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4、 一朝夢醒

那天之後,邢野便更加變本加厲的對待錦衾。終有一天,雲志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在哪裏?”他跑去邢野的府中質問。

邢野正摟着新來的歌姬飲酒,見到雲志,只是冷冷一笑,道:“不是你的人,你自己沒看好,到來問我要人。”

“你到底又玩什麽花樣?”

“我玩什麽花樣,你拿着花槍闖進我家指着我,玩的是什麽花樣?”

“他到底在哪裏?”雲志幾乎奔潰的看着男人。

“死了。”他笑着,一旁的妩媚女子舉起酒杯湊到他唇邊,他張開嘴小酌一口。“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會死。”

“你若想看他的屍體,我可讓人帶你去墓地把他的屍身挖出來……”。

“夠了,夠了,夠了……”。雲志聽了那話,發瘋似得舉着花槍把桌子的食物掃到地上,他将長矛對準邢野的咽喉。

“告訴我,他沒死。”

邢野身旁的女子早就吓得跑了出去。此地只剩下他二人。

“他已死。”他輕輕吞出。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殺了他?他是我們的夫子,你……我沒有想過你竟如此殘暴。”

“我殘暴,既然你認清了我的面目,可以早些離開我這種朋友。”

“我早沒有你這種朋友……”。雲志說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邢野脖頸中出現了血跡。

少年的眼睛裏面染着火焰,他道:“為什麽,我問你為什麽你要殺了他?求求你,求求你,放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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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你為什麽要喜歡他呢?”

“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怎麽能有理由呢。”

“是啊,喜歡一個人怎麽能有理由呢,所以殺一個人也是沒有理由的。”邢野說:“在你喜歡上錦衾的那刻,他注定被我處死,因為我不允許有人比我更受你的喜愛。”

“夠了,別再說了……”。他打斷了他的話。“砰”一聲,他扔掉了手中的花槍,撿起地上的筷子,“啪”一下把筷子折成兩段,扔到男人面前,說:“我同你就像這根筷子,此生此世,不複相見。”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離開那日,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落了他的一臉,他走了幾步就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錦衾,錦衾,錦衾……”。他便是這樣喚他的名字,直到聲嘶力竭,再也喊不動為止。

而邢野呢,心在那日便死了。

“啊……”。

“師叔,你沒事吧。”

随緣醒來,道遠正坐在他床邊。他的腦袋上隔着毛巾。

“師叔,你連日趕路,你受了風寒,幸好侯爺找禦醫來,你喝下藥,退了燒,不然可就危險了。”

“我睡了幾日?”

“三日。我睡了三日。”随緣見道遠比出三的手指,這才知道他都昏睡三日了。

“我的面具。”随緣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下。他道:“他人呢?”

道遠不知道他師叔到底問誰,只反問:“師叔問誰?”

“還能有誰?”随緣從床上支撐起來,道:“他看見我了吧。”

道遠點頭,回:“是侯爺摘的面具。”

“他有說什麽嗎?”

道遠搖搖頭,回:“沒有。”

随緣不在說什麽,再次躺下,然後說:“你出去吧,我有事會喊你的。”

午後,陽光甚好,他病後便整日躺在床上,今日便出來曬曬太陽。

一個人人影掠過,他竟覺得那人的身影有點像錦衾,然後捂着自己的眼睛,笑道:“曬得眼花了。”

“阿青。”來人拍了拍的肩膀,他睜開眼,是錦衾。努力怕打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可是每每張開眼睛,那個人還是在眼前。

“醒醒,醒醒,青雲志。”

“阿青,你怎麽了?是我,錦衾啊。”他的手觸碰到了随緣的手。

他的手是熱的,他不是鬼,也不是夢,他還活着?

“對了,邢大人在哪兒?他托手下找我,說是有事,我來了,倒找不着他人了。”

“你還活着?”随緣還有些神志不清。

“你說什麽傻話,被這烈日曬昏頭了吧,前些日子我還見過你呢。”錦衾這樣說着。

随緣想他口中的那個人便是和他長相一樣的男人。他沒有死,那邢野當年為什麽要那麽說?為什麽呢?

他不懂。他拼命的搖頭,好像頭疼的要炸開,錦衾見狀便問:“你沒事吧,我幫你去找大夫。”

“沒事,你去找侯爺吧,我歇歇就好。”

“對了,我在桃林買下了一座宅子,等改日請你過去一敘。”

他未多想只是點點頭。然後他沖他揮揮手,走向前去。

“咦,奇怪,剛才那個人……沒有頭發……難不成是剪了?” 錦衾走遠了才忽然想起之前見得雲志有一襲長發,而今日的确實一個光頭,着實有些奇怪。

他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語:“也罷,等改日再來問他好了。”

桃林小屋。

那桃花林還是那年的桃花林,桃樹還是那年的桃樹,結出的果子還是桃子。只是那年青蔥的少年,今日已剃度出家。

“你來了啊,快進屋。” 錦衾邀他進屋。院外擺了一張小桌子,桌上放置了棋盤。

“好久未和你說上話了,之前見你也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互相問個好,也不知你在侯爺府過得如何?”

