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5)
還是擱回到了桌上去。
她為這件事情覺得有些不大開心,但青薔卻很是歡脫,一大早從禦膳司端了碟芙蓉糕吃完,又喝了三大壺冷茶,繼而又捧了本書坐在門口第三階石階上磕了一地的瓜子殼。瞧着比昭君是想開的多。
昭君在殿內靜坐了半晌,便喊了門口的婁青薔進來,兩人交換了一下雙方的意見。昭君的意思是,直接下了禁令不許任何人出關,尤其是柔然的方向,這個原因麽,就可以說是魏國流寇四竄,怕城中外出的百姓不安全。而青薔的意思卻是,不必等到婁昭班師回朝了,直接過兩天就是個小吉日,反正朝中文武都在,直接舉行個登基大典得了。等到高演真正的坐上了那個王座,就算高湛回來了也翻不出天來。
就此,昭君同青薔争論了良久,最終發現其實這兩個想法可以同時進行,誰也不幹涉的誰的。于是便很歡快的定了這兩件事下來,并讓青薔書信一封飛鴿傳書給邊關的婁昭,命他趕忙帶着大軍回來鎮守都城。
這三件事情做完,昭君便松了半口氣,待到接到婁昭将要回來的消息之後便徹底的松了這口氣。接下來的兩日裏,宮中便頓時忙碌了起來,登基大典之上要準備的東西皆要仔仔細細的準備,但所幸的是這些東西雖然不是生活必需用品,卻也是得時時刻刻備好先的,以防天有不測,皇帝忽的駕崩的情形出現。所以雖說忙碌,卻也沒有到人仰馬翻的地步。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後,黃歷之上寫着這一日諸事皆很宜。但昭君瞧着那張黃歷便覺得全身不順暢,諸事皆宜的意思莫不是說可以出行婚嫁開土以及殺人犯火?
但轉眼三日也就過去了,那是二月初八,遠處嶺上積雪未消,遙遙望去只見霧色缭繞,萦萦不散,隐約間可見山腰青山疊翠山頂皚皚白雪的勝景,像是一幅暈開來的水墨畫。清晨早起之時,屋外尚有幾分寒意。
昭君起了個大早,平日裏侍候她洗漱的青薔連續拉了幾日肚子,這一日便起的遲了些。所以她便自己給自己梳起頭來。金色銅鏡之中映出她混沌的面容,黑的發,白的衣,一張有幾分熟悉的陌生面容,是個好看的美人。
她從不這樣誇獎自己,在嫁于高歡之前她甚至都不曉得自己是個美人。自小到大府中人人都贊頌她美貌,可唯獨便是婁昭總嫌她生的醜。說來也奇怪,那時候的她竟覺得府中的這些人都是在騙她的,唯獨婁昭是個坦白的人。譬如說婁昭總嘲笑她小巧的下巴,且他每每嘲笑她之時便必定要将一只手掌伸張的極大,然後同她道:“你自己瞅瞅,你以為你是貓兒嗎?一張臉就巴掌這麽大!”
那是一個姑娘最重視自己面容的年紀,她在那個年紀裏沒能對自己的容貌重視起來,後來出嫁了生了個兒子,便越發覺得自己的臉蛋也不是那麽重要了。是以,昭君這一生都未曾正兒八經的照過幾次鏡子。只記得前一世,她不被演兒所理解,日日苦守在自己寝居之中時便想起了這件事情,還特特的去照了一回鏡子。
只那麽一次,險些将她吓暈了過去。
鏡子裏那個面上的肉松松垮垮,一雙眼睛大而無神,滿臉哀怨之氣的人是她嗎?那一日她被自己吓的有些慘,便再也不曾照過鏡子。
如今這樣子乍然一看,她不由的愣了一愣,指尖撫上鏡中映像,那的确是個美人。她長了張很讨便宜的臉,縱使是不笑的時候一張臉瞧着也是笑吟吟的模樣,令人瞧着很是喜歡。但,昭君望着鏡中的人,覺得那不該是她,那姑娘絕沒有她這般年老。
她坐在鏡子前發了會兒呆,青薔便已經推門進來了,鬧了好幾日的肚子,如今瞧着卻像是氣色不錯的模樣。昭君在心裏頭稍稍安了安心,想着等登基大典結束之後回來便給她做一碗溫和暖胃的粥,再做一碟她心心念念許久的菱角桂花糯米團子。
青薔同幾個宮婢一番忙,又是梳洗又是束發,最後給昭君披上了一件以雄孔雀尾毛撚成的細線所織成的外衣,才算得是個完畢。昭君晃了晃腦袋,覺得頭上插着的這九支步搖委實是累贅,但無奈,只能頂着這一頭的累贅搭着青薔的手一路出了昭陽殿朝着太廟去了。
登基亦是很繁瑣,但所幸高演這一次沒有吵着鬧着說不想當皇帝,并将什麽東西都丢了出去,所以一路下來皆是順當安穩的很。
