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節

,他平日裏很愛飲茶,卻極少喝酒,似乎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喝。

這一日在承露軒,難得流觞沒有為難她,只是逐一的審閱着木機上的竹簡,不時的讓她往那盞中添些茶水。柳靜淵則安靜的坐在一旁,手裏剝着核桃,不一會兒便盛了滿滿一盤果仁,流觞卻也不曾吃,看完了那些竹簡便離開了。

流觞一離開,沈茹月便長舒了一口氣。再看柳靜淵,似乎也是憋悶了許久,現下終于恢複了一貫活潑愛笑的樣子。

沈茹月收拾了流觞用過的茶盞,便又折回身來對柳靜淵行禮道:“姑娘可還有什麽要奴婢伺候的?”

豈料那柳靜淵慌張的便來扶她,而後一臉笑意的說道:“姑娘快快請起,日後莫要再自稱奴婢,實在是折煞靜淵了,日後你我姐妹相稱便好。”

她這一番熱情的态度到讓沈茹月有些忐忑了,于是應道:“規矩怕還是壞不得的。”

“姑娘何必過于自謙,若不是姑娘,大王或許永遠都不會來看靜淵。”柳靜淵笑了笑,那笑容令沈茹月甚是尴尬,而後便扶起沈茹月至塌邊坐下。沈茹月覺得柳靜淵對自己太過熱情,只怕若是被讨厭自己的流觞的知道了會連累她,正要推辭,卻聽到一個妖嬈的聲音自殿外傳來。

“喲,怎的今日大王不在承露軒,還虧得我一大早便往這邊過來。”待那聲音近了,依舊一身火紅衣裳的軒轅滟便已然來到內殿,連身後跟着的宮女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她見柳靜淵和沈茹月兩人并排坐在塌邊交談,眼中神色瞬間變得淩厲起來,便将那袖子一甩,自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

沈茹月見情勢不對,慌忙起身退到一旁,卻還是聽到她挑釁的說道:“我當大王怎麽改了性子,日日往承露軒跑,原來是藏了個妖精在屋子裏。”

這話雖然罵得露骨,可沈茹月念及自己在王宮裏左右是呆不長的,便也不想和她計較。那柳靜淵到也沉得住氣,只是保持着禮節性的微笑,坐在塌邊也不動。

然而兩個人都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卻讓軒轅滟很不舒服,于是又接着說道:“大王雖日日駕臨承露軒,卻不曾臨幸妹妹,也不知是為何……”

聽了這話,沈茹月心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只嘆軒轅滟連這種事情都趕揣測。哪知柳靜淵依舊挂着一臉慣有的笑容緩緩道:“軒轅姐姐尚不曾被大王臨幸,靜淵又怎敢捷足先登?”

這麽說竟叫她揣測對了。軒轅滟卻被這話給激怒了,瞪起一雙美目正要發作,倒是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宮女有些機靈,忙挺起胸膛道:“我們公主豈能和你們這些平庸之人一樣,我們公主是戎國的公主,那可是要做王後的。你們不要忘了,先王後就是戎國的公主,肅國大王要娶戎國公主,早就是大家都默認的慣例,所以我們公主一定會做王後,這樣重要的事大王自然是要等到大婚之日才……”

“擺了,懶得和她們費口舌,我們回宮。”那宮女還未說完卻已被軒轅滟給打斷了,顯然她的這一番話給軒轅滟争回了不少面子,也甚是受用。軒轅滟消了氣,便又扭着腰肢出了殿去。

軒轅滟一走,柳靜淵和沈茹月同時舒了一口氣,意識到和對方做了同樣的表情和動作,兩人又相視笑了起來。

沈茹月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于是向柳靜淵問道:“怎麽近日到不曾見到薛姑娘了。”

方才她看到總是風風火火的軒轅滟便不禁聯想到那位與她相反、時常冷冷清清的薛憶珍。她們三人同為流觞的侍妾,近日柳靜淵常被傳召,軒轅滟則是總出現在流觞會經過的地方,倒是那位薛姑娘,自那一日在禦花園裏相遇過,便再不曾見過。

經她這麽一提醒,柳靜淵拍了拍腦袋道:“唉,你不說我倒忘了。她身子向來不好,這幾日天氣涼怕是又病了,我還說去紫竹苑看她來着,都是被那軒轅滟給攪和的……”

她話還未說完,門外守門的太監卻來禀報:“紫竹苑薛姑娘到。”

“這才念叨着,她人倒是來了。”柳靜淵笑着說了一句,便忙将薛憶珍迎了進來。

只見這位薛姑娘仍舊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連步子都是輕飄飄的,再襯着身上那件雪色輕紗的襦裙,直叫人擔心若是窗外吹陣風來,她便會化作一縷輕煙随風而去了。

