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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這片沉默的模樣,昭君卻先他一步笑着開口:“這件事,哀家覺得應當先審問過那個叫做彩珠的小宮女,才能定奪。”

是以,一直飽受忽視的彩珠得以受到大家的正視。

那顫的猶如j□j十歲的老婆婆的小宮女似乎是意識到了現在是輪到她說話的時候了,便抖着肩深深的垂着頭,幾分哭音道:“……不,不是我……”聲音是傷寒未好的粗噶,像一塊破抹布一樣。

打量夠了自己寝宮陳設的蕭喚雲目光終于落定在彩珠身上,彩珠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一般,猛地顫了一顫,自喉間發出的“咕咕”濃痰之聲越盛。殿內緩緩響起蕭喚雲的腳步聲,寥寥幾步自冰涼光潔地面踏過,最後停在彩珠面前。

她朝着彩珠俯下腰,單手摸上彩珠的面頰,半寸長的指甲輕輕劃過她的頰側最終指尖緩緩托起她的下巴。彩珠的下巴被她輕托着徐徐擡起,漸漸露出那滿是淚珠的一張臉,十多歲的年紀,清秀的模樣。

“彩珠啊……”她微沉了眸光上下打量着她,笑了笑,道:“本宮素來喜歡你,只是你應當知道火燒鳳袍會犯下多大的罪過。這種罪過,你擔不起。”笑意漸染她的眼角,她松開了手,訝異的捂了嘴道:“本宮記得,你說你家中只有一位年邁的老母,還有年幼不更事的弟弟。哎呀,彩珠啊,你若是在宮裏頭犯了大過送了命,你的家人該怎麽辦呀?”

彩珠怔怔的望着她,眼神暗了暗。

蕭喚雲終于站直,目光有意無意的瞥過旁邊的昭君,最終還是直直的落定在彩珠那雙水霧朦胧的眼,嗓音幾番柔緩,道:“該認的罪,你最好自己權衡清楚。倘若是說岔了,一不小心送了命,莫怪本宮沒有早些提醒你。”

聽到此處的高演面上已有怒色,大約是覺得自己一個堂堂的皇帝竟然在這裏連番受到忽視而覺得不滿,但蕭喚雲所言句句皆是意有所指卻又沒有實際的指到什麽人,令他抓不住發火的理由。幾步之遙的昭君容色淡淡,她身旁的青薔隐約有幾分急色,再遠一點的局外人趙麗嫔一臉無辜且茫然。

蕭喚雲冷漠視線緩緩掃過四周,靜默無聲的朝着昭君的方向笑了一笑,卻未曾笑進眼中去。她的這個樣子,估摸着是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拿着彩珠全家人的性命來威脅她,她自然會顧忌着些,必然不會像先前那般嘴硬不肯供出幕後主兇。

昭君将一場戲看到此處,已覺出幾分乏味。蕭喚雲同她笑一笑的時候,昭君漫不經心的掃了掃眉尖,朝着蕭喚雲報以一笑。

蕭喚雲怔了怔。

事情卻在此處一變,忽的急轉直下。跪在地上的彩珠驀地失聲哭嚎了出來,筆直的膝行幾步上前一把抱住蕭喚雲的腿,嚷道:“娘娘!彩珠知錯了,一切都是彩珠的錯,娘娘您放過奴婢吧,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奴婢吧——”

蕭喚雲被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推彩珠,因彩珠将她的腿抱得很緊,她掙紮的時候便用了幾分力道。只是用力一推,彩珠便被她驀地推翻在地,像是跌倒的時候撞到哪兒的樣子倒在地上掙紮着爬不起來,咳了兩聲嘔出一口鮮紅的血,頃刻便暈厥了過去。

蕭喚雲後退兩步,捂着胸口望着近在她腳邊咫尺距離的那灘血,瞪大了眼睛有幾分回不過神來。

事情演變至此,大家都感到十分驚詫,但眼下處理的方式只能是将彩珠帶下去關好。且聽她方才口中嚷嚷的那幾句所言便可以認定這件事同她脫不了幹系,只能将彩珠交與慎刑司待到她醒來再做審問。

