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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可以為了吃沿途的一只燒餅而停下來,可以為了小鎮上一家甚是惬意的小旅館而留下來住幾天,可以為了一段風景而駐足觀賞。
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事情。
☆、演戲
高歡終究是死絕了,再也不能活過來了。
昭君同高演趕到的時候,昭陽殿裏已經跪倒了一大片的人,莺莺燕燕的好不熱鬧,且哭聲震耳欲聾如同浪潮一般一陣一陣的席卷而來不絕于耳。昭君被這一番浩瀚的陣勢吓到,往後退了兩步,恰恰最後一腳在臺階之上踩空,險些往後栽倒。
但是終究還是未曾栽倒,關鍵時刻高演伸手将她扶了一扶,并主觀的認為昭君是悲傷過度才會這般體力不支的險些栽倒。他将昭君扶穩,默了片刻,安慰似的開口道:“父皇已經去了,母後且應當保重身體,不宜悲傷過度。”
昭君瞧了一眼他,覺得這是個誤會,但是委實是個甚美好的誤會,是以她決定不去解釋。她蹙了蹙眉,順着他手上傳來的力道站穩了身子之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同他道:“罷了,你不用管本宮,且先去看一看你的父皇吧。”
高演猶豫了片刻,終還是轉身進了內殿。
自他進了內殿之後,裏頭的哭聲便驟然大了起來,就連方才哭累了中場休息的幾位也都顧不上休息了,忙的又端端的跪了起來嚎了起來。昭君本是打算繞過前頭的那片水榭去不遠處的那座亭子裏頭坐一坐,緩一緩神的,卻在轉身之後被這驀然響起的哭聲驚得踉跄了一踉跄,差點又從臺階之上跌了下去。
誠然白事之上的嚎哭不過是在演一場戲罷了。
倘若那些姑娘們都還只是像方才那樣子啜泣着,時不時的哭號幾聲,昭君也就省了事不必進去同她們一道演戲去。只是她現下前腳剛剛擡起,後頭就哭成一片幾欲暈厥過去的架勢令她胸中油然升起一種自己怎得這麽不是人竟不去替自己的夫君哭一哭喪的沖動來。邁出去的腳停在半空之中,終究還是默默的收了回來,只能站在昭陽殿門口擡頭望了會天,嘆一聲,轉身也進了內殿。
對于此事,婁青薔姑娘的看法是這樣子的——自古白事規矩便是如此,若是家裏有人過世,家眷必定是要哭一哭的,且這一哭還不能停下來,需得十二個時辰輪流的哭,仿佛這樣子哭着便能讓旁人覺得這些子女何其的孝順夫妻何其恩愛之類的雲雲。是以,發展到了最後便演變成了你哭我也哭,誰哭的大聲就是誰孝順,是以大家紛紛覺得不能讓對方哭的比自己更大聲。所以,自古以來的白事皆是哭聲震天,教人走近一些便要頭暈耳鳴了一般。
青薔這般同昭君分析之時,昭君正跪在高歡的床畔,被那些個姑娘的哭聲擾的有些頭疼。她仔細一想,發現事實确實如此,真教人不知該作何感想。
且令人更加不知該作何感想的是,高歡生前并未曾納了幾個妃子,如今來哭喪的妃子自然不會哭出這樣大的陣仗。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姑娘紛紛覺得自己嗓門沒有對方大,便攜了自己的貼身宮女一同來哭,并且覺得一個宮女怕是還不夠,便攜了三四個一起來哭…….
昭君跪在高歡床前思忖了良久,覺得再這般下去着實不妙,但這哭喪的習俗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她也不好将這些人都轟了出去。想了半天,她都未曾想出什麽具有可實施意義的法子來,便只好繼續跪着。
高歡是昨兒半夜死的,宮女發現的時候是今兒一大早,說是天剛剛亮的時候熬了藥要進去喂皇上喝,喊了半天卻終是喊不醒他,一摸才發現他已經涼透了。
昭君望着床上的人,那是張極為熟悉的臉,高挺的鼻梁,涼薄的嘴唇,眉頭微蹙。大約是因為中毒死的緣故,他面上已然泛起了一層極淡的青色,但索性現下時值隆冬時分,昭君完全可以夥同太醫一起向大家解釋他面上的青色其實是被凍得。
昭君覺得自己并不是很難過,除卻方才乍然聽見高歡駕崩之時流的那一滴眼淚之外,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幹澀的沒有一絲濕意,但高演卻是哭的幾欲暈厥過去,一旁的內監忙成一團,攙的攙,遞水的遞水,勸慰的勸慰,亂的很是歡快。
忽的門外響起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來,猛地一把推開了大門,殿內所有的人皆被驚了一驚。昭君覺得這件事情有些驚悚,方才屋裏這般鬧哄哄的亂成了一團,她是如何聽見那人門外的腳步聲的。待到定睛一看,才明白了些,那人穿了一身铠甲,行步之間冰涼铠甲片相互撞擊,一陣伶仃之聲。如此陣仗若是要人聽不見聲響也委實很困難。
哭的正是歡快的高演愣了一愣,良久才澀着嗓音開口道:“沈嘉彥,你來做什麽?”