昭君想起前一日的一件事情來,那時登基大典的吉時剛剛定下,欽天監司上奏之時高演亦是在昭陽殿裏坐着。他聽後也不過是默了一默,良久,才道:“母後,兒臣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她取下了護指套,寸餘長的指甲幹幹淨淨,只挨着窗而坐,靜靜的剝着一小筐的炒松子。聽了高演的話便唔了一聲,道:“你且說着。”
高演咳一聲,側首去望窗外垂至地面的一株柳樹,沉默半晌:“兒臣想,登基大典之上,順便冊了喚雲做皇後……”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幾近無聲。
昭君剝松子的手頓一頓,擡了頭順着他的目光望出去,瞧着那棵光禿禿的柳樹,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她望着那棵柳樹,手中繼續就着方才剝松子的動作不停,緩緩道了一句:“你已經長大了,演兒。堂堂男子漢莫不是連句話都不敢說?”
高演又将視線收了回來,直垂了頭望着桌上的一堆松子殼,略大了些聲音道:“兒臣想冊蕭氏為皇後,不知母後有何看法?”
昭君表示自己對這件事情并沒有什麽看法,但對于兒子的決定表示非常贊成。她贊成的理由是這個樣子的:“你父皇當年沒能冊你母後我為皇後,這大抵便是一生的遺憾了。莫讓喚雲也有這個遺憾,你喜歡她,自然是要将最好的給她。”說完,她還很和藹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就蕭喚雲當皇後執掌鳳印還是當貴妃代掌鳳印這一件事情,以昭君活了兩世的心态而言,并無多少區別。當初她不願意讓蕭喚雲當皇後,是覺得是終有一日她能将蕭喚雲鬥下去,可事與願違,如今倒不如賣給高演一個面子,且還能讓他對這個母親多點感激之情。
昭君在登基大典之上走了一遭,便覺得她此舉甚是英明。一路之上但凡是她有意無意的瞥過高演身上時,高演皆會報以感激一笑,這令昭君覺得有些不大自在。這一點不自在在太極殿之中尤為更甚。
一旁頌官朗聲讀完新皇的第一道聖旨,冊常山王妃蕭氏為皇後,執掌鳳印,以及冊生母皇後婁氏為神武皇太後。
聖旨唱讀完畢,領過旨意,昭君便瞧見自方才起就一直跪在下方的盛裝姑娘緩緩的擡起頭來,薔薇花一般的面容之上緩緩綻放開一個笑容來。高演朝着她伸出手去,她便緩緩的沿着一旁玉階踱了上來。
将要踱至高演身畔之時,她略低了低頭,耳畔步搖輕輕蕩過她的眉尖。自昭君的角度望過去,便瞧見那姑娘于旁人看不見的角落裏,略略側首朝着昭君緩緩的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極為得意的,輕蔑的笑容。她嘴角笑意隐沒在發髻遮擋出來的陰影之中。
昭君甚是寬和的朝她笑了一笑。
便瞧見那個姑娘已經将手放進了高演的手心之中,她面上笑意越發濃豔,襯着她那張明媚好看的面容顯得越發張揚。她同高演左手執着右手,廣袖揮起,驚動殿內五彩流光熠熠。且就在那一剎那,昭君仿佛能聞見焚火的氣息由遠至近,撲面而來。
昭君攏在廣袖之中的手漫不經心的撫上額角,涼涼望着蕭喚雲,輕笑一聲。
這磷火焚衣的主意,當初是你出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都二十天了,下一章是個整數,是個好日子,高湛會正式回來。
表示打開JJ一看這麽多留言的時候是真的被吓尿了。
╮(╯▽╰)╭ 雖然收藏不多,但是總歸還是有這麽多姑娘在看,目測完結的時候收藏能過兩百我就感恩戴德了。
☆、天火
眼前這幕場景不知該用何種語言來描述。昭君只是坐在一旁靜默不語,目光定定的望向九天王位之前攜手而立的一雙玉人。
