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時透有一郎覺得自己做夢了。
他那麽大一個師傅竟然不是人, 是鬼!
鬼诶。
鬼是什麽生物?
是人們的敵人,是他們之所以磨練劍技與呼吸法的原因。如果沒有鬼,鬼殺隊就不會存在。如果沒有鬼, 世界上因鬼而死的人類就不會再因此而死亡。
所以, 有一郎無法接受他的師傅是一只鬼。
“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們!”
緣一擦拭着鬼切的動作并沒有停下來, 持續的, 不停的。
“大家都知道,我以為你也會知道。”
其實也正是因為這種想法, 時透兄弟才會不知道這一點。因為大家都對此感到習以為常了,所以并不會表現出什麽驚訝的表情來。但是如果他們去和新兵相處一下的話,二者在被告知這個消息時肯定是露出同樣震驚的表情來的。
有一郎一副“你在耍我”的表情。這個脾氣暴躁的少年人在被連續打擊了信心和接受了新的世界觀以後,天塌了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有一郎半是驚恐地對無一郎說:“緣一他竟然真的不是人,是鬼!”
然而出乎有一郎意料的是, 弟弟并沒有怎麽震驚,只是點了點頭。
“因為師父他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嘛。”這是無一郎的回答。
有一郎和無一郎對緣一的稱呼分別是“緣一”和“師父”。
前者是個暴嬌, 所以不會那麽輕易嘴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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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和風柱很像呢。
希望到時候兩個人遇見了以後不要因為對方的嘴臭而打起來。
這是無一郎最近的心願。
然後的心願是,做個好夢。
***
做個好夢。
蝴蝶忍夢到了過去。她那幸福的家庭,四口之家,每個人身上都萦繞着甜蜜的滋味。即便他們一家做着苦藥的生意, 但是無論是誰, 心中都是砂糖的味道。
砂糖是甜的。
蝴蝶忍以旁觀者的身份穿梭在這片過去之中。過去之所以是過去,是因為已經無法再改變,無法變成自己心中的模樣了。
蝴蝶忍看着年幼時的自己在花園裏蹦蹦跳跳,姐姐在采花, 父母則在屋子裏熬制藥劑。香奈惠采了很多的花, 帶着葉片的枝條。
等會要插花。
媽媽是個插花高手,曾經在女子插花大賽上拿過第一。
蝴蝶忍站在花叢之中。她長得很嬌小, 花束卻很高。因此,她的腰部及以下都被花草遮蓋着。
“小忍,幫我采一下蝴蝶蘭。”香奈惠半彎着腰在花叢之中,年幼的蝴蝶忍嗯了一聲,蹲下了身子。
明明呼喊的是過去的自己,可是蝴蝶忍卻下意識地去搜尋蝴蝶蘭。那株花就開在附近,所以她很快就折下了花。
但是這不是夢境嘛?為什麽她能夠采下那麽真實的花呢?手中有着粗糙的摩擦感,蝴蝶忍站在原地愣了愣神。
“小忍,小忍?”香奈惠靠近了。她低下頭,年輕的臉上含滿了笑意,“為什麽突然發起呆來了?”
小忍……?
年幼的忍 ,剛才還在東邊來着,為什麽來到我面前?
蝴蝶忍看着手中的那株蝴蝶蘭,瞳孔突然之間放大了。
握着那株花的那只手,好小。
比她的手要小得多。
而且沒有任何繭子。
那是她還沒有練習劍術之前的手。
被過去的記憶拉入痛失所愛的迷宮之中,蝴蝶忍開始自暴自棄。
夢總是會醒的,因而,這段過去就顯得無比珍貴。
***
緣一跪坐在榻榻米上。
他在看繼國曠一對他的長子,嚴勝的教導。
這裏毫無疑問是夢境,但是詭異到了極點,就成為了人為的幻境。
他年幼的兄長正在傾聽父親的訓導。這大概是對方十四歲時的記憶。
十四歲。十四歲的緣一不在這裏,如果是夢境的話,他本不應該看到這一些。就算是夢境的自我捏造,也無法做到這麽逼真的程度來。
在一旁靜靜觀看了一個小時之後,緣一起身,離開了這裏。
這裏絕對不是夢境。也不是什麽血鬼術。一直向前走不曾停下腳步的緣一來到了另一個場景,那是一個農民之家,門口有晾衣服的竹竿,邊上種着一棵會開花的樹,木屋不大,還顯得有些破爛。
這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
因為這裏曾是他的家。
緣一在場地上站了一會兒,一個包着頭發的黑發女人抱着一個木盆走了出來。木盆裏有很多衣服,洗幹淨了的,很舊,但是很整潔,基本上沒有污垢。
那個是歌。
對方迎着陽光,不是很瘦的臉上看起來暖黃暖黃的。那些細小的絨毛在陽光下清晰可見,她整個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這應該是歌十七歲的時候。
他們兩個剛剛結為夫妻。
不過一會兒,緣一就看見紅發的青年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端着飯碗,頭發還是亂糟糟的,一看就知道還沒有梳理過。
歌晾完衣服以後,笑着走過去給對方梳理了一下都快自行紮出球球的紅色卷發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背負着木箱的胡渣男人從這棟木屋之前路過。
“早哦。”
歌也朝他打招呼,“壽海先生今天也要去戰場嗎?”