日光落在那人一身玄色铠甲之上,反射出數十道泠泠冷光,這樣子的一個冬日早晨,沈國公的大公子陰沉着一張臉站在門口,絲毫未曾想過這殿內的姑娘不管男女老幼皆是宮廷內眷,不是他這般外男能随意見的。一時之間,大殿之內悄然無聲,方才哭的很是歡快的姑娘此刻面面相觑,饒是半點哭聲也發不出來了。
那人冷沉的目光緩緩的将內殿掃了一圈,又掃了一圈,終于落定在了高歡床邊的昭君身上,眸光一沉,擡手行了個禮道:“皇後娘娘!”
昭君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皇後娘娘吓了一跳,待到反應過來之時,青薔已經上前一步,雙手一攔将昭君護在了她的身後,只同那人冷聲道:“沈大人莫不是練兵練糊塗了!宮廷內局如何是你能随意進出的!這屋裏的是宮中的娘娘們,怎是你說見就能見的?你如今這樣子貿貿然闖進來,讓娘娘情何以堪?”
昭君在心底裏小聲答道,還能怎麽堪?很明顯這種情況之下不能堪的只能去殉葬以證清白了,唯一一個能堪的便是未來的太後。
沈嘉彥依舊是那副冷漠俊朗少年郎的模樣,略擡了擡手,道:“是嘉彥唐突了,只是微臣有要事禀報皇後娘娘,外頭的那些內監又攔着臣不讓進,微臣才只好出此下策!”
青薔似乎還有話要說,卻被昭君攔了下來。
昭君自青薔身後踱出,昨夜身上那身素淨的衣裳還未曾來得及換下,如今素衣映襯着她那張紅了眼睛的臉顯得越發楚楚。她本就生的美貌,年輕之時都城之中的王孫貴胄險些将她家門檻踏破,如今年歲大了些,越發的端莊雍容起來。落在沈嘉彥眼中,自然便是一位貌美的婦人,大抵是因為夫君逝世的緣故,略顯得憔悴幾分,卻比一旁哭的東倒西歪的女子多了幾分堅定之色。
沈嘉彥沉默了片刻,朗聲道:“長廣王殿下回京的隊伍遭到了襲擊,臣等趕到之時,長廣王殿下已經不知所蹤!”
一聲不知所蹤教在場的諸位皆是一驚,高演自然也在這一驚的範圍之內,但是其餘的人一驚之後便是淡定,高演一驚之後便猛地将頭轉過來望向昭君。
需知他同昭君本就是分別跪在床兩側的,這張龍床披的是雙層的蟠龍繡幔帳,一副為錦緞,一副則為輕紗,昨夜錦緞被束起,而輕紗卻是垂落下來的。
是以高演這樣子一回頭,隔了重重輕紗并未曾瞧清楚昭君的神情,只能聽見昭君顫抖的厲害的聲音問道:“什麽叫做不知所蹤?”
沈嘉彥毫無波瀾的嗓音遙遙傳來:“微臣趕到的時候,長廣王殿下的随行侍從皆已斃命,現場并未曾發現長廣王殿下,只是…….”
昭君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婁青薔忙的将她攙扶住。昭君伸手将青薔推開,疾走了幾步,停在沈嘉彥面前三四步之處,聲音抖的不成樣子:“只是什麽?”