有那麽霎那,時光仿佛靜止了一般,金色晨光自殿門內遙遙而入,洋洋灑灑的落了他們一肩。不知哪兒吹來的寒風,吹得殿內所有人衣袂飄搖。蕭喚雲揮袖轉身那一剎那,無名焚火便自她衣袖之間竄起,瞬間蔓延得她一身。然則這是一個極為緩慢的過程,就連焚火燃起的布帛碎片是如何飛滿整個大殿的過程都看的一清二楚。蕭喚雲嘴角笑容緩緩僵住,她擡手看着自己正在一點一點被寸餘青色火光吞噬的的衣袖,眼中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殿中的所有人都失聲叫了出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天譴!這是天譴啊——”,繼而便響起了嘈雜慌亂的交議聲。
高演驀地瞪大了眼睛,急道:“喚雲…….”便要上前去撲蕭喚雲身上的焚火。只是腳步才邁出去一步便被人一把拽住,他回過頭來,只瞧見昭君朝着他極輕的搖了搖頭。不等他開口,昭君便疾步走到蕭喚雲身旁,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正慌亂不已的欲要脫掉外衣的蕭喚雲頓一頓,偏過頭來看着她。
那衣袖之上的明火來勢洶洶,去的卻也極快,只是短短半會兒功夫,便已經徹底的熄了。殿內只留下了幾片尚且随風緩緩飄蕩的灰燼,以及濃郁難聞的焦味。蕭喚雲一身外衣已經燒得破爛不堪,面色慘白的立在昭君身畔,大約是被吓着了的緣故,很是狼狽。底下的群臣也皆是一派慌張神色,顯然是被吓的不輕,一時之間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蕭喚雲喘着氣,面上神色幾番變換,終于還是鎮定下來。只扭了頭去瞧着侯在角落裏的王璇。王璇面色亦是難看的很,見蕭喚雲正朝着她這邊望過來,便張了張嘴,像是打算解釋什麽的模樣,卻終究還是合上了嘴。
昭君于衣袖之後繞過去,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蕭喚雲面色一怔,有些發愣的側首瞧着昭君。昭君依然甚親厚的朝着她一笑,自她側後方緩緩踱出,立于雙龍戲珠的金銮柱旁,目光平靜的掃過衆人,嗓音鎮定且明亮:“你們慌什麽!”
往日裏,她甚少用這種語氣說話,也甚少擺這樣子的架子給別人看。她素來是個不拘小節之人,旁人總說大家閨秀應當注意禮儀舉止,就連笑也要以繡帕掩了嘴再抿了嘴唇笑一笑。可昭君卻是覺得,你若是開心了,便大聲笑出來,你若是傷心了,便大聲哭喊出來,這才是真性情。她不喜歡朝着別人行跪拜大禮,亦不喜歡別人同她擺什麽高架子。所謂度己揣人,她便也不喜歡同別人擺着架子說話。
是以,多年不曾用過的高架子此番用起來很是生疏,但效果卻甚佳。
她這樣簡單一句話,便壓得底下衆人瞬間住了口,半點零星的碎言都不再聽得見。慌張的群臣又站成了整齊的朝隊,殿外日光漸盛,晨光沿着他們的朝服緩緩踞上來,一點一點光亮盈盈點亮整個大殿。
大家的這個反應,昭君覺得甚滿意,廣袖一擲單手收于腹前,居高臨下直視群臣,卻是什麽話也不曾說。大殿之中登時靜默成了一片,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昭君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道:“王妃蕭氏素來柔佳成性,克娴于禮,如今冊為皇後自是理所應當。所謂鳳凰于飛,涅槃于火,适才那道天火不過是諸天神佛送來的賀禮罷了。我大齊得此皇後母儀天下實乃幸焉——”
底下衆臣皆是一愣,但随即便反應過來,紛紛跪倒在地,齊聲頌道:“太後聖明——”
這樣子的一個黃道吉日,土黃薄紙的黃歷之上寫着諸事皆宜。昭君心裏頭忽的又想起她今早同青薔說的話,今日的确諸事都很宜,蕭喚雲想要将演兒的龍袍浸了酸,她确也做到了。青薔打算在蕭喚雲衣服上撒的火磷也撒的很成功,她想換掉的那件龍袍也給演兒穿上了。萬事都如同黃歷上所言的那般一帆風順的進行着。昭君于朗朗頌聲裏生出幾分恍惚之意,仿佛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一般。這個錯覺同她說往後的日子會朝着一個很好的方向過下去的。
待昭君回過神來,已是群臣退朝之時,殿中之人陸陸續續的自殿外兩側石階離開。
她擡頭望向殿門外,晨風吹起幾片落葉,遠處隐隐憧憧出重巒高疊的模樣來,不知是哪兒來的鳥兒歡鳴幾聲撲閃着翅膀飛遠了。
