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流浪漢之歌

門鈴聲終将歌聲打斷,齊硯道個歉,切斷和客服的通話以後去看監視器,發現賽門仰着頭,笑嘻嘻對他豎起兩根手指比V。

小少年身後,劉鴻飛也和一對中年男女一起對攝像頭友善微笑。

齊硯默默打開門,等他們上來。

賽門進門就撲進小歌手懷裏,“小硯哥!”

齊硯一把将他抱起來,“有沒有長胖點?”

賽門中氣十足地應聲:“有!”

劉鴻飛笑呵呵背着手,慈祥地踱着步走進屋,那對中年男女看上去四十出頭,神态平和,衣着首飾十分富貴,也笑着遞上了禮物:一瓶紅酒和一束鮮切花。

“王義和李晴,他們是我最信任的左右手。”劉鴻飛介紹,齊硯接了禮物,有些手忙腳亂,還是李晴體貼,挽起袖子幫他洗花瓶,将鮮花插上。綠絨球和火鶴花翠綠鮮紅彼此映襯,給客廳增添了幾分過年的喜慶氣氛。

幾個人坐下來,捧着綠茶品嘗,齊硯才後知後覺地心疼他的泉州岩茶。那還是他在賀千秋那裏喝了覺得好,在他那兒順來的。

給這些嘗不出味道的外星人喝,未免有些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

果然從劉鴻飛開始,每個人都只是象征性舉着茶杯潤了潤嘴唇,就開始講正事。

劉鴻飛将賽門送到北京來讀書了,對外說的名義是順帶尋訪名醫治病。以後小少年就跟在王義和李晴身邊,那兩位做金融投資的,如今把家也從波士頓搬到了北京,其目的不言而喻。

賽門眨巴眼,眼神像只小博美犬,水汪汪地仰望着齊硯。

齊硯只好擡手摸摸他腦袋,默認了這樣的安排。

劉鴻飛握拳壓在嘴唇上,咳嗽兩聲,“我也并不是只為賽門,還為了保護你。有四個梅勒笛棄嬰都聯系不上了,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

齊硯揚起一邊眉毛,“都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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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鴻飛嘆氣,“我們肯定不會把你的行蹤告訴別人……不過你還是小心為上。”

齊硯點點頭,說知道了。賽門畢竟小孩心性,不明白他們的話意味着什麽,只是繼續眼巴巴看着他。

齊硯只好起身重新去拎起吉他,調了調音,“想吃……不對想聽什麽歌?”

賽門說:“你唱什麽歌我都喜歡!”

齊硯失笑,如果不去根究內裏,梅勒笛人的确都是些超級歌迷。

他看眼賽門的打扮,小少年帶着個白金骷髅頭的項鏈,齊硯就給他唱了首瑪麗蓮·曼森的《This is the new shit》。

唱完了氣氛正好,門鈴又響了。齊硯撐着沙發靠背跳過去,在監視器上掃一眼,大叫起來:“賀老師!”

“什麽什麽什麽?賀老師?是說賀千秋老師嗎?”剛剛那位優雅賢惠的女士也跳起來叫出聲,扭着手指像少女一樣羞澀,“賀老師來了嗎?”

齊硯笑嘻嘻開門,“是啊!”

半小時前他還在孤零零對風彈琴,半小時後屋子裏高朋滿座,熱鬧得讓他不習慣。

賀千秋推開門時也有點意外,不過他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剛才定的火鍋,數量翻倍。”

齊硯猶猶豫豫地扭頭看過去,劉鴻飛見狀馬上站起來,“其實,我就是想着過節應該多點人熱鬧熱鬧才來的。既然小硯有事,那我們不打攪了。”

賀千秋摘圍巾脫風衣,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齊硯的住處,神态自若得就跟自己才是主人一樣,“沒關系,留下一起吃晚飯吧,我讓秘書訂了盛京飯店的火鍋。”

他笑容謙和,和劉鴻飛、王義、李晴一一握手,“久仰大名。”

李晴興奮得兩眼發亮,跟在賀千秋身邊繞來繞去舍不得離開,“賀老師,我是你的書迷。我可以和你合影嗎?”

