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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裏,青薔便躬身告了退,同那個小宮女一起退出了大殿。退出大殿之前還甚賢惠貼心的關上了門。
殿內是燭光搖曳暖色溶溶,殿外卻是冷風瑟瑟,月隐星消,瞧不見半點光亮。唯有沿途幾盞尚且還未被風吹熄的宮燈散發出薄弱的光亮。這樣的光景同方才她進殿之前的全然不同,青薔站在殿門口,裹了裹了衣襟,覺得寒氣十分刺人。她擡頭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幕,正欲擡腳要走,那個小宮女不知從哪個角落忽的冒了出來,手中拿了把紙傘遞到她面前,輕聲道:“今夜可真是不巧,竟然落起雨來了。這把傘便給姑姑撐着走吧。”
青薔伸出手去探了探,果真是下起了連綿細雨,雨絲潤入地面,悄然無聲。若不是那小宮女提醒,她怕是得走出檐下才能察覺得到這場雨。
她甚感激的從懷中掏出一捧麻糖塞進那小宮女的懷裏,撐開傘一腳踏進濃重夜幕之中,走出去幾步回過頭來,還能瞧見那小宮女驚愕的臉。她不禁的笑出聲來。
身後的含光殿裏燭火正盛,青薔走出去些許距離卻仍舊能聽見裏頭傳來的争吵聲,像是高演的聲音:“那是母後給朕做的糯米圓子,是母後讓青薔給朕送來的!喚雲,就算你不在乎母後的感受,難道你也不在乎朕的感受嗎?”
“高演!你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朕!你那皇位根本就是從阿湛那裏搶過來的!你搶了阿湛的皇位!你還從阿湛身邊搶走了我!高演!你讓我怎麽在乎你的感受?怎麽在乎你娘的感受!是她想要害死阿湛!還想要燒死我!你難道忘了那件被燒掉的鳳袍嗎!”蕭喚雲的嗓音一聲凄厲過一聲,青薔懷疑她是在哭。
半分停頓都沒有,高演便接過她的話頭:“該查的我都查過了!不是母後做的!你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大約是吵得太兇的緣故,他驀地停了下來,接着便是一陣令人揪心的咳嗽聲。
自窗扉上透出的燭光晃動的厲害,青薔停在濕漉的青石小徑上,側着頭端詳起一旁的一盞宮燈。
裏頭大約又争吵了幾句,只是越吵氣勢便越弱了下去,無力為繼的樣子。
青薔站了會兒,直到聽不見裏頭的動靜了才轉身朝着大門口邁去。只覺得走出去才沒幾步,身後的殿門便驟的被推開來。蕭喚雲幾近崩潰的嗓音極其凄厲的響起:“高演,你給我滾——”
緊接着便是燭光晃了幾晃,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幾分踉跄的從青薔身邊走了過去。在青薔前面幾步之時停了下來,略有幾分疑惑的開口道:“怎麽?起雨了?”
薄弱宮燈搖曳的燭火下,是披了墨色外衣的少年長身玉立,單手略擡,眉宇間有幾分疑惑。
青薔将手中的六十四骨孟宗竹的油紙傘遞到他面前去,笑了笑,眉眼彎彎:“喏,有傘在,不怕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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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
高演素來疼愛蕭喚雲,只因他內心的愧疚之情忒盛,硬生生的将他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壓下。即便是蕭喚雲當着他的面同高湛卿卿我我,他亦只是怒一怒,繼而發場脾氣便作罷。可那晚的争吵,卻是生生的令高演發了真怒。
且這一場怒火眼瞅着有綿連不絕生生不息之勢。
昭君覺得,高演如今是真正的有了幾分帝王的架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他這位新天子一怒架勢也是不錯的,後宮前朝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提及蕭喚雲半分。
由此觀之,那晚他們兩人之間争吵的內容必定不止那幾句,其中必定有句極其重要的話語将高演同蕭喚雲之間的那根橫刺生生牽動了。昭君将她的這個想法同青薔說了說,青薔雙手托着腮幫子坐在院前水榭旁的石桌邊,認真仔細的想了想,答道:“倒是有兩句嚴重的,但那時青薔已走得有些遠了,便聽得不是十分的真切,怕是聽錯了也說不準。姑媽,那是極其大逆不道的話。”
昭君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垂了頭在架于繃架的繡布上摸索了個正确的地方,紮了一針下去。嗓音無波無瀾:“你且說一說。”
青薔托着腮幫子坐過來一些,故作深沉的沉了聲音道:“蕭皇後讓皇上滾之前,尚且有幾句話是清明的。咳咳。”咳了咳,啞着嗓子學着高演的模樣道:“喚雲!就算朕真的搶了阿湛的皇位又怎樣?你是朕的皇後!你既然不願意做這個皇後,當初為什麽要接過鳳印!”