但這件事情終究還是沒能結束。倒不是說這件事情它大到令人難以收拾的地步,只是昭君并不想讓這件事情輕易的結束。
待到衆臣皆散去,昭君便沉了臉同那執着雙手的一對鴛鴦道了一句:“跟哀家回昭陽殿。”便急急的奔昭陽殿去了。
這誠然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因為昭君心中十分清明,這件有些難以收拾的大事是她自個兒下的命令,她最為親近的心腹青薔一手做成功的。但她現下卻要強裝出一副有人害了自己媳婦震驚且憤怒的樣子來,還要以一個受害人的身份去看待這件事情。委實是有些難度。
昭君不免有些激動。這是一場賊喊捉賊的戲碼,她從前曾嘗試過卻都無一成功。是以,這一路上她都在發抖。但她終究還是個淡定的姑娘,至少表面上是個淡定的姑娘。所以她只是心裏在默默地發抖,一雙攏在衣袖裏的手握成的拳頭也有些發抖。許是她抖得有些厲害了,惹着攙扶着她的青薔頻頻同她道:“姑媽,你悠着點,悠着點……”
邁進昭陽殿殿門之時,昭君發覺她的腿也有些抖。這樣的激動令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除卻竭力令自己平靜下來之外別無他法。
但顯然她今日的自控能力有些差,在竭力控制之下,手腳依舊抖的很是歡快。為了平息心中的躁動,昭君覺得自己應當找點東西轉移一下注意力,便提過桌上茶壺想要倒杯茶。但無奈一雙手抖啊抖得十分嚴重,将壺中茶水抖倒出來大半,最後去端那半杯茶水之時卻不小心将它抖到了地上。
一只杯子“啪嗒”一聲,碎了。
誠然這一番響動驚的剛踏進門的高演愣了一愣,忙疾走過來停在昭君身旁,捉過她的手仔細的瞧了瞧,似是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的模樣。
昭君覺得他此番動作委實奇怪,橫豎這個杯子是掉到地上才碎了的,她又怎麽可能被傷到?難不成杯子碎成了片之後還要迸濺起來傷了她再落回到地上去?她正要默默的将手抽出來,便聽見高演道:“今日之事雖說驚險,但所幸沒有傷到人,母後要生氣也得顧及着自己的身子啊。”
昭君默默無言的望了會兒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繼而又擡頭默默無言的望了會兒高演,心中覺得這顯然是個誤會。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誤會它誤會的很好,便索性不做解釋,換了個方向轉頭望向門口站着的蕭喚雲,放柔了聲音問她:“你可被吓到了?”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才發覺她自己的嗓音竟是抖的厲害。
門口的蕭喚雲有些發怔,大抵是覺得她們兩個人已經鬧翻了許久,勢必是水火不容,她今日在朝堂之上出了這麽件事情,昭君沒有舉着彩旗放起禮炮慶祝就已經是善心大發了。卻不想昭君今日善心發的有些大,竟還會這般關心她,令她實在受寵若驚。
她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大家都在等她的答話,便連忙垂了頭道:“……沒,沒怎麽吓到。”這同她往日的作風不大相同。若是換成平時,她不會放過一個同昭君針鋒相對的機會,可這一次她卻莫名的覺得心虛。這件事是她令王璇去做的,不知怎麽着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她想問一問王璇,可自從下朝之後她便沒能尋到機會同王璇講話。
高演接了話頭過去:“兒臣瞧過了,喚雲只燒了一件衣服,并未曾傷到什麽地方。只是母後你今日受了驚吓,臉色瞧着不是很好,還需找太醫來瞧一瞧兒臣才放心。”
昭君呵呵笑一聲,終于将手抽回來。她覺得高演今日有幾分誇張,橫豎不過是衣袖上生了一把莫名的火,燒的還不是她的衣服,就算是被吓一吓也不至于吓到需要讓太醫來看一看吧?