彩珠被拖下去的時候,蕭喚雲依舊站在原地捂着胸口,驚魂不定。

高演一臉歉容地将蕭喚雲摟了摟,又道了幾句歉,扶着她進了內殿。

一場好戲就此唱罷,唱戲的都退場了,看戲的自然也得散場。

昭君同青薔一起邁出含光殿的殿門,外頭已是暖陽高照,幾只不知名的鳥雀自檐下掠過啾鳴兩聲,再遠一些青山疊翠,隐約能瞧見映山茶花豔麗的紅色凝成一團紅雲。

還未走出去兩步,身後便響起一疊匆忙腳步聲,由遠而近,衣袖攜風呼呼而來。那人連喚了兩聲太後娘娘,昭君才停下腳步,等了等。

是趙麗嫔。

她疾步至昭君身側才站停,氣息急促的長籲了一口氣,同昭君行了個禮道:“給太後娘娘請安。”

昭君唔了唔,不欲搭理她,擡腳便走。

走了兩步,趙麗嫔卻緊跟了上來,不等昭君開口便已開始絮絮叨叨道:“臣妾這些日子一直都想來給太後娘娘請安的,可皇上說太後娘娘您正在病中,臣妾不好叨擾,是以臣妾才沒能給太後娘娘請安來着的。”

昭君停下來看着她,不知這個小姑娘究竟想要說些什麽,只同她皮笑肉不笑道:“可見你是個懂禮數的好孩子,只是哀家不講究這些個虛的。你若是有心,多放些心思在皇帝身上便是,不用在哀家跟前晃着。”

趙麗嫔嫣然一笑,很樂呵的應聲道:“是,臣妾記下了。”便一路樂呵的陪着昭君走到了宮巷的岔路口,才行了禮告了別,攜着她的貼身宮女走了。

昭君的耳根子得以清淨一時。

一直等到趙麗嫔走出去老遠,肅穆着一張臉的青薔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同昭君道:“可憋死我了,眼巴巴的瞧着她走進咱們設下的套子裏卻不能笑出來,那滋味真是難受。姑媽,您委實英明。”大約是高興的有些過頭,她行步之間有幾分蹦跶。蹦跶幾下又偏過頭來,笑道:“接下來,是不是應當将這盤棋全部推翻了?”

昭君将她且按住一些,嘴角亦是含了些許笑意,緩緩道:“哀家改主意了。那盤棋不需要咱們親手去推,只需再等一段時日,屆時自有人會替我們去推。”

走了兩步,又驀地想起來個疑問,便同青薔問道:“雖說你方才演的很好,但,哀家只同你說不許笑罷了,你是怎麽想到要做到面帶急色這一點的?”

青薔停了腳步,怔怔的望着她,面上重新挂上了方才的那副焦急之色:“……姑媽,我竟然給忘了。我剛才尿急來着的——”

昭君:“……”

作者有話要說: QAQ 可憋死我了,這一段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視角來寫才好所以寫的這麽別扭。

╮(╯▽╰)╭ 大家猜猜看,太後打算對喚雲做什麽?

在這裏對砸雷得姑娘再說一句感謝~~~~謝謝你的支持

☆、契機

流光匆匆又是半月,窗外枝頭桃花漸開,門前庭落石徑兩側的九重紅葛開出絨緞一樣的花盞來。微風閃瞬,春意漸濃。

自含光殿一事過後,宮中便徹底平靜下來。

高演同蕭喚雲重回當初那般如膠似漆的模樣,大約是因經了這其間的些許事情,蕭喚雲待高演的态度也越發好轉起來,兩人親密恩愛姿态更勝從前。近來幾日,聽安插在含光殿中的眼線禀報,蕭喚雲賢惠了許多,整日整日的守在小廚房中學着做點心,每每做完一樣便特特的送去仁壽殿交給高演。