轉頭又捏着小嗓子,學出蕭喚雲尖銳之極的嗓音,憑空做出拍案的動作,回道:“你以為我想做這個皇後嗎?高演!我告訴你!這個皇後之位我壓根就不稀罕!我一點兒也不想當這個皇後!”
昭君拔針的動作生生的頓在一半,擡了頭目光斜眄過來,嘴角笑意僵住。
青薔咳啞了嗓子,學着高演悲痛萬分的樣子同憑空想象出來的蕭喚雲道:“是了,你不稀罕這個皇後之位,你也不想當這個皇後。那日鳳袍之事朕查了這麽多日,只有王璇接近過那件鳳袍。是你燒了它,是不是?你不想當這個皇後,所以才燒了它是不是?”百忙之中,眼角餘光之中正瞧見昭君斜眄過來的視線,還抽空朝報以昭君自豪的一笑。
昭君正欲開口,青薔便驀地又成了蕭喚雲,尖銳的叫道:“高演,你簡直不可理喻!你就是個瘋子!”昭君只能默默的将手伸了回來,攏了袖子于身前,端坐着繼續聽下去。
青薔仿着高演的樣子,沉痛而又堅定的顫了顫,接過話頭道:“是,朕不可理喻。可是喚雲,朕不明白,既然是你做的,母後又在繼位大典之上替你護全了臉面。你為什麽非要讓朕覺得是母後做的這件事不可呢?喚雲,你真的這麽恨母後嗎?當初那些事情雖是母後做的,可母後卻是全心為了朕的。你要怨便怨朕吧……”
青薔面色猛地一震,大約是投身入了蕭喚雲的角色。瞧着她的那個樣子,大抵也能料想到幾分那晚的情形,這樣的情形無端端的令人感到熟悉。
就像是許多年前高歡對她說的那樣,那九五之尊的帝王在她面前低了頭,說:“一切都不怨柔兒,你要怨就怨朕吧……”
昭君攏于膝上的雙手有些發緊,握成了拳頭之後仍舊有幾分發抖。她瞅着揮手揮腳的青薔,只覺得透過她的身影仿佛能瞧見多年之前那晚的情景。一輪孤獨的圓月立于幾支枯桠之間,時而有鴉雀長鳴一聲,背景是無邊無際的暗色長夜。
“然後,蕭皇後便推開了門,讓皇上滾了。”青薔攤了攤手,道:“喏,就是這個樣子了。不過這些話也太大逆不道了,蕭皇後說出來完全等同于在尋死,所以可能是青薔聽岔了也說不準的。”
這些話的确是大逆不道,但卻是極符合蕭喚雲的作風。
昭君料定了青薔去含光殿送點心會引得蕭喚雲心中不快,但并不曾想到她會如此按捺不住。不過仔細想想也覺得很正常,上一世陸貞不過是陪着皇帝關了門在殿內聊了幾句便被蕭喚雲拔劍相刺。如今外頭傳着的閑言說皇上很喜歡宮中脾氣最好的青薔姑姑,且這兩人還是姐弟,若是青薔姑姑被冊封為妃,豈不是親上加親。這等情形,蕭喚雲如何能按捺的住?