沈嘉彥忙的跪了下來,垂着頭接上方才的那句話道:“只是,微臣在出事的地方發現了長廣王殿下的鞋子,就懸挂在河邊的一支枯藤之上。只怕長廣王殿下如今已經遭遇不測……”
昭君定定的望着沈嘉彥,面上作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來,一旁的青薔不住的在身旁喚着她,但她卻似乎什麽都未曾聽進去一般。高演也覺得不對勁起來,忙的幾步跨了過來,連喚了幾聲:“母後!”,昭君才作出恍惚驚醒的樣子,緩緩的回過頭來望着自己面前的高演,只道了一聲:“我的湛兒……”便徹底的暈厥過去。
自然,她只是作出暈厥的樣子來,但是後來卻是真的睡了過去。一整個晚上都未曾合過眼,她如今閉上眼睛的時候便覺得整個人都松垮了下來,一轉眼便睡了過去。
她合上眼睛之前,只瞧見高演焦急萬分的一張臉,離的她極近,似乎還伸手将她抱了一抱,帶了些許哭腔的聲音跌跌撞撞的跌入她的耳裏:“母後!你不要有事!演兒不許你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 還是存稿君。
妹紙們,中秋節快樂撒~~~
--------------吾愛五仁月餅。
☆、夢魇
大抵是死而複生了一回的緣故,昭君此刻放松了神智睡去,便越睡越沉起來,大有一夢不知所醒之勢。她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的究竟睡了多久,只覺得仿佛夢中歲月也能支撐起一片塵世一般,在這片流光微蕩的夢中歲月裏,她做了一個極長的夢。
她夢見了許多年前的高歡。
夢裏頭是深秋的模樣,王城之外良田萬頃皆是金燦燦的一片,時而有風拂過,吹起一陣陣金色的麥浪來。那是她初遇高歡之時的模樣,但那一幕場景卻終究不是她的心結所在,便只是一幕又一幕的幻影,極快的從她面前掠過。她驚慌失措的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飄閃而過的幻象。
那時城中傳着她與高歡相識的閑言,說的便是她于三丈高牆之下,驚鴻一瞥,便情定了城牆之上的那個守城小将。傳着這些閑言的人,多半将它當成笑話,還有極少數的人将它當成一段佳話,但無論它是什麽,都不是真的。
那時候的她只是覺得這個少年竟然敢攔住她的馬車,勇氣很是不得了。她朝着城牆之上的他笑了笑,他愣了一愣,面上并未曾有什麽表情。
一旁的丫頭依舊是氣鼓鼓的,瞧着自家小姐竟然笑的這般開心,她心裏頭便越發的醋了起來。順着大小姐的視線扭頭望去,便瞧見了城牆之上那位面無表情的少年,青色頭盔之下的面容瞧得并不算太清楚,只覺得他望過來的視線有些灼灼。
昭君的貼身丫頭便氣鼓鼓的同她道:“小姐,那根木頭有什麽好看的?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連小姐的馬車都敢攔住!”
昭君笑了笑,伸出手來擰了擰她面頰上的肉,這是她一貫的習慣:“那人今日攔下我的馬車說明他是個有膽氣的人,比起城中的那些個纨绔強出些許多了。倘若我這輩子只能嫁給城中的那些纨绔,那還不如嫁給這樣子的人。”
她當時只是說了這麽一句不大正經的玩笑話罷了,卻不曾想過她身邊的那個丫頭是何等歡脫的一位姑娘。當日回了府,不過一碗茶的功夫,府中上上下下便傳遍了這件事情。繼而不過兩碗茶的功夫,她爹爹急匆匆的來到她房中問她的時候,事情不知如何已經演變成了她非高歡不嫁的地步了。
流言至斯,真是教人沒有想法。為此,昭君大感頭痛。
如此想來,她與高歡的初遇并不大歡快。然則昭君是個記性不怎麽好的姑娘,過了沒幾日便将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乃至于半月之後她再次從旁人嘴裏聽見高歡這個名字的時候,費力的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來了這個名字主人的模樣來。不知怎地,她記起這個人來的時候腦中浮現的是那一日城樓之上清俊的少年兒郎。可明明那一日她同他隔得十分遠,并不大可能看清楚他生的是個什麽模樣。可她卻記得他那涼薄眉眼,目豐神朗,很是好看。
很多年後,昭君再回憶起那一日初遇之時的情形,也只能感嘆一聲,這真是一場孽緣啊孽緣!