且這件事情昭君打算将它鬧的大一些,好教高演順藤摸着瓜去摸一摸他這個媳婦的真心。她準備了一個想要給高演看到的真相,就藏在瓜藤末端。然則不到必要之時,她都不打算讓高演摸到那個真相。
只要高演順藤摸下去,她便會在離那真相極近的時候利落的砍斷那根瓜藤。越是朦胧的假象便越像真相,這個道理昭君懂得很通透。
但是,這件事情若是要鬧大,必須得借了蕭喚雲的名號來,必定不能用她自己的名號。否則旁人看起來,她的主導意味太過于濃烈,最後的那個假象便徹底是個假象了。事與願違的是,高演今日有些不大對勁,他不去關心是誰要害他的心上人卻來關心自己老媽有沒有被吓到。
昭君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單手撫上烏木桌面費力的撐着自己。高演仍舊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昭君有幾分聽不進去,心裏頭隐隐泛出幾分不安來,正欲擡手打斷他的話,卻一不小心将桌上茶壺也揮落到了地上去。
高演怔住,半晌,猛地朝着昭君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之上,沉聲道:“是兒臣不孝,兒臣沒能護母後周全。母後若是生氣,盡管罰兒臣,兒臣都沒有半分怨言。只求母後千萬顧忌着點自己的身體,不要将火氣憋悶在心裏。”
昭君擺一擺手,胸口憋悶的厲害,好似全身的氣血都在翻湧而上,在尋一個豁口而出。她只聽見耳畔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各種聲音被拉扯成聽不清楚的詞彙又掉進她耳朵裏。她全然不知道高演在說什麽。
只隐約聽見了一陣腳步聲漸行漸近,半合的殿門被人用力推開,金色日光頃刻間便洋洋灑灑落進來,很是刺眼。
昭君眯了眼睛擡頭去看,适應良久才瞧見耀眼光輝之中背光站着一個人影,身形修長玉立。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臉,卻極清晰的聽見高演的聲音驚詫之極的脫口而出:“阿湛!”
門口那人動了一動,卻沒開口。
昭君用力按住自己胸口處,想要将喉嚨裏頭的那股腥甜之味咽下去,幾番吞咽,那味道卻是咽下去又馬上就湧了上來。她三步并作兩步踉跄至門口,一把撲進那人懷裏,拼盡全力将他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裏,哭喊了一聲:“湛兒——我的兒啊——”
未曾哭完,便揚了颚,哇的吐出來一口漆黑的血,全部吐到了那人的衣襟之上。之後便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黯淡了下來,最後四周的一切終于漸漸歸為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唔,原劇中,蕭姑娘是将高演的龍袍放在酸裏浸過,然後曬了太陽迎風自破的。我沒學過這方面的知識,所以不知道可不可行。但考慮到架空的緣故,就特地制造了這個僞科學,記得從前好像學的時候有提過硫還是磷這種東西的燃點很低,大約是二十幾度,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這裏就不考據了哈
我在這裏解釋一下我的更新流程,今天是27號,存稿就是昨天寫的,然後我晚上回去寫明天的那一份。晚上宿舍沒有網絡,所以很多東西也沒法查資料什麽的,只能憑着感覺去寫,要是哪裏錯的嚴重了,還望大家提出來。
而這一更,也就是昨晚寫的時候,因為昨天早上驟冷,衣服穿少了,有些感冒,晚上又吃了藥,一直到八點鐘都是昏昏沉沉的,後來沒辦法,覺得如果不寫今天就沒有東西可以更新了。所以喝了杯咖啡把自己硬生生的掐醒了,為此還對咖啡能不能和感冒靈一起喝的這個問題不能介懷很久。
八點寫到十二點半的成果就是大家看的這一章,寫的有些混亂,本來打算今天找空改一下的,卻沒料到忙了一整天。
所以以防萬一在這裏說一下大概的思路。
當初蕭姑娘為了不讓高演登基,為了拖延時間等高湛回來所以她使了這個計謀讓高演的龍袍在衆目睽睽之中破了。這一點婁姑娘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讓青薔去把那件龍袍換了件新的,然後又在蕭喚雲衣服上撒了磷粉(這樣設定是因為覺得蕭喚雲不會讓青薔有機會拿她的衣服去浸酸。)
然後現在,蕭喚雲她肯定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她和王璇還沒能講過話。
而昭君則是要把懷疑的對象轉移到蕭喚雲身上去。但是這裏出了岔子,導致她沒能堅持到把事情鬧大。這個岔子就是她吐血暈厥。至于原因下一章節會提到。
最後問一問,我看群裏好多姑娘國慶都雙更,但是我這個人有點強迫症,一天寫兩更的正文可能有點擠不出來,所以想問一問大家想不想看番外之類的雙更?
