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型貓科女胡子
“見過的。”她說。
“是嗎?”我故作漫不經心,用毛巾擦幹手上的深色的液體,把玻璃杯放到她跟前,杯底與桌面接觸發出低沉的撞擊聲,”我沒什麽印象。”
“哦?”
她湊近冰淇淋,伸出舌尖挑起一塊緩緩滑進嘴裏,眼皮卻一直向上擡起,目光以我為中心聚焦在一起。
她的舌頭顏色偏紅,因為距離很近,我能看見她舌尖凸起的味蕾,沾着滑膩膩的純白冰淇淋,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色|qing。
不知怎的,看到她紅白摻雜的舌頭和介于坦然和挑逗之間的姿态,我心裏下起毛毛雨,很細很細,又像紮在臉上,有點癢。
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而且作為女人的本能之一,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很危險。
我需要跟她撇清關系,遠離她。
即使接觸不多,僅從她的外表和言行,我就确信她不是什麽清白的人。
就好像剛出校門的大學生去面試,面試官一眼就能辨識出他們是初涉社會的孩子而不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們渾身散發着青澀的氣息。
同樣的道理,清白的平民和在刀尖火口拼命的練家子也是能辨識出來的。
這個女人杵在我面前,舔舐着咖啡上漂浮的冰淇淋,注意力卻放在我身上。
她讓我想起深夜裏潛伏在叢林深處的美洲豹,利爪下壓着破碎的肉塊,雙目卻在黑暗裏發着綠光,玩味地盯着渾然不覺危險逼近的草食動物。
貓科動物有個惡性,它們把捕獵當做游戲。
普通的家貓都懂得逮住一只耗子不能一口氣吃掉它的道理,正确的做法應該是先與其追逐、嬉戲,直到對方體力透支、精疲力竭,這才開始慢慢享用它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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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害怕的莫過于此。
有的人就像貓科動物,他們喜歡折磨人,很多時候沒有明确的目的,僅僅只為娛樂。
比如現在,我對面這位,大型貓科女胡子。
我許久沒接話,她并不介意,竟專心喝起咖啡來,不再用滲人的眼光盯着我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後背被汗水濕透了,很想去洗個澡。
肖雪蕪這死丫頭怎麽還不回來,買個葡萄買那麽久,下個月必須扣工資。
“喬仙予同學,你的水卡落我這了。”她從皮夾克胸口的口袋裏摸出一張被透明膠捆了很多層的藍色的卡片,動作緩慢地挪到桌上,推到我面前。
我看了她一眼,收下水卡,“謝謝。”
正好,省了我麻煩張大媽去辦新的。
她沒說別的,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快九點整了。
那個時鐘是我在跳蚤市場淘的,每到整點時鐘上方的小木門裏就會飛出只啄木鳥嘟嘟嘟叫喚,新來的客人碰見都會下一小跳。
我突然很想看一看這個女人被啄木鳥吓到的樣子。
“你笑什麽?”她莫名其妙地問我。
我笑了嗎?
我不禁伸手摸了摸臉頰,卻看她從褲兜裏掏出一張二十元的人民幣給我。
我把錢又推到她跟前,擺擺手說,“這杯我請你,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她笑着說,“剛才還當我是瘟神,現在就成救命恩人了?”
“嘟嘟嘟嘟——”
九點整了,啄木鳥破門而出。
我翹起嘴角去看她的反應,只見她愣了一下,然後迅速去看牆上的時鐘,那只啄木鳥正瘋狂地點着頭嘟嘟嘟嘟。
我看她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咯咯樂出了聲,好心情地兌了杯蘇打水繞到吧臺另一邊,跟她碰了個杯,仰頭灌進喉裏。
“你的趣味還真是讓人難以琢磨。”她說。
“你姐姐我高深的地方還多着呢,跟着學着點兒。”我抿唇,手腕端着杯子繞八字圈。
我想了想,認真道,“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專門回來找我一趟是個什麽意思。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道上的,還是下邊莊子裏的?那都跟我沒關系。昨晚你撞上我,如果不帶着我一起躲估計現在我也是兇多吉少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你讓我差點丢了性命,這是你的錯。我跟你所處的世界毫無瓜葛,你根本不用擔心我出賣你,更別說傷害你。
“把話說開了吧,我不想跟你扯上任何關系。如果你是想找新鮮玩,科大可愛的學生很多,你大可以找他們。
“今天我請你喝咖啡,算是謝你,咱倆就這麽扯平了,成嗎?”
她聽得很認真,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為她會完全無視我說的話,就和千千萬的地痞流氓一樣,想方設法找我的麻煩。
看來女流氓的素質還是更高一籌。
“成啊。”她中指和拇指相抵,叮當彈一下玻璃杯,“不過一杯咖啡有點小氣,中午你再請我一頓飯吧。”
“行,不過我要上班,就在學校裏吃吧。”
她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我閉上嘴保持安靜。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皺了一下,露出一個不耐煩的表情,按下接聽鍵。
“你又鬧什麽鬧。”
“擺正你的身份,看清自己值幾個錢。”
“魏老三?行,你叫他們全部來,來一群我收拾一群,他開一隊坦克我就拿導彈把他們轟出中|華|人|民|共|和|國。”
“從現在開始計時,以後所有的時間裏別再讓我看見你。”
她偏頭,厭惡地把手機拿開離耳朵一段距離。
我們離的很近,我聽見從擴音器裏傳出尖銳的女聲:”祁犧你這個混蛋!”