瞧她的這個模樣,對高演大抵還是有幾分情分的。
昭君在心中将這一些思緒慢慢的理清楚,手中捧着的瓷杯裏的茶水由熱轉冷,良久才緩緩擡了頭,問道:“鳳袍那件事,你究竟是怎麽做成的?竟讓人查不出絲毫馬腳來。”
當初命青薔去處理蕭喚雲鳳袍一事之時,昭君曾命她小心仔細着些,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青薔雖是拍着胸脯應了,昭君卻有幾分擔憂她做不好這件事。
但如今看來,這件事她做的十分好。
青薔讷讷擡起頭,嘴裏塞了兩塊雲片糕,兩邊的腮幫子高高鼓起。她比劃了個手勢,臉上浮現出比方才還要雀躍的神情,欲要詳細的講解一下這個過程。但無奈這個樣子實在不适合說話,一開口便噴出一口的粉末。昭君只得擺手示意她不用回答了。
還未開口就被打斷的青薔恹恹的又趴回了桌上。
接下來的幾日裏,昭君過的很是惬意。
那日大吵,蕭喚雲心裏頭大約也不痛快,久違了的骨氣重新被她拿捏出來,一時間竟也不再主動向高演低頭。而高演每日除了早朝處理奏折之外,便是陪着昭君在宮中四處閑逛,以及每日過來陪着昭君用點膳食。倒是那個趙美人,本事不錯,短短幾日已是頻頻出現在高演口中。
在這難得惬意的幾日裏,昭君傳了封信給宮外養傷的婁昭,大致的意思便是徐家顯秀是長公主驸馬,擔任兵部侍郎一職且頂了個鐵騎元帥的名號,乃是大齊的一大重員。高湛若是想要奪回皇位,勢必要收齊兵馬,徐顯秀便是最好的選擇。因徐顯秀是高湛姐夫,有了這一層關系,徐顯秀怕是會很難拒絕于他。倘若高湛正與徐顯秀聯手,再拉攏柔然兵力,屆時便成了個不小的麻煩。
密信交與青薔送出宮,不過半日,青薔便帶了另一封信回宮。信中僅有寥寥幾個字,且還寫的歪歪扭扭不堪入目。昭君将那封信對着午後日光瞧了半日,終于辨認清楚。婁昭信中問的是,為何不殺了高湛?
很顯然,殺了高湛是個簡潔迅速且有效的法子。可眼下這個時刻殺了高湛卻會引出一系列原本可以避免的麻煩。是以,昭君不得不又寫了一封洋洋灑灑極長的信來解釋這一切,信中詳細分析了為何不殺高湛,高湛留着有何用處,且貿貿然殺了高湛之後會引發什麽樣子的不便。
這封信送出宮後,婁昭總算是不再回信,只命青薔帶回來一句口信,意思是他明白該怎麽做,徐顯秀的事情便交給他了,他必定會将這件事辦的妥帖之類的雲雲。
婁昭雖說是個極其別扭的脾性,卻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得了他的保證,昭君總算是放妥了一顆心,也得了幾日空閑來籌備接下來的事情。對于昭君接下來要做的這件事,青薔很委婉的表達了她的看法——“既然姑媽早就想要讓皇上和皇後和好,為何不早些讓他們和好。這些日子以來,皇上過的不舒心姑媽也是看見的。”
這個問題問的着實犀利,簡直就是一針見血。然則解釋起來卻是極其的麻煩,先前同婁昭解釋的那一封信已經令她十分頭疼,青薔問的這個問題便令她更加的頭疼。沉思良久,才開口道:“失而複得的東西才是彌足珍貴,若是他們和好的太早了,那晚的争吵便只能是争吵。拖久了,他們之間那些互相傷害的話才能成為一種傷害。”分開的久了,那些刺人心肺的決絕話語便會成為一種毒刺,傷人又傷己,且這種傷痛随着時間越發的入骨入髓。
大約是這番解釋太過于虛幻,青薔表示她完全聽不懂。
但昭君已經不想再解釋。
