,我跟她說‘你現在胖的速度比我們家冬青還快’,冬青是我們家養的狗,懷孕了,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曬太陽。她臉色白了一下,一下午沒跟我說話。”
“我想我一定是cross the line(過火)了……我姐一直說說話氣人是我的天賦異禀,開玩笑……”顧曉風苦笑了一下,活躍氣氛真的不是他的強項,“其實我說的也不比平時過火……但我想總歸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吧,于是第二天就給她買了早飯道歉,可她第二天沒來,第三天也沒來,往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後來班上有風言風語,說在婦産科門口看到了她。我去她家找她,結果她搬家了。再後來就高考了。”
“等到我稍微有點開化以後,才明白這麽多年我一直欠她一句對不起,我那句輕飄飄的玩笑可能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不知道離開對她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可我明白那時候她最懼怕的就是我這樣的人群,她一定對我恨之入骨。”
“幾年前我在S市的一個酒吧遇到她,漂亮,潇灑,比以前還多了幾分風韻。她是那個酒吧的老板娘,我們坐下來聊起以前的事。我跟她說‘對不起’,她沒明白什麽事,後來她跟我說‘我本來也沒想讀大學,其實你要不說,我根本沒法把你這麽個衣冠楚楚的高材生和以前那呆頭呆腦的小子聯系在一起,說實話你別生氣,我壓根就不記得你了,更別說你那句話。我不敢說我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可我相信,所有的誤會、艱難都是我這條命自帶的屬性,與別人無關,我連當初抛下我的那個男人都不怪了,更何況你?’”
“她說‘你還記得以前語文老師特別喜歡講茨威格嗎?我那會兒還摘抄過茨威格的一句話,到現在我還一字不落的記着: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暗中标好了價格。這話我是反着理解的,我想,我先付過了錢,不管好壞,總能買到點什麽吧。”
文越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接着道,“其實站在我的立場上最不希望你們再見面,可我明白這種感覺,你自己救贖不了自己,神啊神父啊誰都救不了你,只有他。也許你跟他坦白了去了一個心結會發現你其實早就不喜歡他了……這當然是我自私的想法……你現在所有的以為都是強加在他身上的臆斷,說難聽點就是矯情!”文越最後一個詞還沒說完就立馬打住,他擡眼瞥了下顧曉風,見她沒有生氣,才松了口氣。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剛才說的話還浮在空氣裏,混着飲水機嘩嘩的流水聲,明明很安靜,卻莫可名狀地給人一種嘈雜的感覺。
“文越,”顧曉風突然說,“故事講完了,你可以考慮要不要收回剛才那個Proposal了。”
“啊?”文越愣了一下,片刻即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笑着說,“我以前被我姐逼着代寫過一篇論文,為了拼出這篇論文我查了不少資料,我記得你們民法中有個要約的概念,要約一經發出就生效,事先沒約定的話不能撤回。你看我剛才的Proposal對象明确內容明确,沒法撤回了已經。”
嘴上說的是覆水難收的無奈,其實卻是另一種形式的表白。
顧曉風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茬,轉身望着窗外。碩大的廣告燈箱架在高樓頂上,像一只璀璨的王冠,耀武揚威的商标如同一頭惡獸,壓着樓下卑微地加着班、蠅營狗茍地追逐着生計的人。
我們都渺如滄海之一粟,可于彼此而言,又都是不可替代的那一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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