那時她被自家阿爹關在府中幽禁,并不曉得她那一句話在城中驚起了多少的驚濤駭浪,待到半月幽禁之期過後,她便甚是安和沉靜的攜了随行的丫頭打算出一趟不算近的門,去城外的一座山寺之中上一炷香。這本該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凡事都講究因果,種了個什麽樣子的因,便得出個什麽模樣的果子來給你吃一吃。昭君有些摸不準自己如今得的這個果子究竟是個甜果子還是苦果子,需知道站在當時的立場上而言這是一顆甜果子,這顆甜果子教她滿心歡喜的得了個很稱心的夫君。但後來的那些深宮年歲之中,她覺得這俨然就是一顆苦果子。
無論這顆果子是甜還是苦,它皆是由那日初遇之時的那場孽緣而生。
且在這裏,需得提一提昭君那甚是賢惠貼心的丫鬟的功勞。出門的前一刻,昭君的阿爹将那丫鬟喊住,有幾分憂心忡忡的與她道:“你今日陪着小姐出門,要小心着些,莫讓那些下九流之輩靠近她。若是讓我知道大小姐同那些人有了個什麽瓜葛,唔,你曉得我素來是個心慈手軟的人,這不打緊。”婁家老爹略微頓了一頓,面上浮起幾分笑意,卻是未曾笑到皮裏去。他輕飄飄的與她道:“聽聞那新到任的守牢房的小官兒是個心裏頭十分變态的人,他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般十幾歲小姑娘的皮了。在後腦勺切一刀,開個豁口,然後用柳葉刀慢慢的剝,這個過程需得慢慢來,稍有偏差一張皮就要毀了的。從頭剝到尾,等他剝完之後,你還是活着的,能吃得下飯,能轱辘轱辘的轉着眼珠子……”
小丫頭抖了抖,被婁老爹那一番話吓得着實不輕。待到馬夫将昭君的馬車套好送過來的時候,她還是那副秋日中落葉般瑟瑟的模樣。
昭君瞥過她,覺得這個丫頭今日一番表情很不尋常,想要開口問一問,卻被小丫頭抖着一雙手将昭君塞進了馬車裏。昭君挑起簾子探出腦袋來,甚是關切的道:“你怎麽了?”未說完,便被那小丫頭抖着一雙唇片又塞回了馬車裏。
這個小丫頭抖着手抖着腳跟在馬車邊上走了半晌,才驀地想起來了一件事,若是從這頭城門進出,少不得要遇到上次的那個守城小将的!小丫頭雙手一合,同她自己點了一回頭,甚是堅決的與馬夫道:“調頭,咱們從北城門出城。”
馬夫像是瞧瘋病病人一般的瞟了一眼這個全身在顫抖的小丫頭,慢悠悠的掉了個頭,朝着北城門去了。小丫頭心中略微安定了稍許,為她的這一個英明決斷感到很是自豪。
然則從此後的數十年時光的角度看來,她的這個決定瞧起來并不是十分的英明。因為她忽略了一件事,即便是守城的小将,那也是有休息日的……即便是這個休息日可能是一年一次的探親日…..
昭君覺得這是一場孽緣,大抵便是從這個時候感覺到的。
她出城上香的那一日,便是高歡一年一次的探親之日。高歡家中并不曾有什麽親人,年幼之時鬧了一場饑荒,餓死的餓死,走失的走失,如今便也只留了他一人了。是以,他探親探的便是他親人的墓。
昭君此番夢見的便是這一日的情形。
她記得那一日是個極為晴朗的好日子,山中進香之人一撥一撥的上來,馬夫将馬車停在山門之外的一處僻靜地。她從馬車之中探身下來之時,還瞧見天上有一陣大雁長鳴而過,秋風徐徐,很是暢快。
山門之後,又行百步石階,擡頭一看便瞧見了那座年代悠久的山寺伫立在密林之中,青的瓦,朱色長牆。
門前大約十步之遙處擺了個香火攤子,貢香悠緩的燃出幾縷白煙冉冉上飄,朱色殿門之後一尊煞是古板莊重的佛像在重重香火之間時隐時現。寺側皆是青石板路,昭君進寺之前往一旁瞟了一瞟 ,眼風裏頭瞧見了幾株赤色的丹桂,鼻尖隐約有幾絲桂香掠過。
小丫頭仍舊十分緊張,緊張兮兮的去取了香來遞給昭君,繼而又緊張兮兮的去上香。昭君覺得很是有趣,便硬生生的生出了想要留下來吃一份齋飯的念頭來。果真,那小丫頭聽了之後便越發的緊張起來,抖手抖腳的去後院準備昭君的齋飯去了。