兩日之後,是個晴朗的好日子。昭君接到宮外遞進來的消息,說的是徐顯秀一事已經處理好。接到這個消息之時,昭君正倚在殿門邊上望着院裏來來往往正是忙碌的宮婢們出神。青薔急匆匆的奔進來,同昭君噼裏啪啦的說了幾句話,便又急匆匆的奔走。
籌備了好幾日的一場戲終于在這樣的好日子裏緩緩拉開帷幕。
這件事是宮中辛秘,宮婢們幾乎無人知情,只有幾個當時目睹了幾段過程的宮女能稍稍說上一二,但也說的不甚清楚。只知道那日是三月将盡的日子,宮中随處可見随風飄蕩的柳絮,日頭正正好,溫煦且徐徐有風。
青薔姑姑十分焦急的奔進昭陽殿後,未幾,因病修養了一月之餘的太後娘娘便也十分焦急的被攙扶着離了昭陽殿,直直的去了含光殿。
太後去含光殿的同時,皇帝也被請去了含光殿,一同去的還有新晉的趙麗嫔。
那日含光殿中具體的情況無人可知,只知道有在含光殿外掃地的宮婢說,太後同皇上進去不曾多久,慎刑司便架了個宮女進殿。後來裏頭傳出了幾許質問聲,合着女子的哭聲十分嘈雜。
大約過了許久,才驀地聽見皇上十分清明的一句話,說的是:“喚雲,是朕誤會你了!一切皆是朕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一直在忙着着手于投稿的事情,所以就有些心煩,導致這篇文細膩度嚴重下降。在這裏先跟大家道下歉,以後會盡量描寫的細膩點的。
另外解釋一下,這篇文是站在昭君的角度寫的,對于昭君而言,高演是傷痛,蕭喚雲是對手,高湛是障礙,但是陸貞卻是個騙子。重生一次之後,重頭戲是高演和蕭喚雲,所以寫到現在其實都是重頭戲。後面陸貞是昭君留着對付高湛的利器,就随了那句話,讓一個人痛苦,肉體上的遠遠比不上精神上的。
當然昭君她不會殺了陸貞,那樣子的話就必須殺了高湛,不然高湛就會成為一只蟄伏的猛獸。這樣子太不劃算了,花了那麽大的力氣刺激他,卻又要轉手殺了他。死了是一種解脫。
我認為吧,正兒八經的報仇就是你把那個人弄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他卻還不知道是你做的,想要複仇卻找不到出口。
所以,昭君重生之後從臺前轉為幕後。
0.0 陸貞姑娘這個時候正在宮外游蕩着呢,目測幾章內就能入宮的。
最近看了挺多的文,頓感自己跟大神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唔,話說如果我能堅持十年不停的寫下去會不會好一些?真心感謝砸地雷的姑娘,以及留言的姑娘,你們都是好樣的~~~
╮(╯▽╰)╭ 推薦一首歌,姑娘們可以去聽一聽。不過提前得說一句的是我的口味的确不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喜歡的歌大家不一定會喜歡。
歌名是《Ninna Nanna》
QAQ 久違了的電腦登陸所以今天廢話多了些,以後不會說這麽多廢話了撒~~表示大家這四天看見的作者有話說都不是吾親自發的,為了回複大家的留言,人家的流量從十幾兆迅速竄到了七十八兆,目測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沒法用爪機登陸了
☆、禍首
含光殿中那一日鬧出了些許的動靜,然則那樣的動靜委實稱不上是什麽大動靜,是以,宮中對那日之事并不大關注。
