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重生爸爸爸穿越兒

皇帝的怒氣被驚愕沖散了不少, 袁機?這名字普普通通,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呢?

侍衛又抱拳道:“吾乃方機胞弟是也。”

皇帝像挨了一悶棍,伸出一根氣的哆嗦的手指指向他們:“你……你們存心來氣朕……”

金子彥扯了袁機往外走,他是來出氣的, 可不想玩的太過火, 引火燒身。

南下的路上, 聽聞張皇後額角紋了一朵梅花遮住了傷痕,看起來美則美矣, 然而只要她一發怒, 那梅花便會滲出血水來,變成一朵腥味十足的血梅。

此後張皇後性情似乎溫順了許多,輕易不發火, 加上傾國傾城之貌,帝寵日隆。

金子彥問袁機:“你說我殺孽未盡,指的是這個女人嗎?”

“不光是她, 還有別的。”

“那麽帝運未盡,又是何意?”

袁機搖頭晃腦:“天機不可洩露。”

大炎三年冬, 信王妃請示丈夫, 是不是該準備動身回京城過年節?

信王搖頭:“來回數月, 你們母子體弱,白白受了那颠簸之苦。”

他備了一份厚禮, 包括金銀及當地風物特産,命驿站傳至京城,賀君父年節。

禮尚往來, 皇帝回賜更為豐厚的禮物,信王欣然領受。

同時信王收到來自京中意料不到的物事來自六部內閣大臣的問安信函。

信中并不提朝政,只是噓寒問暖,禮節性的問候又不失熱情,分寸拿捏的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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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看完信,投進火盆,輕嗤:“這些老狐貍!他們想幹什麽?我這裏又沒有吃食投喂。”

袁機道:“他們鼻子靈,能嗅到你身上的龍氣。”

“我剛來信陽那會兒,你是不是偷偷下了一場流星雨?”

袁機嘆氣:“我倒是想讓它下一場,可惜功力不夠,它們不聽我的。”

“它們是誰?”

“就是那些調皮可愛的小星星啊!”

信王在封地上循規蹈矩,恪守本分,那一封封來自京城的不速之信,通通毫不猶豫的投入了火盆。

他喜歡帶着他的黑衣侍衛在麥田中閑游,興致來了會和傭農們一起下田勞作,弄得一身泥,卻越活越精神。

信王的麥田收成很好,然後隔壁的麥田收成也好了,兩三年之後,整個信陽府的田地都像土壤裏埋了金,長出比以前更多的糧食,官民俱富足。

信王帶着他片刻不離身的黑衣侍衛跑遍整個信陽府,每一個偏僻的角落都得到過他的垂青,信王所過之處必灑下恩露陽光,萬物蓬勃生長。

信王就像一個下凡的神仙。

信王初來的時候是個弱質書生,面皮白淨,貌似潘安宋玉,引一衆少女着迷。

數年後信王的皮膚不知不覺變成了小麥色,透着陽光與風雨的味道,與宋玉潘安隔得有些遠了,然而信陽府的男女老少們對他卻越發癡迷了。

擲果盈車的事件屢見不鮮,信王會從車中探出頭來,笑眯眯的拱手稱謝,一點親王的架子都沒有。

他像一個當紅的偶像,他被信陽民衆奉為神明,他的日子過得充實飽滿,就像秋季麥田裏沉甸甸的穗實。

繼農田改良之後,信陽府繁重的商稅也被信王整頓一輕,手工作坊裏的大夥計小學徒們也得到了信王和他的黑衣侍衛的親自指點。

商賈工匠這些所謂的“賤民”得到信王垂青,地位漸漸高起來。

信陽富庶,百姓安居樂業,不足三年便聲名外揚。

信王的王妃溫和美麗,兒子活潑伶俐,侍衛忠心耿耿,百姓富足安樂。

信王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這一年他二十五歲,感覺自己站到了人生的巅峰。

侍衛袁機說:“還沒有呢,你的人生巅峰不在這巴掌大的一片地方。”

“袁機,如果當年我們變法成功的話…”