她緩緩行到屋子裏,見了沈茹月先是一愣,而後便似有些羞澀的朝沈茹月點了點頭,沈茹月于是忙福身對她回了禮,一雙眼睛卻再難從她身上收回。

此刻的薛姑娘雖面帶病容,眼睑下也染着淡青色,卻還是掩不住一雙若水秋眸。好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她與人說話時微斂雙目的模樣到讓沈茹月覺得自己像個男人了。

薛憶珍由宮女扶着,又緩緩行到坐塌前坐下,不過短短的幾步路,她卻已顯出些許倦怠之意。接過沈茹月遞來的茶水,她只稍稍潤了潤喉,便對柳靜淵微笑着說道:“姐姐近日可好。”

“這倒是我想問你的。”柳靜淵隔了梨花木機,坐到薛憶珍對面的榻上,而後一臉關切的問着:“聽說你身子不舒服,今天可好些了?”

那薛憶珍嘆了嘆,卻又重新露出淺笑,眸中則已帶上一抹感傷:“這身子不過就這樣了,只是我近日夜夜不得安眠,有些受不住,所以才來求姐姐要那靈丹妙藥。”

柳靜淵聽了,下意識的朝沈茹月立着的那處瞥了瞥,似猶豫了一刻,但随即又起身行到裏面的屋子裏,再出來時手裏已握了一只紅綢封口的白瓷小瓶。她将那小瓶遞到薛憶珍的手裏,卻又反複的叮囑道:“妹妹切記,這‘浮生半日’少量服用雖有助眠之效,可若過了量便會陷入昏迷,足要半日才醒轉,妹妹服用時切勿貪多。”

薛憶珍自然千恩萬謝的應了,将小瓶裝入袖子裏,辭過柳靜淵之後便又游魂似的離了承露軒。

終于安靜下來,柳靜淵只道她有些倦了,便也遣了沈茹月回去。

出了承露軒,外邊的陽光正燦爛,時節雖已到了深秋,可馥郁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還是暖融融的。沈茹月伸了伸懶腰,享受的嗅着空氣裏的桂香。本想在園子裏多走走,可又想起今日一早便被喚了出來,那司奴庫的活還沒幹多少,于是只好耷拉了腦袋,無奈的往回走。

可才踏進司奴庫的院門,沈茹月便被那手忙腳亂、滿臉驚慌的監工頭子撞了滿懷,于是揉着被撞疼的腦袋詢問因由。那監工頭子倒露出了更加焦急的神情,忙把沈茹月往外邊扯:“姑娘還是別進去了,今日有個奴隸發了疫病,姑娘要是染上了,大王怕是要怪罪于我的。”

“什麽疫病?”來到這裏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說疫病,沈茹月反而有些好奇。監工頭子于是答道:“不過是普通的瘟疫,司奴庫每年總要鬧上幾回,別靠近生病的人就沒事了。”

“那得病的人呢?可有請大夫來看?”沈茹月繼續關切的問道,那監工頭子卻有些不耐煩了:“請大夫?那奴隸怕是還不及大夫開的藥值錢。不過是把得了病的跟大家分隔開來,能不能熬得過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沈茹月聽後心下大驚,心想是古代人也不該如此草菅人命啊,那流觞果然是個暴君,所以連手下的這些走狗也都跟他一樣暴虐沒有人性。她越想越氣,索性将那監工頭子推開,往司奴庫裏面走去。

這一看她才知道,所謂的分隔開來就是把生病的奴隸全都扔進不透風的屋子裏,而後關了門,由着他們在裏頭自生自滅。每日遣了其他的奴隸送去些食物和水,可那些送東西的奴隸往往怕自己也染了病,于是自己把那食物和水吃了,全當交了差。而那些被關起來的人即使能逃過一劫,長時間的不吃不喝也往往餓死在裏面。所以對于司奴庫的人來說,若是進了那扇門,就是進了鬼門關。

正在氣頭上的沈茹月到不忌諱這些,她找了塊布料蒙在嘴上便推了那間屋子的門進去。

屋子裏甚是憋悶,光線也十分昏暗。地上躺着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正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眼看着已至深秋,他身上的衣衫卻破舊而又單薄,甚至掩蓋不住臂上被鞭打的痕跡。

沈茹月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額,果然燙得厲害,那少年似被她手上微涼的溫度驚擾,于是縮了縮身子,咳嗽了幾聲。

瞧着他的樣子,在結合從監工頭子和其他幾個奴隸那裏聽來的,沈茹月意識到這瘟疫多半只是有些厲害的流行性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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