關于這一點,高演晨時過來請安之時亦是有提及過幾分,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雖是笑着的,卻隐約有幾分惋惜,有意無意的嘆了一句:“喚雲做的糯米圓子吃着卻總沒有母後做的香甜。”

他說這話的時候,昭君正倚在她平日裏一貫喜歡的軟榻之上,同此前幾月裏的習慣一模一樣,只是覆于膝上的虎皮換成了略微薄一些的絨毯。自她的那個角度望出去,可以清晰瞧見庭院之中的扶蘇花木盛開出重重煙雲般的花盞,一團一團的堆疊在枝頭上。微風拂過,随之搖曳出滿室清香。昭君同他笑一笑,道:“瞧你這話說的,母後做給你的如何能同喚雲做的相比,自然是喚雲做的教你吃的香甜了。你如今說這話莫不是在哄着你母後玩兒吧?唔,母後且問你一句,喚雲能如此待你,你心裏頭可歡喜?”

笑意一點一點的爬上他的唇角,積攢出一個極大的笑容,像是冬日裏積攢了一世暖陽的紅蓮葵一樣。他略微颔首,眼睛裏都是笑意:“歡喜,兒臣很歡喜。”

昭君微斂了眼眸,嘴角雖還是挂着笑的,可笑意卻從她眼角慢慢的散了去。半晌,才輕聲道:“那就好。”

日子便這般一天一天的過下去,安穩而又惬意,看起來好像比從前的日子更好過了可是仔細想想便覺得其實也差不多。

昭君依舊稱病不出,也免了晨省的規矩,日複一日的坐在昭陽殿東側的軟榻上繡着那幅龐大的好像永遠也繡不完的山河圖。高演同她這個娘親之間似乎越發親厚了,縱使朝堂事務再繁忙,每日必定要來昭陽殿坐一坐的。大約是因為昭君從前對他的期許過高了的緣故,亦或者是因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緣故,高演兒時過的十分不愉快。

高演說:“小時候,阿湛總會同兒臣說今日他的母後做了什麽吃食給他,午睡前又給他講了個什麽故事。兒臣真是羨慕的緊,便總是同阿湛黏在一處,也想聽聽郁皇後說的那些故事。現在想來,倒是挺好笑的。”

他本是無心的提了一句,昭君便記在了心裏頭。此後高演每每過來,昭君便會同他講幾個有趣的故事,大多都是從前未嫁之時她母親同她說的睡前故事。一般這樣的故事都具有醒世意義,高演聽得時而悲戚長嘆時而握拳感慨,十分歡喜。

但,昭君每每同他講故事之時,青薔皆是在一旁。有時是假意端茶水進來,一步一頓,端茶倒水之間數頓,繼而出門之時一步三回頭且時常踏出去一步便退半步回來;有時是假意進來鋪床疊被,被褥疊好又拆開,拆開又疊好繼而再拆開……周而複始,始而複周,直到聽完整個故事為止。高演對此很是煩憂,但他并不曉得自己為何煩憂,只覺得自己瞧着青薔十分不順眼。為此,高演特特的尋了個空閑的日子同青薔好好的交涉了一番,意思是本皇帝在聽故事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在做其他事情,所以以後母後講故事的時候你就別端茶端蔬果端飯疊被鋪床之類的了。

青薔站在昭陽殿的門口,聽完他的話之後“哦——”了一聲,端着手中将要端進門的一條糖醋魚轉身便遁了。

高演覺得自己很圓滿,且他認為自己只是純粹的不喜歡在聽故事的時候旁邊有人在幹閑事兒,不認為這是覺得那個姑娘分走了他母後的注意力而吃的醋。

在解決了青薔這個麻煩之後,他便十分愉悅的搬了張板凳坐在昭君榻前聽故事,瞧上去心情十分好,嘴角還上揚着笑意。

昭君方起了個頭,講到:“那一日,濃雲滾滾自東方而來聚于王家大宅之上,九天之上驟然響起轟隆雷聲,只見三道金光直直劈下來…….”