“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讓他們折騰去。”

信王賢名遠播,他收到的請安信函也越來越多,京中的皇帝聽了靜默半晌,說了一句:“三年了,一次也不曾回來過。”

他的親兒紫微星,十年寒窗中了進士,金榜二十九名,衣錦還鄉,是他金氏一族的驕傲。

他的假兒信王,一個穿越而來的靈魂,聰明仁善,敢作敢為,能說愛笑會撒嬌,還是他的驕傲。

可是他們都走了,一個死別一個生離,把他抛在這裏不理他,若有來世,他希望他們兩個都在他的身邊,圍着他轉,他要寵着他們慣着他們。

皇帝面容沉肅,心中寂寞如雪,他抱着四歲的皇次子,教他寫字。

這個孩子野得很,天天瘋玩不愛識字,什麽時候才能長大,跟他說說貼心話,歡歡喜喜的叫他一聲“爹”?

“父皇,昭兒餓了。”四歲的孩子丢下筆讨吃的。

皇帝嘆氣,怎麽就餓得這麽快?

大炎六年,黃河水災,數十州縣顆粒無收,朝廷放赈,不足,信陽王捐濟大小麥二十萬斛,白米五萬斛,雜糧百餘車,白銀黃金之物無數。

帝心甚悅,召信王回京受賞,信王進表辭謝,稱“妻弱子幼,難捱路途颠簸之苦,若棄之封地,心下挂念難安,臣謝賞,君恩銘記五內。”

大炎七年秋末,信王妃略一算,有四個年頭沒有回京了,寝房中與丈夫議論起來,不免憂心。

“阿彥數年不回京,恐君上不悅,若不忍禹兒勞頓,我陪他留下來,你好歹往京城走一遭,以全父子君臣之義。”

信王并不在意,安慰妻子道:“無事,天高皇帝遠,他不能拿我怎麽着。”

“阿彥是否懷怨未消?陛下如此待你是過分了些,但是你想一想,從前陛下常常會被你氣的跳腳呢。”

信王不知自己是不是懷怨未消,但京城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我是擔心,去了京城就陷在裏面拔不出來了。”

王妃是個溫良的女子,無論是從前高高在上嚣張跋扈的太子,還是如今偏居一隅愛民如子的信王,她的心始終都在他身上,他是她的夫君,他是如此的優秀耀眼,哪怕出去拾荒也會得天獨厚撿到金子。

年節未至,往京城送去的禮物剛上路,就收到驿站傳來的賞賜。

金銀、布匹、古物、字畫、擺件,各種各樣的物件中有一只圓滾滾的糯米元宵,幹的,裝在一只錦盒裏。

信王妃問:“這是何意?”

信王答:“團圓之意,姐姐明知故問耶?”

信王妃笑道:“不是怨消之意?”

賢良的信王妃又開始勸,父子之間,濃于夫妻,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信王嘆氣,問題是他們之間并非親父子啊。尋常百姓人家還好,可是他的父親,家裏可是有皇位要繼承啊!

王妃見他郁郁,轉了個話題:“袁侍衛忠心耿耿,家室空空,我想給他做個媒。”

信王驚了一下,支吾道:“你沒聽見他唱歌嗎?風吾妻兮花吾妾,他不願娶凡女為妻,他是個神仙。”

“果真是神仙?看着一點仙氣都沒有。”

“要不就是個妖怪。”

袁機看起來龍精虎猛,儀表堂堂,依然沒有心跳。

聽聞朝中又為立儲之事起了大争端,吵鬧不休,皇次子五歲了,依然還是皇次子,随母住在坤寧宮,皇宮東面的端翊宮依舊空空蕩蕩。

信王叫人把那只元宵煮了,他想不明白,這個時候叫他回去何益?他這個成年的皇長子若是回京,年幼的皇次子入主東宮的希望,只怕更渺茫。

袁機猜測:“他定是寂寞了,想找個人說說體己話,你可別去,他把你當樹洞呢。”

信王并不介意當樹洞,他只是不明白:“他怎會如此天真,不怕我回去跟他親兒子奪儲位?”