沒了這麽一根小尾巴,昭君覺得很是歡喜。
寺廟之中有專供女施主用齋的廂房,昭君得了自己的廂房牌號便從一旁的角門裏遁了。她本是打算回廂房去翻找幾本佛書來瞧一瞧的,且她只知自己記性不大好,認路的本領不佳,卻不知自己竟然不佳到了這種地步。七繞八繞的半天,并未曾尋到她的廂房也就罷了,卻在推開一扇瞧着還算不錯的小門之後徑直出了這座寺廟。
她巴巴的站在一片竹海之外,回頭瞧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那座寺廟,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得了。她并不是個喜歡賞風景的姑娘,這一點在先前的時候也說過。是以,縱使是這片寺後竹海瞧着很有潇灑意味,她也是斷斷欣賞不來的。
昭君在竹林之外站了半晌,便要轉身從那道小門重新回去,可是伸手一推,卻發現那扇門竟然從裏頭反鎖了起來。昭君一驚,想來是裏頭路過的人瞧着那門并未上鎖便順道做了個好人将那扇門鎖了起來。
昭君甚是無語的回過身來,眼風裏驀地出現了一抹玄色身影,她不由的又驚了一驚。擡起頭來一看,卻是頓時愣住。
那是個極為俊朗的少年,是那日她在城樓之下瞧見的模樣,同她幻想之中的樣子差不離,只是現下換下了那套硬邦邦的冰冷铠甲,換上了一件玄色常服。他倚在牆邊瞧着她,面容卻極為淡漠。
昭君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卻擡了擡手,将一壇酒擡至嘴畔喝了一口,繼而動作忽的頓了一頓。昭君被他這一頓又吓了一跳,連忙往後又退了一步,再擡頭時卻瞧見面前那個玄色的身影正急急的朝她走了過來。昭君轉身欲走,卻驀地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直直的往他懷中帶去。
但終究這人還知道個體制,并未曾真的将她拉到自己的懷裏去。
昭君在他面前兩步處站穩,眼角往後瞥了瞥,發現那是一處斷垣,若不是他及時将她拉住,她現下怕是已經掉到下面去了。如此一想,她便朝他笑了笑。
那人涼涼的瞥了她一眼,便轉身要離去。那轉身的一個動作做到一半時卻忽的頓住,他緩緩回過頭來,眉眼攢出些許笑意來:“竟是你。”
昭君吶吶道:“啥?”
那人已經直直踱步到了她面前來,單手抓住她的手腕,箍的她生疼。她擡起頭來,便瞧見那人一張俊朗面容離得十分近。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聽說,姑娘你很想嫁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 存稿君祝大家月餅節快樂
這章節誕生于某位想看番外的姑娘的留言。唔,這個番外麽還是有段時間的,所以先寫個夢給你看一看。話說這樣子的高歡應該還是挺讨喜的吧?
PS:那位劇透帝菇涼,吾錯鳥~~~~~你酷愛回來,沒有你吾累感不愛啊啊啊啊
☆、皇位
誠然,這才是昭君心中一世的症結所在。
且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那夢中昭君望着高歡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她也想同他笑一笑,可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同她說,你快醒醒吧,你看見的這一切都是夢。
于是,她便醒了。
這件事情委實是匪夷所思,她左思右想終究沒能參透,最後只能同自己解釋道,大約是因為高歡他不要你了的緣故,即便是在夢裏,你也是清明的知道他不要你了,讓你連半分幻想都沒有。
