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

片場的槍戰爆破雖然有一定的危險度，但都是虛構的，而葉曉君此刻感受到的是真正的危險。

但她沒有後悔跟着來。

陸靜笙非常淡然，她骨子裏是個有血性的人，自小生活在弱肉強食的環境裏，什麽樣的環境造就什麽樣的性格，她心中有自己的譜。

機場距離拍攝地三十多公裏，待陸靜笙她們抵達時，唐景璐已經到了。

唐景璐和她的助理就兩個人站在到達大廳裏說着什麽，拉杆箱豎在身旁，波西米亞風格長裙加寬檐帽墨鏡，最為休閑的是她的涼鞋……

她的助理是個年輕的短發小姑娘，穿得更為休閑，旅游鞋雙肩包，皮膚黑黑的。

陸靜笙對車裏的其他人說：“你們先不用下車。”

“是。”

陸靜笙帶着葉曉君下來，唐景璐的助理先看見她們：“陸總！”

唐景璐回頭，向她們微笑揮手。

陸靜笙保持着微笑，低聲對葉曉君說：“看她樣子特別輕松，是在裝腔作勢嗎？”

對比唐景璐的心無城府，陸靜笙那兩車嚴陣以待的人顯得格外可笑。

不過現在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陸靜笙走上去和唐景璐握手，請她上車：“片場離這兒有些遠，開車半小時。”

“真是辛苦陸總。”

陸靜笙把唐景璐丢到後面的車裏，帶着她返程。

雖然唐景璐輕裝上陣，但葉曉君只要看見她出現就提心吊膽。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葉曉君後背發僵，本能地往口袋裏摸。

她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陸靜笙見她臉色很難看，将她摟過來，在額頭上落了個吻。

“別擔心，你覺得我會讓她動你一根寒毛嗎？”

葉曉君眉頭：“靜笙……”

“當然，我也會保護好我自己。”

葉曉君并不懷疑陸靜笙的能力，只是小季胸口那一刀太狠毒。如果真是這個唐景璐幹的，她的手段比想象中的更危險。

一行人回到片場，在拍童幼寧單人的戲份。唐景璐走去江一身邊低聲說着什麽，助理去找蔣小芙問今晚的住宿問題，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

陸靜笙站在遠處一直觀察着她們，回頭再去找葉曉君，發現葉曉君站在人群之後的小土坡上正在看手機。陽光正好落在她的臉龐上卻一點都不燦爛，反而是讓人不舒服的一種慘白。

“曉君？”陸靜笙走過去，聲音并不大，葉曉君卻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機竟脫手，從小土坡一直往下滑。葉曉君身子晃了一下，陸靜笙急忙将她拉住：“你怎麽回事！”

手機滑得特別順，沿着地縫往下鑽，噗通一聲掉進了湍急的溪裏，迅速被沖走。

葉曉君有些急，踏着步子就要往下走，被陸靜笙攔了回來：“別撿了我說，這兒太高了，摔着你怎麽辦？”陸靜笙死死箍住葉曉君的手臂，“手機再買就是。”

“可是！”葉曉君一句話往上提，卻生生地卡了一半，沒往下說。

“你看見什麽了？臉色這麽難看？”陸靜笙問。

葉曉君又收到了bearxxx的郵件，它終于被葉曉君的不理睬态度惹火，葉曉君也達到了目的，可得到的內容卻是她不想看到的。

發件人：bearxxx內容：這樣下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你要明白，如果我鐵石心腸或者一向置身事外，我根本就不會給你發郵件。我只能告訴你結果，不能告知過程，雖然結果可能是最沒用的東西。如果你在拍攝《候鳥》，你要小心，你和陸靜笙都将受傷。

受傷？葉曉君下意識地望向唐景璐，是因為她的到來受傷嗎？

“我看見……”葉曉君眼神渙散，半天才将思緒重新擰在一起，“我沒看見什麽，我覺得我有些發燒。”

陸靜笙見她神情恍惚，摸了摸她的額頭，的确發燙：“就是這太陽曬又冷風吹的。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那你呢？”

“等收工了我也回去。”

“不行！”葉曉君一把拽住她，“你跟我一起回去！”

陸靜笙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詫異，緩了緩後忽然笑了，拉住葉曉君的手問道：“怎麽了你，自己回去還害怕啊？好，我跟你回去。小勇，開車。”

“是！”

陸靜笙去跟唐景璐打了個招呼就跟葉曉君上車了。

葉曉君坐在車裏，透過車窗玻璃盯着唐景璐。

唐景璐站在十多米遠的地方，場工不斷從她身邊路過，忽然轉向葉曉君的方向，看着她。

雖然隔着墨鏡、車膜，但葉曉君真的感覺，她在看着她。

劇組住在西雙版納市內，陸靜笙挑的小別墅視野不錯，挨着瀾滄江，是一片新建起來的沿江別墅區。站在露臺往外看，有山與水有樹有花，很漂亮。

只是現在她沒心思看風景，進屋她給管家打電話，向她要體溫計。

“什麽？沒有？你們連體溫計都沒有還做什麽生意啊！”陸靜笙有點急，葉曉君勸下她：“算了，我覺得好多了。”

“好多了？怎麽可能好，發燒是坐在車裏歇會兒就能好的毛病嗎？”陸靜笙本身脾氣就急，被這一折騰火氣忍不住往上蹿，“到底怎麽了，我不是說我會保護好你也保護好自己的嗎？你又看手機裏那些亂碼了是嗎？亂碼又跟你說什麽了？”