☆、死局
夢中幾番沉浮,她像是被卷入了一場漆黑的濤浪之中,抓不到任何的東西。這樣的沉浮持續了一段時間,昭君覺得自己像是被浪卷到了岸邊一樣,甚吃力的擡起沉重眼皮來,白影憧憧之中只瞧見高演紅了眼眶的一張臉。她想開口同他說句話,可全身燙的厲害,饒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便覺得腳下一空,又暈了過去。
待到昭君再次悠悠轉醒之時,已是入夜,半敞開的床扉映入十裏宮燈勝景。她歪了歪頭,便瞧見青薔身上背了跟荊條正跪在她的床邊,垂着頭,抽抽搭搭的哭得真傷心。
昭君被吓了一吓,開口問了一句:“你這麽,是做什麽?”
青薔聞言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紅的同兔子一般,昭君的那一句話仿佛像是刺激到她了一般,猛地一把撲了上來,抱住昭君一角被褥哭嗓道:“姑、姑姑媽你終于醒了,這一切都是青薔的錯,你若是再不醒青薔都打算将自己剁了拖出去喂狗了——”
昭君則又被她這樣的陣勢吓一吓。這丫頭哭嚎的有些厲害,說話便亂了章法,亂七八糟的講了一大通,昭君才隐約聽明白了幾分意思。這個意思說的是幾月前青薔無意間得到了一根千年人參,聽說有令人返老還童美容養顏的功效,她自己存了好幾個月舍不得吃。後來昭君幾番暈厥,她覺得她的姑媽着實體弱,便将那根千年人參剁吧剁吧摻進她的安神湯裏熬了給她喝進去了。這本來是件好事,可問題的關鍵卻偏偏出在這裏。這位婁家小姑娘并未曾吃過什麽千年人參,不知道一次該吃多少。她覺得什麽好東西都是越多越好的,便将整根統統剁了熬成了一小碗的濃湯。需知道所謂千年人參,是拿來給将死之人吊命用的,垂死的人舌下墊一片,便能緩過氣來多活好幾日。
那濃縮了一整根人參的藥湯的補性可想而知,昭君便被硬生生的補過了頭,惹得氣血翻湧厲害,才會這般嘔出一口黑血又暈厥了半日。
昭君聽明白之後覺得這件事情也不算什麽大事,只不過是青薔好心做了壞事。她稍微将自己挪了挪,從被窩裏探出半個身子坐了起來,便發覺自己現在精神很抖擻,那人參的功效委實不錯。這樣子看來也不算多大的壞事。是以,她便伸手拍了拍青薔的肩膀,寬和道:“這件事情也不能怨你。”
青薔卻猛地抖了一抖,空張了張嘴,似是有話要說的模樣,面露難色。
昭君探過去一些身子,瞧着她道:“你吞吞吐吐的這個樣子是想說什麽?”