遁走的青薔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蹭蹭的搬過一張板凳,蹭蹭的挨着高演坐了下來,眼巴巴的望着昭君催促道:“後來呢後來呢?姑媽快些講。”

高演不敢置信的扭過頭來看着她。

青薔也扭過頭去嘿嘿的朝他笑一笑,露出一排白淨的牙花子,道:“奴婢這次可是純粹的來聽故事的。”說着便拖着板凳往昭君跟前挪了挪,急切道:“姑媽快講,那王家的主人是要升天了嗎?可是濃雲滾滾,啊!”她似是想到什麽,驚叫出聲,又自覺的捂了嘴。左右瞧了瞧,才壓低了聲因問道:“難道是遭天譴了?被雷劈了?”說完又急切的拖着板凳往前擠了擠。

被擠到一旁的高演:“……”

第二日,昭君講故事之時青薔便沒了蹤影,且整個故事講完了也沒瞧見青薔的蹤影。昭君十分擔心,便憂心忡忡的對高演說:“哀家擔心青薔那丫頭,今日是不是病了?昨兒夜裏風大雨大的,大約是着涼了,今日才會沒來聽故事。”

端坐在桌前吃菱角糕的高演漫不經心的哦了哦,慢悠悠道:“……她沒病着,只是兒臣瞧她整日無所事事閑的很,便讓喚雲給了她個差事。”

高演說的這個差事,同蕭喚雲說的原話是:“給她找一個忙的抽不開身的差事,最好是除了每日辰時給母後梳洗之外便終日忙碌的差事。”

蕭喚雲自是求之不得,同王璇細細的商量了半夜,終于定了個差事下來。做了司寶司的小女官,成了個八品掌珍。這本是個肥美的差事,卻因前一任私自吃掉的虧空忒多而多了許多爛賬,繼而又有個王璇壓在她的頭上處處給她苦頭吃,一份好差事便越發顯得像一份爛差事了。

是以,青薔上任第一日便忙碌到夜半才回了昭陽殿。這是她的習慣,日日伺候着昭君晨起梳洗打扮與夜裏就寝之前的洗漱的習慣。一個人的習慣是不容易改變的,是以她一臉疲憊之色回到昭陽殿的時候上未曾發覺到底有哪裏不對。

擡腳踏進殿門之時,她才甚遲鈍的反應過來今日天色已晚,昭君自然不可能等着她回來幫忙洗漱再睡下了。想到此處,她便要轉身往外走,腳才剛剛擡起來,昭君的聲音卻悠悠緩緩的自身後傳來:“怎麽?瞧你這個樣子,是王璇刁難你了?”

她愣了愣,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之時,昭君已從殿側屏風之後緩緩踱出。發髻已散,青絲垂腰,是将要就寝的模樣。

青薔有些反應不能,直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聲來:“姑,姑媽,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沒歇息?”

昭君緩緩的踏着燭光踱過來,燈影微漾在她臉上,使得她容色難辨,不知是個什麽表情。她饒有興趣的瞅了瞅一副被霜打了的蔫白菜模樣的青薔,良久,才道:“等你。”

青薔瞪大了眼睛,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燈臺之上微盛的燭火躍入她的眸中,讷讷道:“……啥?”

昭君瞟她一眼,眼角慢慢浸出些許笑意。

今晚的夜有點不大尋常,素來早睡的昭君這般遲睡,入了夜會半敞着幾面窗的昭陽殿竟将所有的窗扉都緊掩上了,就連窗外隐約的夜色都有幾分不大尋常,将近十五的日子竟然沒有半絲月光。

再稍稍仔細一些,便能覺察出今夜有幾分涼意漫入衣領。

窗外有連綿雨聲漸響,襯着幾聲夜鳥婉轉啼鳴更顯得寂寥,隔了層窗紙,不知外頭的扶蘇花是個什麽樣的光景。大約是凋零的凄慘,連的殿內都是綿延花香。

昭君神情專注的側耳聽了許久,眉眼依舊是方才的那副形容,只是好似終于覺察出涼意了裹了裹衣服,道:“今日,高湛出宮了。如若底下上報的無誤,他今夜怕是回不了宮了。”

青薔終于回過神來,略驚訝道:“姑媽派人追殺他了?”