只知那日自含光殿裏出來的帝後二人相攜而走,好似傳聞中的嫌隙從未存在過一般。
此後數日,高演皆是宿于蕭喚雲的含光殿,出行食寝皆是同她膩在一起,一時之間蕭喚雲風頭大盛。而相較于蕭喚雲的風光,早前頗受聖寵的趙麗嫔卻顯得蕭條許多。底下的宮女們不得不揣測那日含光殿中的動靜是不是那趙麗嫔犯了什麽錯誤,才致使她自那之後便失了聖心。
然則這樣的揣測對于趙麗嫔而言,乃是天大的冤枉。
那日含光殿中,她什麽事也沒有做,甚至于半句多餘之言都不曾說過,便那樣生生的失了高演的寵愛。若真的要将這件事情講究個原委,那麽她只能說,一切都是因為蕭喚雲那個賤人!事後她曾托人打聽過,那日太後是被她身邊的青薔姑姑所請到含光殿的,而皇上則是被太後請到含光殿的,青薔姑姑是受了王尚儀的吩咐才去請的太後。這些人皆是同那件事有所關聯的人,蕭喚雲将他們全數請了過去,這一切都很正常。但唯一不大正常的是,她同這件事并沒有半點的關系,蕭喚雲身邊的王璇王尚儀卻親自過來請她。
蕭喚雲的目的自然顯而易見,是想要讓新晉的趙麗嫔仔細的瞧一瞧,皇上于她的情誼深厚,好教她這個新晉不久的新妃知難而退。
是以,那一日趙麗嫔不過是立在一旁看了一場戲。
她之所以認為那是一場戲,是因為那日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面上的神情都是虛妄的,好似像那高築赤紅戲臺之上抹了白面妝容的戲子一般,一颦一笑一蹙眉,皆是逼真極了的假象。只有那恍在戲中的人演的盡興,毫不自覺。
這場戲的起因,是關于新皇登基那日的傳聞。
趙麗嫔未曾進宮之時,便對那日繼位大典上的冊後一事略有耳聞。她身為一位久居閨中不曾外出的大小姐,這個略有耳聞自然不是從尋常人那裏聞的,乃是從她在朝堂上當大官的阿爹口中聞到的。她阿爹同她說:“繼位冊後之時,我就站在皇上的左下側,親眼瞧着那蕭皇後的衣袖自個兒燃了起來,雖然太後娘娘說那是吉兆,但大家夥兒心裏頭都清楚,老天爺是不滿意這個皇後的。”
她阿爹同她說的這些話自然不是白說的,他是朝中的大臣,她又是她阿爹的愛女,家世背景雖說比不得蕭喚雲梁國公主的身份尊貴,卻比她那名存實亡的身份有用許多。
她阿爹的意思她也是曉得的,所以無論是被冊為美人也好,麗嫔也好,就算是被冊為貴妃,她都不會放在眼裏。她想要的,是那赤金雙鳳盤天的位置。
她将這件事藏在心裏頭,亦是将這件事隐藏的很好,不留半絲痕跡。她以為旁人不會曉得她的這份心思。
然則趙麗嫔以為旁人不知的這一切,昭君卻是十分清楚。她的這個十分清楚源自于她那個自小就喜歡嚼人舌根且更喜歡道人是非的弟弟婁昭。說起她弟弟的這個喜好,她便覺得十分困擾。因他喜好刨根問底,刨人家底,凡是做過的事情只要是他感興趣的都能給你刨的一幹二淨,她做過的事情他便無一不曉。不過話說回來,他的這個喜好看起來雖然不太道德,但從而也教育我們許多道理,比方說世上無難事,山外青山樓外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閑話就此打住,話題且繞回到那一日含光殿的情形。
那日清晨,趙麗嫔踏着薄霧邁進含光殿,金色步搖于晨光之中閃爍。她身後窗外春深,莺啭。大片大片的蜀葵生長于朱牆之下,寬大柔軟的枝葉在風中徐徐擺動,遙遙望去,像是一片碧色的海。