賀千秋擡手,作出歡迎的姿勢,“我的榮幸。”

李晴發出小小的歡呼,幾乎将腦袋靠在賀千秋肩膀上,掏出手機猛拍。

齊硯眼睜睜看着他的歌迷一分鐘之內改投賀千秋門下,不得不承認成熟優雅男性對女性的吸引力的确比現在的他要多上那麽一點。

拍完以後賀千秋說:“小硯,我上次來把鋼筆忘在你書房裏了,能幫我找找嗎?”

齊硯心知肚明,立刻跟他一起去了書房。

書房門一關上,齊硯轉身就摟緊了賀千秋狠狠親他。

親完了他才喘着氣,摟着賀千秋脖子,仰頭聞男人身上溫暖的香氣,“賀老師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賀千秋靠門站着,見這小家夥跟頭驕傲的小豹子似的在懷裏擡着下巴,忍不住失笑,慢悠悠伸手,在小歌手柔軟的下颌撓了撓,“被我爸趕出來了。”

齊硯才覺得自己被當成貓對待了,聽見賀千秋自嘲的話語,愣了愣,忍不住問:“怎麽了?”

“沒什麽。”賀千秋說完,就看見齊硯失落的神色,又補充了一句,“他又逼我回公司而已,其實我二叔三叔兩家幫他打理得挺好的,反正都姓賀,誰主持大局不都一樣。”

賀百年在富豪名單上排名全國第二,僅次于唐雲化,他的財富令無數人眼紅,偏偏兩個兒子都無動于衷。

齊硯覺得這些所謂的豪門恩怨離他實在太遙遠了,想了一會兒才說:“雖然價值不一樣,但只是父親想要留給兒子的紀念物吧?就像唐雲化想要把唐刀塞董事會裏去一樣。”

賀千秋有些意外地低頭看他,齊硯心虛了,“我瞎猜的。”

“猜得挺準,”賀千秋笑眯眯扣住他後腦,溫柔在他眼睛上親一下,“不管怎麽樣,收留我幾天吧。”

齊硯環緊他的腰,笑得好像漫天都在飛揚金色星星,“正好我助理放假回家了,作為收留的代價,賀老師可以當我臨時助理嗎?”

賀千秋一巴掌抽在他臀側,“膽兒肥了,齊大歌星。”

齊硯嘿嘿笑,終于還是想起來客廳裏還有一群客人,戀戀不舍地跟賀千秋下樓了。

火鍋很快被送上樓來,紅綠白黃各色精致切片的擺盤堆滿了兩輛餐車,不管真實情況如何,表面上一群人倒是吃得其樂融融。

等人都走了,齊硯喝了兩杯紅酒,一聽啤酒,又倒光了最後的橙汁,決定下樓吹吹風清醒一下。賀千秋和他一起去,兩個人順着小區裏的林蔭道散步。

夜色籠罩,路燈幽暗,幾乎沒有什麽人,兩個人十指交扣,沒有說話,齊硯熱烘烘的腦袋被涼風一吹,覺得精神舒暢,心滿意足。

每當這種時候就一定會有人搗亂,嗡嗡的手機震動聲傳來,賀千秋看了一眼,松開齊硯的手說:“等我一下。”然後走到旁邊接電話去了。

賀千秋一走開,冷風就吹了過來,齊硯打個冷戰,只好拉了拉風衣包住身軀,聽着賀千秋隐約幾個音節傳過來。

灌木叢被風吹得沙沙響,在他意識到那聲音比風吹更大時,已經被一股沖力撲倒在林蔭路的鵝卵石上。齊硯條件反射一拳往襲擊者臉上猛捶去,那人被捶得身形歪倒,一邊發出低吼,一邊利落彈跳起來,重新将齊硯壓在身下。

昏暗路燈映照着一張蒼老而瘦弱的臉,和在KTV裏襲擊他的是同一個人。

他幾乎能聞到男人嘴裏的口臭味,像發狂的野狗一樣喘息着。

齊硯忍住惡心努力跟他對打,突然身上一輕,那流浪漢已經被賀千秋拽着衣領扯到一旁。

賀千秋像提着一個沉重的肮髒的麻袋一樣把那流浪漢狠狠掼到碎石子的小路上,反剪雙手,屈膝頂在人後背,那流浪漢奮力掙紮怒吼,踹得滿地碎石子亂飛,卻始終掙不脫鉗制。賀千秋這才把手機扔給齊硯,“告訴雷警官地址。”