但往日裏的昭君是個豁達的姑娘,她此番做了這麽長的一個夢,令她油然升起一股還在做當年婁家大小姐的感覺來,覺得很是受用。如今大夢初醒,心性亦是年輕了幾分,大約是沾染了些許豁達的緣故,她忽然間覺得高歡不要她了,這件事情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
她躺在床上,側了頭去看,發現她現在躺的是她自己的寝宮裏,殿裏的銅爐裏燃了她平日最喜歡的香。門外重疊出憧憧人影,衣袂迎風飄搖,是宮婢的模樣。
昭君略略回想了一番那時昏睡過去時的情形,便驀地想起來那一日大殿之內所發生的事情。那時的她本只想着演一出戲給大家看,好教大家覺得她這個繼母做的很是妥當,可她半分想要裝暈的意思也是沒有的。那時她正在賣力的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一旁的青薔便做出攙扶她的樣子來,她扶過來的時候忽的湊到了昭君耳畔,輕聲的吐出三個字:“快暈倒。”
昭君愣一愣,便聽見沈嘉彥說到遭遇不測這四個字,突然間有些福至心靈,明白了青薔的意思,便索性兩眼一閉直挺挺的朝着冰涼堅硬的地面倒了下去。
幸而她并未曾磕到哪裏,青薔便接住了她,随即便聽見了青薔的嚎啕之聲:“娘娘暈過去了啊——”
如今想來,這場戲得以完美謝幕委實應當謝一謝婁青薔。
昭君從被窩裏探出來些許身子,發覺殿內生了好些個暖爐,倒是也暖和的很。她看了看天色,發現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想來她自清晨裝暈到現在一直都在昏睡。這樣一番好睡卻未曾令她覺得神清氣爽一些,只覺得當下眼皮還是有些打架,但是肚子卻有些餓了。是以,昭君掀了被子打算下床尋點東西來填肚子,然後繼續回去睡一晚。
可她掀完被子才發現,床邊竟然趴着一個人,壓住了被角使她無法将被子翻的個完全。
昭君愣了愣,那趴在床尾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動靜,擡起頭來揉了揉眼皮,又揉了揉,回過頭來一看,不覺得也愣了一愣。但那人愣的時間卻被昭君少一些,幾乎是片刻之後便反應過來了,喚了一聲:“母後!”
昭君此番愣一愣且愣了這麽久是有緣故的。需知道,往日裏她生了什麽病需要卧床休息之時,這位兒子也只是來問上一句,并未曾留下來陪她說幾句話。而現下這位少年竟然趴在她床腳睡着,且看着他那副樣子應當是一直守在這裏不曾離開過。此番她有些受寵若驚,所以才有這麽一愣。
她顧自愣着,高演顧自開心着,他甚是歡快的給她披了件狐皮的外衣,連聲問道:“母後你終于醒了,你都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兒臣都要急壞了。”
昭君摸一摸鼻梁,往被窩裏又縮了一縮,道:“我睡了多久?”再久也不過是自清晨到入夜這點時間罷了。
高演掖了掖被角,道:“母後自昨日一早暈過去,便一直昏睡到現在,太醫開的藥也喂不進去,真是急壞了這一屋子的人。”
昭君眼皮跳了一跳,被這昏睡的時間吓了一跳,忽的反應過來她這一睡便徹底的将皇帝駕崩的前三日哭喪硬生生的去了兩天,如此倒也是省力。這一暈不止将哭喪的時日給跳過去了,還給滿朝文武落了個好聽的名聲回來,大約全朝上下都在贊頌着皇後的仁愛慈祥吧。
想到這裏,昭君便甚慈愛的笑了笑,道:“母後這不是沒事了嗎?大概是前些日子有些太累了吧。且又忽的聽見了湛兒他……”又做出臉色乍變的樣子來,道:“湛兒呢?我昏迷的這兩天可有湛兒的消息?”
高演眸光暗了暗,道:“兒臣已經命了人沿河岸搜尋阿湛的消息了,但……”
昭君捂着胸口,一副将将要暈倒的樣子:“怎麽會……我的湛兒福大命大,他還有大好前程要走,還有這大齊江山在等他繼承……”
高演忙的摟住昭君,擡高聲音朝着門口喚道:“母後醒了,快點端藥進來!快點!”