“不去不行啊,總得讓大家完完整整地回家。”壽海是專門制作義肢的醫生,在戰争頻發的這個年代,他時常在戰場上走動。那些因為戰争而失去了身體一部分的士兵們,通常都很感謝他的幫助。
壽海摸了摸自己的藍帽子,“真實不好意思啊,因為忙的緣故,一直把百鬼丸托付給你們照顧。”
百鬼丸是壽海在河川之中發現的嬰兒,據說是被父母獻祭給了魔神,渾身上下只有一個頭骨。雖然那樣子,那個孩子還是以根本無法相信的強大生命力活了下來,活到了現在。因為壽海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壽海經常會把這個孩子托付給隔壁家照顧。
隔壁家就是歌。
在壽海看來,這對夫婦是相當心善的人。
年輕且心善,而且丈夫給人的感覺很神秘,感覺像個高手。
吃完了早飯的繼國緣一牽着一個男孩出來了。那個男孩就是百鬼丸。對方身上四肢健全,只是臉上一片冰冷,沒有表情。并不是因為這個孩子天生冷淡,而是因為對方除了裏面的那個頭骨是真的,其餘都是壽海制造的同義肢。
百鬼丸身上的東西都是假的。
百鬼丸。
緣一想起了那本日記上的百鬼丸。
紫藤紅花夜曾在河川裏撿到過一個只有頭骨的孩子。
這難道是命運的輪回嗎?
世界的運轉太過于離奇,讓他根本無法想象。待這一場景漸漸散去之後,緣一來到另一個新的地方。
啊啊,這裏是鬼殺隊總部。
緣一看見了他加入鬼殺隊時的第一位主公。對方留着娃娃頭,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
對方的名字應該是……鯉川樹哉。
除卻主公外,他還看見了自己的隊友。
他還看見了跟随着他加入了鬼殺隊的兄長。
他看見大家歡笑的臉,大家哭泣的臉。他看見大家劍術的精進,看見他人的傷亡,看見惡鬼來襲,看見主公被化身為鬼的兄長割掉了腦袋。
他看見了轉世成了乞丐的自己,轉世成了早殇兒的自己,轉世成了傻子的自己,轉世成背負苦恨的自己。他看見好多個自己,沒有一個能夠活到成年。
唯有他,被蛇女常子所撫育的他,借助着魔神的力量,活到了現在。
他身上背負着上百個無能為力的自己的夢想。
這場“夢”變得越來越糟糕了,原本清新的好似畫中景象的畫面被大量的紅色和褐色鋪滿,液狀的紅與黑從上而下地流淌,遮住了他的雙眼。
緣一整個人都落在油鍋之中。
然後,他在現實世界之中睜開了雙眼。
一團黑色的觸須似的影子在他的床側攀爬,它如活的長條蟲類。
“蘇伽羅,我做了噩夢。”緣一說。
那些漆黑的影子并沒有搭理他,只是自顧自地藏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緣一坐在床上,淩亂的紅發披在肩頭。他在回想那些染上了血的過去的記憶,并沒有哀傷,并沒有後悔。因為他知道這早已經無法挽回。
他只是在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思考了大概一刻鐘時間。
一個矮小的身影端着盆水走了進來。
是無一郎。
無一郎雖然和有一郎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兩兄弟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而且為了隐藏自己的動作,無一郎總是穿着比他體型稍大一些的寬松的衣服。但如果是不清楚他們的人,怕是無法分清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
“啊!”看見坐起來的緣一,無一郎發出一聲驚嘆,“師父你醒啦。”
緣一隐約覺察到對方的語氣裏有一些不對勁,“發生什麽了嗎?”他這句話甚至還沒有完全講出,無一郎已經說出了答案。
“師父你已經睡了整整兩天了。”這還不是最驚悚的,因為接下來無一郎又說:“忍小姐和富岡先生還沒有醒呢。”
他們這三個人,是在同一個夜晚落入那沒有盡頭的夢境之中的。
而到現在,只有他一個人醒了過來。
事情好像變得有些糟糕了。
在觀察了入睡的蝴蝶忍和富岡義勇之後,緣一斷定這并非血鬼術造成的。但是這樣一來,醒着的人就更加無從下手。
如何讓他們醒來?
要用什麽樣的方法才能讓他們不受傷害地醒來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時候,主公産屋敷耀哉請來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的名字叫做“銀古”,是一名蟲師。
那位有着銀白色短發的男子來到之後,一眼便指出了造成三人沉睡狀态的幕後元兇是一種名為“夢旅”的蟲。
“請問,你沒有做美夢嗎?”銀古詢問着率先醒來的緣一。他察覺到眼前的青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他藥箱之中的蟲正在蠢蠢欲動地想要逃跑。
對方身上藏着一種比蟲更加高級的生物,好像。
但是……美夢?
緣一搖了搖頭。
“那根本就不是美夢。”
那是時刻折磨着他的,恐怖。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事沒寫嗚嗚
好想完結好想完結這個月我保證完結!說實話我自己都不記得之前寫了什麽了……嗐,怎麽還沒手撕無慘啊?我估計過兩章就是他了,把這個夢旅來個一兩章就能夠結束惹
啾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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