随緣想錦衾說的定是另外一個人。他不好辯駁,只是笑了笑,回:“不錯。”又反問道:“你呢?”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腼腆羞澀,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答:“也就這樣。來,喝茶,哎呀,原來還沒給你倒。阿梅,快點上茶呀。”他喊了一句,一個着淡米色粗布的少婦便從屋裏提着茶壺出來。她長得算不得漂亮,只能說算是耐看,手上布滿了繭子,家務大約都是他在操勞。

她人不錯,笑着走上前來替随緣倒茶。又說:“你可總算來了,不然他天天便一個人在這棋盤面前搗鼓,也不知搗鼓也些什麽,我又看不懂。”

“娘親胡說,我也陪爹爹下棋。”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小兒,頭上頂着兩個發髻,模樣可愛極了。

錦衾見了孩子便把他抱在腿上,此刻又便見一女娃從母親身後跑出來,吵着說:“爹爹抱我,爹爹抱我。”

兩人便争先恐後的要錦衾抱。男人熬不過兩個孩子,身子雖不夠強壯,也只好都把兩個孩子抱在手中。

他笑着,孩子也笑着,只剩下那一個尴尬的坐在對面。

“她叫錦裳,今年五歲,我女兒,他叫錦仁,今年九歲,我兒子。”

“很好……很好。”

“你別看他們現在這幅樣子,平日可皮的很,根本管不住,也不知像誰。”

“你又再說我寵孩子了,也不知誰寵,總将他們抱在懷裏。” 錦衾的妻子小梅正過來倒茶,見夫君如此和客人說,也插了一句。

他聽了,也只是笑。

随緣也笑,只是那笑只是為了自己不流下淚來。

兩人在院中下了一盤棋,一句結束,随緣贏了。

“我輸了,你的棋藝比以前長進不少。” 錦衾如此道。

随緣回他:“不是我的棋藝長進了,而是我看破了你的局。”

“那便是了,若是破了,我這輩子也休想贏你了。”

“夫子說笑了,我如何還能贏你,你如今已是妻兒傍身,我如何都是輸你了。”

他沒有聽出随緣話中的意思,只是回他:“你還年輕,還有路可選。侯爺雖對你好,只不過……許也只是一時的,我勸你還是早作打算。”

他竟然當他是邢野的人?不過也對,那個同他長得一樣的人不就是嗎?被誤會也很正常?可是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被他瞞在鼓裏?他為什麽要騙他呢?如果他不下山,是不是這一世都不知道這個結果?

“天色已晚,我要歸了。”随緣說着便要起身。

“吃完飯再走吧,家裏難得來客人,我已做好飯菜了。”他的妻子很好客。

錦衾也在一旁勸道:“是啊,是啊,小梅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你不吃會後悔的。”

見他們夫妻兩個如此挽留,随緣也不好拒絕,便答應留下。只是這一頓飯吃的沒有任何滋味,就連他們在說些什麽,也沒有留意。

錦衾不在朝廷當官了,開了間私塾,偶爾和邢野聯系,因為那地是邢野借他的。

侯爺府。

荷花池前的庭院。

他獨坐在亭中飲酒。他走過去。

“他沒死,為什麽你說他死了?”他質問他,氣得激烈的咳嗽。

“你問我這些還有意義麽?”他往嘴裏倒酒,淡淡的回。

“如果當年……”。

“他的兒子九歲了,你該知道那年發生了什麽。”

“十年前,你騙我他死了,是因為他……”。他幾乎說不出話來。“是因為他要成親?”

“為何你?”

“随緣大師,我只是不希望你太失望,沒有想到結果是我太失望。”邢野說着起身拿起酒壺邊走邊飲酒,酒水順着他的脖子滑下來。他有些醉醺醺的喊:“阿青,阿青快過來。”

他說完,那妖嬈的男子便從屋裏出來扶他。

他一手挂在那男子脖子上,嘴唇湊上去,吻了口,道:“阿青,好香。”

“侯爺,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快扶我進屋快活,快活。”

那叫“阿青”的男子笑着将邢也扶進屋,離去的時候還看了随緣一眼。

“我們果真很像。”他如此道。

随緣沒有話說,他仿佛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抽空了,這十年來一直活在虛假之中。他對邢野的恨意都成了笑話,天大的笑話,那人一直活着,活的好好地,還娶妻生子了?那年桃花林中的下棋談心,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再見面,兩人已是陌路。

而邢野呢,摟着一個像自己的男人,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知何時能清醒?

也許我們都該醒了。随緣想。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近日很忙,所以更新較慢,希望大家體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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