青薔瞧了她一眼,又垂了頭,繼而又是稍稍擡一擡頭眼風裏頭再瞧一眼昭君,又垂了下去,悶悶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情得說……”
昭君最是見不慣旁人這樣說話吞吞吐吐的模樣,身為馬背之上的民族子孫自然是要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說話要倍兒亮行事要決斷!她倚在軟墊之上側着頭望着青薔,等了她半晌都沒能聽見她開口,便率先開了口道:“你想說什麽,說了便是。莫忘了你是我鮮卑人,鮮卑的姑娘從不做這些別扭之态,即便是你做錯了,認了錯領了罰便是,有什麽好怕的?”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頭揣測的是青薔這個樣子估摸着是闖了什麽禍的形容。但她一向對這個侄女都很是寬容,實在是想不出來她究竟要闖個什麽樣子的禍事才會教她真正的發了火氣去責罰她,并以至于她如此唯唯諾諾不敢開口。
又等了良久,才聽見青薔抖着一把小嗓子将她想講的事情緩緩道來。
令昭君感到意外的是,青薔此番吞吐着不肯說的這件事它并不是她闖下的禍事。因這件事情同青薔沒有半分關系,這是昭君自己做下的事情。此番說出來,委實令她的一張老臉紅了一紅。
這件事是昭君起的頭,也是她自己結的尾,自然與人無尤。
白日裏,她不知自己手腳抖的那般厲害是因為吃了一根千年人參所以補過了頭,只當做是自己再世為人之後承受能力差勁了許多,所以才會這般按捺不住性子。她聽見高演那一聲驚詫的:“阿湛!”之時,已經有些暈乎了。她覺得自己将要暈厥過去,但尚存的一分理智同她說即便是暈厥過去,也不能白白的暈了過去,需得好好利用一下才行。于是她才有了接下來那一番抱着高湛哭喊着:“我的兒啊——”的動作。
但必須在這裏提一提的是,她那一日揉進懷中的并不是高湛,是帶領着高湛回宮的婁昭……
是以,昭君覺得自己此番委實丢臉。
青薔斷斷續續的将這件事講了個完全,再擡頭望着床上時,昭君已經将自己整個人都滑進了被窩裏去,且還不動聲色的提了提被角,默默遮住了臉。
青薔便甚體貼賢惠的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這件丢人的事情便得以翻篇兒。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丢人的事情卻也不是件完全的壞事。那日昭君揉着剛進門的婁大将軍的腦袋哭喊了一聲便吐血暈了過去,殿裏的人便瞬時都慌了手腳,高演亦是急的紅了眼眶,沖過來将昭君摟在懷中,幾欲落淚。這樣一番鬧騰,高演便一直沒空同高湛來談一談這個皇位的問題,更是沒有心情說什麽要将皇位還給高湛之類的。
此中細節,是昭君第二日睡醒之後聽青薔說的。
她清楚的記得上一世,她本沒有打算害死高湛,只想着讓演兒繼位坐穩江山,可蕭喚雲卻使了手段害的演兒的龍袍于衆目睽睽之下迎風破洞。怪只怪她當時低估了蕭喚雲,還想着她同演兒畢竟是夫妻,縱使很慘了他們母子兩也不至于在這樣要緊的時候下手。但她的輕敵卻連累了她的演兒一世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說他的皇位來路不正,連上蒼都看不下去要在登基大典之上降下天火。
昭君被逼的無奈,只能派了人去暗殺高湛。她曉得,若是高湛不死,蕭喚雲永遠都不會死心。
而後來,演兒繼位,她以為高湛徹底死了不會再活過來了,便做了個樣子,讓演兒給高湛追封了皇太弟,借以平息演兒心中的悲憤之情。可誰曾想,高湛卻是未曾死去。她于殿內宣旨之時,他便站在門外聽着,直到她宣讀完旨,他便一步跨進了殿門。
演兒對他心生愧疚,要将皇位還給他。高湛便當着文武百官之面作出賢德親王的模樣,先是推了皇位,同演兒表了他的衷心,繼而又一言一句都坐實了他皇太弟的身份。皇太弟是什麽身份?倘若演兒沒有孩子,他高湛便是儲君!演兒心中只有蕭喚雲,而蕭喚雲心中卻只有高湛!這樣下去,演兒如何會有孩子?
那時的昭君被逼的走投無路,将這件事情左思右想了許久,發覺這是一個死結。高湛越是不理蕭喚雲,蕭喚雲便越是心生怨憤,她的怨憤會燒向她們母子。屆時,高湛借着蕭喚雲之手除去了一切妨礙他的人,手中卻并沒有染上半點血腥。且在朝堂之上,他高湛還是個賢德寬厚忠義雙全之人。
當年的昭君何其憤恨!她只怨郁氏一人!她本是只怨郁氏一人的!她打算留高湛一條命,卻生生的被高湛逼上了絕路。
晨時的風自半敞的床扉灌入屋室,吹起床畔七重青色輕紗,其間不知是攜了什麽花香,只覺得袅袅娜娜,教人聞着都覺得神清氣爽。昭君坐在銅鏡之前望着一旁的一枚赤金鑄成的鳳凰于飛模樣的簪子出神,身後的青薔替她梳着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她說起昨日她昏迷之後不知道的事。
她說的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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