大門應聲而開,有人急急忙忙的端了碗東西跑進來,一陣疾走停在昭君床邊。昭君擡頭看了看,瞧見來人是青薔,不知是不是一直在門外候着的緣故,現下她的眼眶有些泛紅。高演并未曾留意她的殊色,只順手接了藥碗過來,遞到昭君嘴邊喂她喝了下去。
昭君就着他的手将那碗藥盡數喝了下去,目光卻是跳過他望向他身後的婁青薔。
她那樣子暈過去顯然是将大家都吓壞了,但這其中原委青薔自然是知道的。可如今她的這一副樣子令人不得不産生一種她并不知情的錯覺來。昭君望了眼青薔那一頭略微淩亂的青絲,那是連日裏一直忙碌不停而沒時間打理的樣子;還有那泛紅的眼眶以及布滿血絲的眼睛,那是焦急憂慮所導致的。昭君想,若不是那一日自己親耳聽見了她在自己耳畔說了那三個字,現在恐怕也要被她的這個樣子所騙過去,以為她當真是在為自己所擔心。真是好演技。
一碗藥喝完,高演在一旁疊聲勸慰道:“母後,阿湛他向來都是個有福的,你不用這麽擔心,兒臣已經命沈嘉彥帶了大批人馬在沿岸掃查,必定能尋到阿湛。”
他這番說辭比起上面的那些便顯得敷衍了許多,像是他心中已然有數,知道高湛這次是兇多吉少了,卻并不像上一世那樣急的将一切都抛之腦後了。想來是昨日清晨的一番話在他心中多少還是起了些作用的。
昭君一把拽住他衣袖,急道:“這件事情先瞞着喚雲那丫頭,本宮同湛兒畢竟是繼母同繼子的關系,心裏頭再視他如己出,那也終究不是親生母子。可喚雲她…….”說完,便自覺失言,索性閉了嘴。
有些話并不需要真正的說出口。她不說,面上是怕刺激他,而實際上她說與不說都無關緊要,後頭的話他自然都是曉得的。有些傷痛憋在心中說不出口才最是傷人。
果真,高演面色漸漸難看起來。
但他自幼受的便是皇族的禮儀教養,曉得何為粉飾太平。他面色難看了片刻,便緩和了起來,只扶着昭君讓她躺回床上去,淡淡道了一句:“這些兒臣都曉得,只是當下魏國正對咱們大齊虎視眈眈,朝中官員不停地上奏于兒臣,這兩日兒臣有些頭疼便也管不得喚雲了。”
若是換成上一世,昭君便被他這些粉飾太平的話給糊弄過去了,可她現在是重活一世的人了,掐着時間也能算出那蕭喚雲如今是個什麽德行!得知高湛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後自然是一邊命人暗地裏去追查,一邊牟足了勁兒想要她死,怕是如今瞧着高演也是覺得煩的,便索性不理會高演了。
只是,昭君有些意外的是,高演竟然會主動暗示魏國對大齊虎視眈眈,大齊群龍無首,當今時下最是需要一個皇帝。
這是不是也說明,高演他對皇位還是存了幾分想法的?
昭君心裏很是歡喜,面上卻依舊是沉痛之色,只握了高演的手道:“母後自然也知道魏國對我大齊虎視眈眈,只是如今儲君下落不明,本宮又是婦孺之輩,當不得大事之任的。”握着高演的手緊了緊,欲要垂淚道:“演兒,母後該怎麽辦?我們孤兒寡母的,如何守住這大好江山?”
這個問題的答案理應交給他來回答,倘若他真的想要皇位,那麽日後高湛若是回來了,便也是他對不起高湛,這一番怨氣怒氣不應當發洩到她的身上來。
話音落,殿內一片寂靜無聲。
昭君瞟了一眼高演,只見他眉心微蹙,似是很是糾結的模樣。大抵他心中是想要這皇位的,可若是拿了這皇位,便是搶了自己親弟弟的女人之後又搶了他的皇位。倘若他不拿這皇位,那麽等弟弟回來了,他便是萬人之上的君王,他會将喚雲搶了回去。
這一切委實令人頭疼。
良久,才有人開口道:“姑媽真是病糊塗了!”
高演聞聲便偏了頭去,看了眼身旁的婁青薔,面色飄忽不定。
昭君亦是瞟了一眼她,她覺得這個姑娘最近有些伶俐的緊了些,想聽一聽她現在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青薔一派恭敬之色,朝着昭君彎了彎腰行了個禮,又朝着高演行了禮,才緩緩開口道:“姑媽待長廣王殿下如親生自然是好的,可常山王殿下才是姑媽的親兒子啊。青薔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年若非是蠕蠕公主指名要嫁于皇上為妻,且是正妻之位,姑媽你才是皇上的嫡妻,而常山王殿下亦是皇上的嫡長子。那樣的話,如今繼承皇位的第一人選便是常山王殿下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 還是存稿君。你會相信這是人家19號存好的稿子滅
☆、消息
婁青薔将這番話說的很通透,語至關鍵之處還特特的頓一頓,好教高演能聽明白着些。一則是道清楚了原委,讓高演明白這個中緣由,曉得這皇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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