祁犧挑挑眉,無所謂地挂了電話,朝我伸出手,揚揚下巴尖,”手機。”
“啊?”
“給我你手機。”
我被剛才她打電話說的話弄得有點呆,手哆嗦着去衣兜掏手機給她。
她一把搶過去劃開屏保,看見我的財神爺爺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指尖飛速移動播出一串號碼。
很快,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立馬挂斷。
她在我的通訊錄裏存下她的號碼,我看過去,原來她叫”祁犧”。
她又在她手機裏存我的名字,我湊過去說,“姐叫喬仙予啊。”
結果我看她輸入的名稱是”小仙女”。
他熊瞎子的,誰允許你給姐姐取這麽少女情懷的外號的?
要取那也得是“天仙姐姐”、“賽天仙”這類仙氣十足的名兒吧。
“我還有事先走了,記得中午請我吃飯。”她搖搖手機。
我讷讷地答應了。
被她這一倒騰,我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還把一個小夥子要的焦糖瑪奇朵兌成了卡布奇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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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十二點的時候,啄木鳥又出來嘟嘟了幾聲。
我脫下圍裙丢在椅背上,交代肖雪蕪好好看着生意,我出門去買飯。
不過今天我告訴她要稍微等一會,我有個朋友來了,要先請人家吃飯。
她忙說沒事,她也不是很餓。
正是下課的點,人山人海的。
我擠在人群中打電話給祁犧問她想吃什麽,她說随便,但是最好去人少的地方。
我想了下這個點人少的地方大概只有後門那邊的小巷了,位置比較偏,學生不愛走遠路去,但是有幾家味道還行。
我說:”吃蓋飯行嗎?”
“行。”
“科大後門知道吧,我在那等你。”
“好。”
挂了電話我跟着人潮湧出校門,老遠就在喧鬧的人堆裏看到了祁犧,畢竟那麽高的女人在哪都是打眼的。
我目測祁犧接近一米八了,黑夾克,大長腿,蹬雙中幫海盜靴,直愣愣杵在後門口,前額的碎劉海不時被風吹動,在耳朵和臉頰間來回輕微搖晃。
周圍的人路過時都忍不住瞄她兩眼,跟見了稀有生物似的。
嘁,有什麽好看的。
長那麽高,性格粗魯,我就不信這種女人嫁的出去,不就是胸大嗎,頂個屁用。
女人啊,還是要像姐姐我這樣嬌小可人一點才好,男人才會喜歡,才會疼......
咳咳,忽略掉我這二十五年來從沒有被男生表過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的事實,一切還是很美好的。
仿佛有感應似的,祁犧忽然把頭轉向我的方向,一雙眼睛看過來。
她的視線越過噪雜的聲線和冷清的空氣落在我身上。
霎時,我只覺氣流湧動,大風呼嘯而過,在紅楓飄零的深秋裏竟然迎面撲來盛夏的栀子花香。
那份馨香和暖意讓我沉醉,無法自拔。
我知道有一個詞,好像叫做”場景式記憶”,有一次在《青年文摘》上看到的。
講的是有時候人會在某種場合,因為周遭特殊的氣氛而産生獨特的心理感知,然後對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做定格處理,封存在大腦裏。
人們往往會沉迷于這種自我催眠式的意境。
可這段感知不一定是真實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去吃什麽?”祁犧問。
“我電話裏說好吃蓋飯的。”我道。
我在前面帶路,祁犧老實巴交地在後面跟着,出乎意料的安分。
只是一路那些偷瞄她的眼光讓我很不爽。
我不喜歡在別人的注視下行走。
不爽和她在一起引人注目的是她。
這種心情很微妙,很讨厭,它時時刻刻破壞我的注意力,使我變得煩躁。
我讨厭不受自己掌控的東西,這其中當然包括我的情緒,我不希望我的情緒時刻被外界牽動。
我爺爺從小教導我要學會克制,要平和、靜心,要進的來,也要出的去。
什麽能留下,什麽要舍去,自己要想清,切不可因為七情六欲迷亂心神、迷失本我。
我扪心自問,就算不能做到像爺爺說的那樣超然脫俗,可每一天也是過得平平靜靜,戒驕戒躁。
我表面上是個大馬哈,有時還有些冒失,可心裏一直端着杆秤,孰輕孰重都是有衡量的。
我不受控制情緒使我變得煩躁。
懷着這種不安的心情,我帶着祁犧坐到一家小菜館裏。
我遞菜單給她,她看了一眼問我吃什麽。
我說,“尖椒肉絲蓋飯。”
她說,“她也要一份。”
我心下一笑,這人吃飯倒也随便。
“其實你說的話都很對,只是有一點,你說的不對。”她從盒子裏抽出兩雙筷子,給我一雙。
“我說的什麽對,什麽又不對?”我一臉迷茫地看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你今天早上在咖啡館跟我說的那一長串話很對。只有一點不對,就算不為自保,如果昨晚看見你有危險,我一樣會救你。”她解釋道。
哦,救就救吧。
沒什麽,您人真好,特感謝您。
我的手放在桌子下面的腿上,慢慢收緊,用力攥在一起,若無其事地說,“謝謝。”
她笑的時候細眼眯起來,像打哈欠的豹子。
祁犧伏下身,趴在飯桌上,懶洋洋道:“怎麽辦,我餓了。”
“中午人多,要等一下,你先忍忍……”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面走來的氣勢洶洶的女孩大吼着打斷了,“祁牛西,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挨千刀的負心漢!”
作者有話要說: ☆秋風掃落葉,要愁煞一江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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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節第一次修文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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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有緣共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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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