袁機道:“因為彥彥一向都很乖啊,他把你看的透透的。”

他的确很乖,不給他的,他就不要。給了他的,再要回去,他會乖乖的交出來。

信王長嘆:“我真想試試不乖的滋味。”

“你盡管試,我支持你。”

他不想入京,怕陷入泥沼漩渦,風大浪急,他不想入京,怕自己動了貪念,忍不住把承諾給自己又收回去的東西再奪回來,更怕僞父子見面,不知如何相處,徒增尴尬。

信王世子金禹五歲進學,天資聰穎,七歲讀完四書,口齒伶俐,善歌賦,尤長策論,論歷代君王之失,朝政之弊,似有史家政客附身。

信王既喜且憂,一日攜世子外出閑游,令相師相其子之面,相師曰:紫氣繞身。

信王眉目不動,向袁機道:“你給他相一相。”

袁機牽着世子的手慢慢行路:“不用相,紫氣繞身。”

袁機教授天文地理,指一幅大炎山川圖向世子道:“可知信陽府何處?”

七歲的世子用羊毫在大地圖中間劃出一個小圓。

“待你成人,此處為你所有。”

“袁叔叔,我想整個都要。”七歲的孩子把兩條小臂一伸,把一幅大圖攏住。

袁機笑着點他的額頭:“問你爹要去。”

“叔叔不是神仙嗎?”

“你爹不動,神仙也沒有辦法。”

信王憂心忡忡,懷裏抱着他心愛的兒子。

“你要這麽多,有心力伺弄好嗎?山川黎民都是活物,不是你的小木馬小木雞。”

孩子點頭:“能,聖人雲,男子漢當懷大志,爹将信陽府已經經營得很好,兒子将來只要坐着吃就行了嗎?如此讀書何用?”

胸無大志,只想做乖兒子的信王,一時慚愧起來。

“乖兒子,你要,爹就給你去取來,爹去給你謀一份大家業。”

信王不乖了,他原想這輩子當一個乖兒子的,奈何事與願違,現在他只想做一個好爹,把世間最好的東西捧到兒子面前。

京中大臣們的問安信函不燒了,放在一只盒子裏,朝中動向也時時留意。

皇次子七歲的時候,立儲再次提上議程,不知這是第幾回了。

皇帝心焦力瘁,皇後額角的梅花常常滲血。東宮空着,信王遠着,她的兒子就是住不進去。

大臣們不屈不撓地與皇權對抗,他們意外地擰成一股繩,皇帝總不能把他們全殺了,皇帝畢竟是凡人不是神仙妖怪,他沒這個能耐,眼看着親兒子一天天長大,依舊在女人裙下厮混,被寵成個廢物。

又是一個大朝,禦座上的皇帝,兩鬓斑白,昨夜睡眠不穩,他啞聲道:“諸卿,朕年事已高,國本不固,非社稷之福,張清,出條陳。”

張丞相的語聲淹沒在一片嘈雜的聲浪裏。

大臣們争相發言,吵成一片含混不清,然而不用聽,皇帝和張丞相也知道,他們在反對,理由各種各樣。

“國賴長君。”

“臣以為立儲當立賢。”

“陛下春秋正盛,年富力強,不如待諸皇子長成再議不遲。”

“張氏毒婦!毒殺先後構陷劉嫔,教子無方,忝居後位!”

“陛下欲效仿先時,幼帝臨朝,簾後藏妖,外戚禍亂朝政耶?”

“臣觀皇次子面相……”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皇帝頭痛欲裂,為什麽,立個儲這麽難?這麽難?

他明白自己已經老了,身體一天天衰弱,後宮也不常去了。

皇後一直豎着兩只耳朵聽朝堂上的事,給皇帝緩緩的揉着額頭,帝後兩個心情都不佳。

“臣妾給陛下講個笑話?”