正殿之中跪了個小姑娘,頭上總了兩個角,一身綠色新制宮裝。本是該天真無邪的年紀,此刻卻是跪在地上抖的像是深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一片枯葉。
蕭喚雲軟軟的倚在高座金榻之上,手中端了杯茶水,卻沒有要喝的意思,只用着指腹輕輕摩挲着那只杯子。眼風裏頭瞥見踏進殿門的趙麗嫔,也不過是略笑一笑,慵懶着嗓音緩緩道一句:“麗嫔妹妹今日來的好早,阿璇,給麗嫔看座……”聲線拉的許長,聽上去有幾分沙啞幾分魅惑。
趙麗嫔柔弱的小身子板抖了抖。
待到昭君趕到之時,那趙麗嫔已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一張椅子面兒只坐了小半角,腿肚顫抖的厲害。見昭君進來,便可憐兮兮的投過來求救的目光。
昭君被她投過來的目光弄的愣了一愣,在心裏頭思忖了半晌自己同那趙麗嫔的關系什麽時候進展的這麽親厚了,未果。繼而擡頭望向蕭喚雲,蕭喚雲面上笑意已從方才的似笑非笑轉變成了深沉一笑。昭君還未曾反應過來,身後便已響起了高演略顯得不快的嗓音:“喚雲,你今日又在發什麽瘋?竟連母後都請過來了,你不知母後正在病中,不能吹風嗎?”
是略顯嚴厲的質問。
金榻之上的蕭喚雲面色微沉,嘴唇緊抿,沒有開口。
高演行至昭君身側之時,腳步稍頓,目光輕飄飄的落在一側落座的趙麗嫔身上,眉頭微蹙:“你怎麽也來了?”
趙麗嫔顯得愈發局促,緊緊低着頭不語,一張絹帕在她手中被絞成一團。大約是覺得皇上問話不搭不好,但又覺得若是在皇上面前提起蕭喚雲這人他會不痛快,她時不時的擡起眼皮瞅一眼蕭喚雲,又極快的垂了下去。躊躇半晌,才嗫嚅道:“……是皇後娘娘。”
高演面色顯得越發不快,眉頭緊緊蹙起,沉了嗓音同金榻上的人道:“蕭喚雲,你胡鬧夠了沒有!。”這是個發問,卻不等蕭喚雲開口,便轉過身去攙扶住昭君。他面色緩了稍許,溫言道:“喚雲胡鬧,母後不要同她一般見識,兒臣現在就陪母後回去。”說完,便要攙着昭君出含光殿。
未曾邁出去兩步,身後便傳來瓷杯驀然落地的響聲。
高演身形頓了一頓,擡起的腳步停在半空,頓了片刻之後又繼續往外走。将将要跨出殿門之時,蕭喚雲的聲音于殿內冷冷響起:“皇上,你難道不想知道天火焚燒鳳袍的真相嗎?”
高演不欲理她,徑直往外走,卻被昭君一把拉住。他回過頭來望着昭君,眼中稍許疑惑,微蹙了眉道:“母後不要理會她的瘋言瘋語。如今雖說是開春了卻依舊有些涼意,母後穿的這樣單薄回頭該凍着了,得快些回昭陽殿……”
昭君揮手打斷他:“你不必躲着這件事,那日的天火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哀家也很想知道。”說罷便要轉身重回大殿。高演還欲攔她,卻被昭君握了手帶着一同折了回來。他走的有幾分不情願,卻似乎也怕掙紮的動靜大了會傷到昭君,便只能不情不願的被昭君拉回了殿內。
蕭喚雲不知何時已從榻上站了起來,正冷着一張臉從幾步矮階之上踱下來,衣袂無風而蕩,于高演面前兩步之遙處站定。
高演将頭轉向一旁去,一副不願意瞧見她的模樣。
她倒也沒什麽多大的反應,只冷冷笑一聲,道:“那日繼位大典之上,本宮的鳳袍無故起火,太後娘娘說那是天火,是上蒼賜予新後的賀禮。”冰涼笑意盛開于她嘴角,十分豔麗的一張臉緩緩轉了過來,一瞬不瞬的看着昭君:“太後娘娘可曾記得這回事?”