燈碗之中驀地發出“哔啵——”一聲,燭火晃了晃。昭君垂下頭去凝視着月白寝衣上一朵同色的淩霄花,半晌,道:“不是哀家的人馬。他今日出宮是為了見徐顯秀,可是不巧的很,徐顯秀同張相皆染了風寒不能見客。”她低低的笑了起來:“眼線來報,說是今日宮中選的宮女裏頭有個姑娘被趕了出去,我們的長廣王在見到那個姑娘之後便遭到了追殺。後來躲進城郊竹林裏頭,消失不見了。”

青薔打了個哈欠,打了個哈哈道:“那真是老天開眼,姑媽正好可以利用這次機會,讓該消失的人徹底消失。”

“不——”昭君轉過頭來望着她,嗓音清清冷冷:“暫且先別管他們。高湛一失蹤,怕是有人會比我們更着急。”

青薔擡頭看她,靈機一動道:“姑媽一直在等的契機,莫非就是這個?”又蹙了眉,道:“可姑媽前兩日不是還在說蕭皇後和皇上處的很好,讓皇上很歡喜,您很滿意麽……”

昭君瞥她一眼,緩緩道:“哦,哀家是挺滿意的,她也和演兒處的很好。但是誰能說的準演兒和別的姑娘就不能處的好,不能讓哀家更滿意呢?”

她說完這話的時候又瞥了一眼青薔。

青薔莫名的抖了抖。

作者有話要說: ╭(╯3╰)╮ 結局之前暫且讓姑娘們放松放松,滿足一下你們此前半月來的期盼,讓你們瞧一瞧倘若青薔和高演在一起是個什麽模樣。

然後今天驚訝的發現了倆新的地雷。

在這裏想問一問,二位姑娘這是打算入我後宮的節奏麽?

最近怕大家看着我煩所以一直沒敢在這裏蹦跶,唔,都冷清了不少撒~~~于是今日特地過來打個滾~然後滾一身灰回家。

╮(╯﹏╰)╭ 表示今天其實有點不太開心,因為做了個夢

夢裏有人追我。

結果人家剛剛捧着大筆的錢跪在地上求我花的時候

- - 我想起來我還有一堆衣服沒洗,硬生生的爬起來洗衣服去了

QAQ 洗衣服洗到一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應該先把錢花了再起來洗衣服的麽,時間明明很充裕的撒!!!

姑娘們酷愛來安慰我!!!

☆、驟雨

昭君同青薔說她在等一個合适的契機,如今這個契機到了,該行的棋子卻是遲遲不動。這令她感到吃驚。

那趙麗嫔是個咋呼的性子,不想還能按捺的住性子忍了這麽些時日,委實不錯。

該遞的消息全都遞了過去,趙麗嫔那頭卻好似什麽都沒收到一般,依舊平靜的過了好幾日。青薔倒是有幾分着急,司寶司的賬務也搬回了昭陽殿裏來做,一日下來皆要重複起身去門口瞧一回的動作許多遍。

昭君卻很是悠閑,一幅山水圖繡了小半,被青薔這般終日的晃悠來晃悠去的姿态晃的眼疼,便寬解青薔道:“你莫急,左右不過是這兩天的事了。高湛暫時還回不了宮,咱們有足夠的時間等她想通。”

如此,青薔才勉強的将心中的急躁壓了壓,穩了心境坐下來整理她的一堆爛賬。

昭君口中的這個她,指的自然是趙麗嫔。

自那日含光殿一事之後,趙麗嫔很受冷落,心裏頭自然不高興。但令她不高興的是大齊的皇後,如今帝後和睦令人挑不出錯處,她心裏頭的不高興也只能白白的不高興。這件事她受了辱,但礙于身份地位無可奈何,本也是可以讓它就這樣子靜悄悄的随着時間過去的。