“講。”

“聽說信王世子三歲生辰時,信王命人做了一塊大糕,上面插了三根蠟燭,俱是彩色的,油燒盡之後滴在糕上,可以吃。”

皇帝來了一點興致:“他倒是會玩。”

張皇後見皇帝起了興,便接着往下講。

“更奇的是,那大糕上繪着山河圖,小崽子兩巴掌拍個稀爛,他們父子圖個樂,是不吃的,那山河糕便落到幾個下人肚子裏。”

皇帝臉色陰沉下來:“這是個笑話嗎?朕怎麽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張皇後勉強笑道:“怎麽不是呢?臣妾覺得很好笑啊。”

皇帝冷冷的盯着她:“子昭登不上儲位,與信王何幹?與那小崽子何幹?朕是不是寵你們母子太過了?”

張皇後強辯:“若非信王,若非大臣們把眼睛盯着信王,昭兒如何登不上儲位?”

“所以信王有罪?”

“臣妾曾聞陛下夢呓,信王非陛下之子,乃是個野種,何故阻嫡子之道?”

皇後的額角梅花滲出了血,一絲絲将花瓣染得氤氲模糊,頭痛難忍,她渾不在意,繼續說道:“陛下心懷仁善,信王卻不知恩,矯情作态,恃寵生驕,屢違聖意……”

皇帝的龍袖狠狠地甩在她的臉上,不疼,但鑽心。

皇帝大步離開坤寧宮。

野種?野種會在久別重逢後欣喜的抱着父親撒嬌?會為父親性命擔憂,寧可棄了榮華富貴跟着他去做賊?會為他涉險地守孤城,險些把自己餓死?

彥兒,回來,爹老了,他們一個個都欺負爹,乖乖我的兒!

大炎十年冬,帝感風寒,卧床養病,賜玉環一雙,快馬馳信王府。

兩月後,信王攜妻挈子歸京。

玉環,“欲還”,帝思兒之意,“朕欲汝還”。

生別八年,他的乖兒子信王果真回來了。

帶着**而還。

皇帝久治不愈,風寒哮喘一并發作,日日以湯藥續命,形容枯槁如柴。

信王風華大盛,率妻兒入宮。

宮中奇景總是不絕,乾泰殿外,兩小兒不知是嬉戲還是打架,一兒将另一兒掀翻,騎在身上捶打,抓起地上的泥巴往對方嘴裏塞。

邊上立着兩班宮人,一邊人多,男男女女一大排,木然的看着,并不相勸。

另一邊只有兩個宮女,低着頭咬着唇,怯怯的不敢吭聲。

兩個小孩差不多大,俱是**歲的模樣,只是下面那個瘦弱一些,小臉只有巴掌大一點,以年齡估算,應當是苦命的三皇子。

先失親娘,再失養母,如今不知被指給了哪一個低位嫔妃撫養,落得如此凄涼,遭人欺淩。

上面那個打人的必定是皇次子金子昭無疑了。

也是個苦命的,親父親母親舅舅為他争了七八年,依然沒能儲位加身。

信王并不想當大俠,天地之寬,不平事太多,可憐人不絕,縱是神仙亦難為。

他沒有料到,給予國本厚望的皇次子被教養成這幅模樣。

他上前把皇次子的衣領一揪,一提,毫不客氣的甩在地上,完全不當活物,就像扔掉一塊抹布。

皇次子金子昭在世間渾渾噩噩活了□□年,從未吃過這等虧,立即嚎啕大哭。

邊上站着的太監宮女一窩蜂的趕上去,扶起來拍灰安慰。

地上的可憐孩子爬起來,使勁吐出嘴裏的泥巴,望着高大威風的信王發呆。

那邊大呼小叫了一陣,一個老太監用尖細的聲音道:“原來是廢太子回來了。”

“廢你媽!”黑衣侍衛甚是粗魯,開口就罵,罵完了鼓腮吹一口氣,那老太監立即被一陣怪風卷起來扔進旁邊的池塘。

池塘水不深,淤泥不少,頭插了進去,兩條細腿叉成一朵花亂劃。

衆皆瑟瑟,無人敢救。

“哈哈哈哈哈……”信王仰首大笑:“妙哉!”轉頭往乾泰殿去了,留下一地驚懼不已的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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