她眼角上揚出一個很好看的角度,日光自高窗而入傾瀉下來,于她眼睑之下拖出一道扇形陰影。美人不虧是美人,一颦一笑皆是美的令人咂舌。昭君眼底含了幾分笑意,颔首道:“自然記得。”
蕭喚雲嘴角笑意更甚,那是種令人瞧不出究竟的笑意,只覺得大約是有幾分得意的。她将下巴高高揚起,目光不知落向何處,面上的容色像極了一只驕傲的孔雀。半晌,她才收回了視線,凝視着昭君,一字一頓道:“那就好。”
一旁的高演已是按捺不住之色,邁上前一步,正欲開口,蕭喚雲卻已朗聲道:“那日火燒本宮鳳袍的乃是磷火,磷粉本就極易燃燒,那日殿內聚光頂鏡恰立于本宮正上方,致使殿內驟熱,才使得本宮的鳳袍無端端的起了火。而這罪魁禍首則是——”
她擡手一指,直指立在她左側的昭君。
高演已怒喝出聲:“夠了!”
這就像是一場顯而易見的戰争,兩個女人之間的戰争,無論是哪方勝了哪方輸了都不是件令人感到愉悅的事情。高演單手攏于嘴前,喉間發出難抑的細碎咳嗽聲,良久,才艱難吐出幾個字:“夠了,喚雲…….”
蕭喚雲嘴角笑意愈冷,目光同盈盈含笑的昭君對上,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的輕笑出聲,肩膀因笑意而輕顫。指着昭君的手指忽的在空中轉了個方向,直指向跪在地上的那個小宮女身上:“罪魁禍首就是她!這個賤婢!”
高演愣了愣,面上不知是何種表情,只順着她的指向望向跪在地上抖成篩子的小宮女。
“年前守歲小宴上她打碎了本宮的一盞翠玉杯,本宮不過是罰她去雪地裏跪了半日。誰知她竟懷恨在心!繼位大典之前阿璇送鳳袍到含光殿的路上,她趁機撒上了磷粉!若非今日阿璇發現她藏于枕下的那包磷粉,本宮怕是還要再遭毒手——”
作者有話要說: QAQ 貌似又有個bug.......
北齊有木有戲子啊.......我去切腹自盡好了嘤嘤嘤。
表示蕭喚雲還會蹦跶幾天,但是最後的結局的确讓人很爽。唔,蕭喚雲解決了,陸貞就會入宮。
╮(╯▽╰)╭ 最後問一句,那位丢地雷的姑娘,你是在跟本攻撒嬌呢~還是在調戲本攻呢~
☆、彩珠
蕭喚雲同大家說的這個真相十分清楚,自起因到經過以及結果都十分明确,其間又傳了那宮女同住的小宮女進來問話。種種跡象皆表明天火焚燒鳳袍那一事确是那個名喚作彩珠的宮女所為。
只是這件事情瞧上去是那麽回事,仔細想想卻能覺察出些許不對勁來。
比方說她一個宮女如何能想出磷火焚衣這樣精細的主意,且宮中宮女時有受罰,她又為何會這般憎恨蕭喚雲一人?繼而再比方,她既然已經燒了蕭喚雲一件鳳袍,在明知道宮中有人徹查這件事的當口,卻将磷粉藏于枕下。若是被人發現,豈不是自尋死路?