齊硯坐起身,已經冷靜下來,随手抄住手機,向賀千秋的好搭檔雷大鵬同志報告地址。

因為雷大鵬的關系,這件事解決的速度很快,一個小時後,齊硯已經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呲牙裂嘴檢查手肘和手掌的擦傷。

診所的護士給他塗了紅通通的溴化碘,讓原本一點擦傷看起來慘不忍睹。這也就算了,齊硯瞅瞅賀千秋的體格,嘆了口氣,“賀老師,要不教教我拳法,武術,散打之類的?”

“行,從每天早晨起來蹲半小時馬步開始。”賀千秋随口敷衍,拎着件睡衣,坐下來将小夥子裹起來,“你跟公司說一下,随便一個流浪漢都能混進來的地方不安全,早點搬家。正好我樓下的鄰居要移民了,房子空下來可以租給你。”

齊硯靠在他懷裏享受伺候,默默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那個流浪漢怎麽都驚動刑警大隊了?”

賀千秋輕輕把玩他的發梢,“本來只是找雷警官幫個小忙,沒想到他的指紋和前幾個月的殺人案現場留下的疑犯指紋吻合上了。這事你就別管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齊硯心裏一沉,梅勒笛棄嬰,殺人案,以後還會發生什麽糟糕的事?

他一定能做點什麽來阻止。

原本第二天賽門要來找齊硯,結果一早劉鴻飛打電話來,說賽門生病了,上吐下瀉,只能卧床休息。

齊硯有些擔心,“是因為吃火鍋的關系嗎?”

劉鴻飛笑笑讓他安心,“肯定不是,我們的體質完全無法吸收地球食物,無論養分還是毒素都沒影響。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不要擔心,賽門已經沒事了,就是沒力氣,讓他休息幾天再看看。”

齊硯只好叮囑幾句,然後告訴他那個流浪漢被捕的消息。

劉鴻飛斟酌着詞句:“他叫馬科,已經被釋放了。”

齊硯音調一下子提高了,“什麽??這才幾個小時?為什麽?”

劉鴻飛嘆氣,“餘洋大律師出面,加上各方施壓,不能不放。給餘洋背後撐腰的人是唐钺,雖然還不知道唐钺的目的,不過我認為跟潘多拉盒有關。”

齊硯覺得不對勁,“等等,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快,而且這麽詳細?”

劉鴻飛打着哈哈敷衍,“蛇有蛇道嘛,我也是剛剛才收到消息。”

齊硯挂了電話,回想了一下那老頭亮晶晶的光頭,覺得還真的像條大白蛇。

賀千秋也挂了電話,“昨晚襲擊你那人被放走了,別再留在這兒,跟我走。”

齊硯雖然覺得他有點小題大作,不過還是配合地離開了。他把這事告訴了畢文寧跟羅一平,然後拒絕了公司派人,和賀千秋兩個人飛到南方度假,過了個無人打攪的春節。

初三回家時,租房合約已經搞定了,羅一平也提前趕回來幫忙搬家,這次搬到賀千秋樓下。

齊硯挂心的事太多,首先給賽門打了個電話,這次是李晴接的,口氣聽起來不是太樂觀,“恢複得很慢,看症狀很像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齊硯坐在露臺外,屋子裏箱子堆得亂糟糟的,羅一平帶着幾個員工正打開整理,他突然想起了唐钺留在門背後的四個大字,隐隐約約好像明白了。

李晴嘆氣,“只是症狀像,但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只是我們的AI中也沒有生病的記載,小硯,能不能請你抽時間來看看賽門?”

齊硯說:“沒問題,一定。”

他正打着電話,突然眼角裏看見一個老人出現在大門口。一身筆挺黑呢風衣,衣領外垂着條千鳥格圍巾,頭發花白,精神矍铄,身材高大,黑色方框眼鏡後目光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站在門口,手裏還拄着一根手杖,威嚴得像四大金剛降臨。

他冷漠地打量着一直堆到走廊的紙箱,和客廳裏忙碌的人群,沉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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