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魑魅魍魉(三) “你聽說了嗎?那個……

辟城的時府,比起都城的時府多了許多規矩。

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時以錦也少了許多可以偷懶的時間。

早晚都要去老夫人房裏向她請安,陪着說說話。

初五這一日也不例外,不過因着要迎財神,這才稍稍改了些規矩,所有人都等在正門口,準備放鞭炮。

時以錦為了不當最後一個到門口的時候,也就早早地梳洗好,往正門走去。

走在回廊上,她就聽到前面兩個丫鬟在竊竊私語,絲毫沒有注意到時以錦走在她們身後,正說得起勁。

“你聽說了嗎?那個鬼好像時隔許久又出現在了辟城,聽說這次是在賭坊附近看到的。”

“這也太吓人了,天靈靈,地靈靈,千萬別讓我看到這些。”

“你是做了虧心事嗎,才這麽怕。”

“就算沒有虧心事,鬼也很吓人好嗎?”

兩人說完抖了抖身子,走到轉角,這才看到跟在她們身後的時以錦和小秋,臉色變了變。

時以錦剛才聽到這件事,也是好奇,她把這件事當做志怪一類的話本聽得起勁,還想多聽點細節,結果還是被前面兩人發現了。

那兩個丫鬟向時以錦福了福身子,匆匆地離開了。

小秋陪着時以錦往正門走着:“大小姐,你不覺得這件事怪吓人的嗎?”

時以錦想了想:“也沒太吓人,你想這鬼也只是出來吓人,也沒有謀財害命,看來也不算是惡鬼。更何況,我也不相信這世上有鬼。”

“小姐,你膽子可真大。”

時以錦笑了笑,她不知道她膽子大不大,但她知道的是這鬧鬼的事情多半是假的。

最蹊跷的是,昨日他們在酒樓裏才碰到賭坊的人,晚上賭坊的人就見“鬼”了,聽起來都很像是昨日被賭坊追債的人的報複。

“以錦來得挺早的。”常悅看到時以錦地親切說道,也就打斷了時以錦的思路。

時以錦發現她今日确是來得早了些,目前只有時易和常悅在,時易正在指揮府上的小厮挂爆竹。

等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府上的衆人這才都聚集到了一起。

“點火!”随着時易的一聲令下,時府的衆人也都捂住了耳朵。

濃重的煙霧随着火光爆發了出來,“噼裏啪啦”的聲音在時府門口響起。

同一時間,辟城的縣衙後門,也響起了“噼裏啪啦”的爆竹聲。

高然揮着手驅散着爆竹産生的煙霧,輕咳了兩聲。

“作為乾天的朝廷命官,竟一心想着拜財神。”從高然的身後想起了一句調侃的男聲。

“朝廷命官也是人,也要有錢吃飯,更何況府衙上下的人不要養了?”高然自然認出了宋陌竹的聲音,“我又不像你,光是聖上的賞賜就吃穿不愁。”

“若是羨慕就調回都城來。”宋陌竹倚在門框上,看着高然拿着掃帚打掃着一地紅紙。

“還是別了,等我回去,我爹娘又念着我娶親之類,我還是現在比較自在。而且我爹作為太傅,也沒時間管我,他有時間都去管太子了。”高然說話頗有點口不擇言。

宋陌竹見高然的态度也是油鹽不進,也不再多說些什麽。

沒多久,高然将掃帚放到了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走吧,該做正事了,長樂賭坊那裏聽說鬧了鬼,總該讓你去看看現場。”

宋陌竹一聽,立刻叫上了楊晝和畫眉,幾人直往長樂賭坊而去。

本該門庭若市的長樂賭坊,此時卻是鴉雀無聲,門也是虛掩着,不過看這木門上的銅環,似乎還挺新。

宋陌竹推門進去,發現空蕩蕩的賭桌上,散落着骰子和骰盅,椅子也是七斜八倒地在地上。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他感到腳下踩到了一件硬物,撿起來看才發現是枚銅錢,他将這枚銅錢随手抛到了賭桌上。

“不就是鬧個鬼嗎?這群人怎麽怕成這樣,不知道還以為是被打劫了。”高然看着這冷清的賭坊卻不似往常人聲鼎沸的場景,也啧啧稱奇。

他們幾人見賭坊內是看不出任何跡象,想要到後院找人問詢,宋陌竹剛準備掀起布簾,就聽到正門處似乎有腳步聲,他這才停了動作。

進來的三人一眼也看到了宋陌竹他們,看看對方的衣着就知道不凡,但也不露怯:“你們是什麽人?你們知道賭坊怎麽沒人?”

其中一人聽到身旁的人出了聲,再打量了高然兩眼,突然抱了拳:“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這不是知縣高大人嗎?您忙您忙,我們這就走。”

說着,幾人腳底抹油,一溜煙地沒了影。

高然看着那三人的離去,不無遺憾地說道:“看到我就這麽害怕,本來還想找他們問問這長樂賭坊原本的情況。”

宋陌竹瞥了一眼高然,神色莫辨:“到後院去看看。”

幾人來到後院,這後院倒是熱鬧了許多,聲響的人都集中在了其中一間房。

“強哥,強哥,你冷靜點!”

“強哥,我是小黑,不是鬼!”

高然和宋陌竹兩人對視了一眼,準備朝那間房走進去,他們昨日在酒樓見過的一個小喽啰端着面盆和他們迎面碰上。

那小喽啰似乎已經習慣了有人來,頭也沒擡,習慣性地打發道:“快走!快走!今日賭坊不開門!快讓開!”