昭君将這幾個問題同蕭喚雲問了一遍,用的是十分溫和的語氣。
但蕭喚雲面色卻是極為不耐,輕哼一聲,大約是想要開口反駁。一臉輕蔑之色在目光觸及高演冰冷冷的一張臉之時驀地僵住。良久,才側過頭來瞧着昭君,神色未變,語氣卻緩了稍許:“宮女時有受罰不假,但這賤婢自打進宮起便一直留在含光殿做事。本宮瞧着她伶俐,手腳也勤快便待她好些,從未曾打罵過她。”冰涼目光斜眄過來,輕笑一聲,道:“想來是本宮待她太好了,才使得她尾巴都翹上天了。不過是稍作懲罰,她便記在心裏了,竟然還敢燒了本宮的鳳袍!”
“至于她為何要将那包磷粉藏于枕下……”她悠悠的瞥了地上那顫抖不已的彩珠一眼,嘴角冷笑更甚:“只能說這賤婢膽子實在太大!被燒的是本宮的衣裳,要查的話自然不會搜查本宮的含光殿,所以她才會這般有恃無恐!再則,連太後娘娘都說那是上蒼賜給新後的賀禮,這賤婢自然覺得這事已安然渡過。”
“哦,對了。區區一個小宮女是如何想出磷火焚衣此等精細的主意的,本宮也覺得很是困惑,聽聞鮮卑古時狩獵就有用到磷火燃竹借以驅趕猛獸的法子,想來對于磷粉這東西,太後娘娘更加清楚……”她緩緩踱出一步,同昭君離得極近,近的能聞見昭君面上略薄脂粉的芝蘭氣息。
這樣明顯的話語是個什麽意思,大家自然都懂。
蕭喚雲這話一出,殿內的幾位面色驟變,遠坐一隅的趙麗嫔“呀!”的一聲驚叫出來,大約是被她這些話所驚吓到。大家夥兒落在昭君身上的視線便齊刷刷的轉到了那趙麗嫔身上。趙麗嫔霎時紅了一張臉,手足無措的朝大家報以歉意的一笑。
于是,大家的視線又得以重新落回到昭君身上。
集了一身矚目視線的昭君一派坦蕩之色,聽了蕭喚雲的話不過是略微偏了偏頭,淡淡道:“哦,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磷火不好控制,極容易傷到自己,鮮卑已然很久沒有用過這種法子狩獵了。”
蕭喚雲得了她想要的答案,似乎很是滿意。她眼中笑意漸盛,嘴角越發地向上勾:“這麽說,太後娘娘也認為鮮卑一族對磷火用的十分熟稔……”一句話在此處頓了頓,她略垂了首瞥了眼被高演握住的手腕,重新擡起頭時卻将話鋒一轉,聲音放的極柔:“不知太後娘娘對此事是何看法呢?”
她這個樣子,就像是抓住了別人小辮子的小姑娘一般,眉眼之中的得意之色是個人都能瞧得出來。昭君自然也能瞧得出來。雖說磷火焚衣這件事做的天衣無縫令人查不出絲毫的痕跡來,的确令人頭疼。但将這一分頭疼暫且撇去便會發現,無論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它總是個人做的。既然知道是人做的,那思考起來便十分簡單。
蕭喚雲同昭君素來不合已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用慣性思維來思索這件事,無非就是兩種可能性,要麽就是蕭喚雲自己做的,然後嫁禍給昭君。要麽便是昭君做的,想要害死蕭喚雲。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什麽好想法,因為這件事可供人思考的方向具有多變性,一旦禍害對方不成便會遭到反禍害。
蕭喚雲這番話,是篤定了這件事是昭君所謂的形容,且她認為彩珠是昭君安插在她身邊的暗子。
昭君覺得,蕭喚雲同她說這些話是在威脅她,要麽選擇自斷手腳棄了彩珠這顆暗子,要麽便同她抱成一團嘩啦啦的一起掉下水去。
沉默良久,一旁的青薔攙住昭君的手微不可見的動了動,面上神情瞧上去有幾分暗暗的焦慮。瞧見這一切的蕭喚雲嘴角笑意更甚,還甚有閑情逸致的打量了幾許四周的陳設,雖說這是她住了許久的寝宮。
冗長的沉默令人難受,高演擡了擡手似是欲要開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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