陸靜笙很少向葉曉君發脾氣，葉曉君也是這麽做的。只是她也明白，彼此都在努力克制。但凡需要克制，總有克制不住的時候。

“沒有。”葉曉君說，“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陸靜笙閉眼，深深地喘了口氣，走到陽臺待了會兒又走回來。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她說，“一直。”

葉曉君“嗯”一聲說：“我睡一會兒，你如果有什麽事要忙就去忙。”

“我哪兒也不去，我陪着你。”

葉曉君看着努力溫柔的她，心中不忍。話到嘴邊想要再試着告訴她真相。可是，如果告知真相會再次平白無故地暈倒嗎？

陸靜笙一直都在強迫自己相信一些根本不相信的東西，如果再次暈倒她的耐心會被再一次削弱。可怕的不是耐心削減，而是她很有可能舊事重提。

這是葉曉君最不想要的結果。

兩人沐浴之後躺在床上，陸靜笙說陪她睡覺。結果兩個人都睡不着，葉曉君惦記着手機，心裏琢磨着如果提議去買手機會不會讓陸靜笙覺得麻煩或者奇怪。

有人敲門，陸靜笙去開門，送她們回來的那個小勇遞進來一個白色的盒子，陸靜笙拿給葉曉君：“手機給你，卡也給你補辦好了。”

陸靜笙一直都在努力修補一些東西，葉曉君清清楚楚地明白。

她也想要安安穩穩地和陸靜笙在一起，享受平淡生活，可是bearxxx的郵件卻攪得她心煩意亂。

拍攝《候鳥》的時候受傷？會是因為什麽受傷？唐景璐出手？還是單純拍攝過程中被牽累？按理來說拍攝過程和她們無關，受傷幾率太低。作為關鍵人物，這位唐小姐千裏迢迢來這兒探班，不做點什麽的話實在有點對不起她的反派身份。最重要的是她們會受什麽傷，是一起受傷嗎？bearxxx坦言只能預告最後的結果而不能預告過程，的确，最開始它的預告類似“你馬上就會和你的女朋友分手”和“你會和陸靜笙在一起”，這種事也都是告知了具體事宜卻沒有變成亂碼，而後關于“姐姐”一事就有亂碼出現，這就是過程和結果的差別？可所謂結果也可以看做是大事件裏的過程，不是嗎？時間法則到底是誰規定的？這些規矩到底講不講理啊！

“……曉君。”陸靜笙的聲音忽然進入葉曉君的耳朵裏，“你又在想什麽？聽見我剛才跟你說話了嗎？”

葉曉君的确沒聽到。

陸靜笙點點頭，極度無奈，将手機放在桌上：“我出去買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嗯……”

陸靜笙需要冷靜，若是不走，她怕當場就會和葉曉君吵起來。人在不冷靜的時候往往會說出重話，所以她選擇暫時離開。

陸靜笙一走，葉曉君立即将卡塞入手機裏，開機設置，登陸郵箱，想要向bearxxx問個徹底，它能回複多少就多少，或許還能從亂碼裏面挑出關鍵詞！

發件人：yexiaojunbz內容：會受什麽樣的傷？是我們一起受傷？是拍戲受傷還是人為的？是唐景璐使招嗎？

郵件發出去，等了很久沒有回複。

bearxxx居然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葉曉君洩氣地将手機丢在床上，只是這一會兒的工夫就讓她渾身發痛。她很緊張，非常緊張。

屏幕一直靜止着，什麽信息都沒有。

不知不覺睡着了，夢也讓她不踏實。

很多人在叫嚷，似乎有火，又有水，大霧似風一樣狂吹而來，她一直想要掙紮清醒，卻一直往更深的夢魇裏墜。

有人拿着把刀站在她身後，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想要回頭看看那人，卻怎麽也扭不過頭。

曉君——

曉君！

“曉君！”

葉曉君猛地驚醒，陸靜笙似乎呼喚她很長時間了，非常着急：“你做噩夢了？怎麽叫你都叫不醒。”

葉曉君心跳慢慢減緩——原來是夢。

外面已經黑天了，她睡了多久？

“沒什麽……可能太累，做了噩夢。”葉曉君撐起身子，她竟然趴着睡着了。第一反應去看手機，解鎖，沒有郵件。

陸靜笙将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說道：“幼寧她們收工了，叫上咱們一起吃點兒去，你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出去？”

“嗯，不遠，也不跟劇組，就咱們四個人。”

“買東西回來吃不好嗎？”葉曉君坐直，将睡得淩亂的頭發夾到耳後，“幼寧出去不怕被認出來？那可是會引起騷動的。”

葉曉君微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說的話也合理一些。

可陸靜笙的笑容卻在和她對視的那一刻凝固了，幾乎是生生地往後躲了一下。

“怎麽了？”

見陸靜笙這般，葉曉君腦子裏嗡地一聲，害怕起來。

陸靜笙畢竟是個膽大的人，她仔仔細細地盯着葉曉君看：“這是怎麽回事……你眼睛，會疼嗎？”

“眼睛？”她本能地捂住左眼，“我眼睛怎麽了？”慌忙地從床上爬起來沖到全身鏡前。

在鏡子裏看見自己時，葉曉君感覺全身的血液往腦子裏沖，一路從後背麻到頭頂。

她的左眼像是一顆浸在血泊裏的黑松石，眼白被血紅色染得通紅，像是一眨眼鮮血就會往下淌。

“怎麽會這樣？”葉曉君難以置信，想用手觸碰，被陸靜笙一把抓住：“不要碰，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