小喽啰見面前的人紋絲不動,這才擡起頭看了看,捏了捏手裏的盆,顫抖地說:“高大人,您怎麽來了?還有這位爺,是昨日酒樓那位爺吧。兩位怎麽大駕光臨了。”

高然朝房間裏揚了揚下巴:“這裏面是怎麽回事?”

小喽啰看看裏面床上的強哥,再看看面前的高然:“高大人,您都來了,您肯定是知道昨日鬧鬼的事情了,這不就白問嗎,我們強哥一時受了驚,人也就這樣了。”

宋陌竹看着面前這人說話油腔滑調,也懶得同他兜彎:“那昨日你看到鬼了嗎?”

“沒有。不瞞爺說,這昨日我睡得正熟,聽到強哥的尖叫,這才起的身。到了強哥房間,他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小黑,你是不是在跟誰說話,水怎麽還沒打來。”房間裏傳來了質詢聲。

“各位爺,對不住,我先去打個水。”小黑說着,從幾人站着的空隙中靈活地鑽了出去。

幾人這才進了房,這才看見昨日見過的強哥躺在啵啵床上嘴角邊還挂着口水,看到宋陌竹他們幾人,立刻拉着被子往牆角裏縮,嘴裏還不停念叨着:“鬼,有鬼。”

服侍在他身旁的另一人也轉過頭看到了宋陌竹和高然等人,一點也沒意外,顯得很是從容:“我叫木頭,也是強哥手下的人,你們若是想問的,我們出去說吧。”

木頭帶着幾人就要往外走,宋陌竹卻是沒有跟上去:“等等,我想先跟他說兩句。”

宋陌竹似是不擔心強哥對他不利,坐在了床邊:“你若是能聽見我說話,你就回答我,你昨晚看到的鬼是什麽樣子的?”

木頭一聽宋陌竹在刺激強哥,想要上前喝止,楊晝卻伸出手攔住了他。

聽到宋陌竹說話的強哥也有了反應,将蒙在頭上的被子拉下來了點,不停地重複說道:“鬼,長發鬼,白衣服。”

高然聽到答案,就知道和之前找到的線索一樣,并沒有出現新的有價值的東西。

宋陌竹也不打算和這個被吓瘋的人多做糾纏,他可以确定的是,這人起碼不是裝瘋賣傻,是真的因為見到了鬼而受到了刺激。

幾人跟着木頭走到了另外一件居室,木頭想要給他們幾人燒水倒茶。

高然阻止了他:“別忙活了,問幾句我們就走。”

高然抛了個眼神給宋陌竹,示意讓宋陌竹來問話,宋陌竹會意:“昨晚你們賭坊何時關門,還有講講你有沒有看到鬼?”

“最近還在過年,我們賭坊關得早些,平日裏是醜時才關,最近子時就關了,”木頭邊思索邊回答,“關了門之後,我們就各自回房休息了。我睡得應該比其他幾人晚些,要将帳算出來。等我剛吹滅蠟燭準備睡下,就聽到強哥房間有尖叫,我就沖了過去。”

這番話說得與小黑相差無幾,宋陌竹接着問:“你睡得這麽晚,你就沒注意到什麽動靜?或者看到有影子經過之類的。”

“好像沒有,”木頭說得十分不确定,“我到強哥的路上似乎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往房頂上飄了,不過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

小黑似乎将強哥哄睡了,也就到了這間居室,問他昨日有無其他異常,他也說不清。

宋陌竹聽到兩人的回答,也開始認真地思索了起來:“賬本可以給我看看嗎?”

木頭聽到宋陌竹的要求:“大人,不是我們不合作,不過這賬本實在是我們賭坊最關鍵的東西,确實不太方便。”

宋陌竹沒再追問,既然如此,他也不強求。

高然見宋陌竹不再問話,這才插了句嘴:“那你們可心下有懷疑的對象,你們賭坊最有可能的仇家?”

“高大人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們長樂賭坊開門迎客,恨我們賭坊的人那可多了去了。”小黑毫不避諱地說道。

木頭瞥了一眼小黑:“不過近來最恨我們賭坊大概就是周家的少爺了,欠我們許多銀子不說,之前晚上還偷偷找人想要砸了我們賭坊,不過砸了個門就被我們發現了。”

“對,就是他,要不是欺人太甚,我們昨天也不會追到望香樓去。”小黑立刻義憤填膺地補充道。

宋陌竹和其他幾人聽完,覺得大概無論如何是要去會會這位周家少爺了。

小黑和木頭将其他幾人送到了賭坊門口,木頭謙恭地說:“麻煩幾位大人了,若是還有需要,我們自當盡力提供幫助。”

高然點點頭,揮手讓他們回去好好照顧強哥去了。

等到他們一行人走遠了些,高然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長樂賭坊的門:“這叫木頭的人還真是一點也不木。”

“這賭坊就是那個叫強哥的在管嗎?沒有幕後老板嗎?”畫眉對這長樂賭坊也有點好奇,看起來整個賭坊上下只有三個人。

高然似乎對這賭坊了解得多些,長樂賭坊是強哥從他父親手上繼承下來的,平日裏在賭坊的幹活的人主要就是這兩人,還有些也就看看場子,坐不上賭桌。

他們幾人也不算橫行鄉裏,也就在追債方面會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不過也鬧沒鬧到官府上,也沒鬧出太大的事情,高然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高然問宋陌竹:“你可有什麽想法?”

“暫時還沒有,還要再看看。”

“也成,我們先回府衙吃個飯,等下午再去見見那個周家少爺。”

高然拍板決定了他們的行程,其他幾人也都沒有異議。

等到回到府衙,下人也就将時府遞了的請帖交給了宋陌竹,宋陌竹拆開看了看,就轉手遞給了高然:“昨日忘記跟你說了,你看看去不去?”

“去,有飯蹭,當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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