只是後來卻發生了另一件事。

數日前,久不受召的趙麗嫔聽聞皇帝喜愛甜食,便特地做了碗調了蜜燕窩蓮子羹給高演送了過去。此舉原本也沒什麽大問題,只是那一日她送的有幾分不巧。她将蓮子羹送到仁壽殿時,蕭喚雲恰好在她前一步送來了新做的糕點。這已是不巧,更加不巧的是那一日朝堂之上有人冒冒然出面彈劾婁昭惹得高演大怒,蕭喚雲在一旁勸了半日才勉強将他勸好幾分,在餘怒未消的當口,趙麗嫔自然顯得有幾分礙眼。

在這裏需得提一提的是,高演對蜂蜜以及燕窩這兩樣東西極為厭惡,且還是偷偷的厭惡着的。平日裏送過來的點心裏若是摻了蜂蜜亦或者是燕窩便必定會不動一口,久而久之,便沒人送這兩樣東西過來了。

這是司膳司人人都曉得的事情,可新進宮的趙麗嫔不曉得。

而蕭喚雲對這曾經受過高演幾日寵愛的嫔妃心裏頭亦是有幾分芥蒂。是以,那一日高演跟前的宦侍将那碗調了蜂蜜的蓮子羹送進去的時候,蕭喚雲便當着高演的面兒使了幾分脾氣,将高演正吃到一半的酒釀陳皮糕一把端了走,藏在身後,幾分真負氣幾分假意嗔道:“高演,你的心肝兒寶貝給你送吃的來了,我做的這些粗食自然同人家做出來的不一樣,你去吃她的吧,別吃我的了。”

高演未曾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這個心肝兒寶貝是誰,底下的宦侍已經将一碗蓮子羹呈了上來,陶盅蓋子一掀,香氣迎面而來。那是趙麗嫔從前在自家最為擅長的一道甜品,是她死去的娘親教給她的,她爹爹很是喜歡。

所以她才挑了這麽一道甜品送了過來,滿心期許的等着高演吃下那盅蓮子羹,然後誇一誇她。

但那怡人香氣自陶盅裏蔓延出來的時候,高演卻是被引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宦侍不曉得原因,将手中的陶盅往上托了托。高演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摸出絹帕來捂了半張臉将那陶盅推得遠一些,本就有些餘怒未消,此刻便有幾分無名火竄上了頭,厲聲喝道:“什麽東西!給朕拿出去丢掉!還有那趙麗嫔,趙麗嫔是嗎?讓她以後別送這些東西過來了!”

他說這些話時,大約是無心的。

可蕭喚雲将那盅蓮子羹端到趙麗嫔面前時說的話卻有有心的,她立在高高的臺階之上俯看底下跪着的趙麗嫔,笑了笑,漫不經心道:“麗嫔妹妹啊——”她将嗓音放的柔柔緩緩的:“你可別怪本宮啊,這可都是皇上的意思,說這盅蓮子羹做的只配喂狗!你呀,怎麽事前不來請教請教本宮皇上的喜好呢?你若是早些能虛心的同本宮請教這些,今日這事便也就不會發生了。”這話說的好像很替她着想一般,可語氣卻是那樣的幸災樂禍。

趙麗嫔眼眶中浮起一層水霧,一雙手牢牢的捏住散在身側的裙擺。

她的目光落在趙麗嫔身上,笑意漸濃,豔麗卻浸出絲絲惡意,像一杯致命鸩酒一般:“皇上說啊,他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跪在下方的趙麗嫔猛地顫了顫,一張面色霎時慘白,咬了咬嘴唇最終什麽話也說不出。

安插在蕭喚雲身邊的眼線将這一番情形禀報給昭君之時,昭君同鏡中映出的自己笑了笑,不知怎地又想起那句話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的蕭喚雲覺得趙麗嫔沒了皇帝的恩寵,母家又沒什麽勢力,縱使是恨上了她也奈何不了她,所以壓根就沒有把趙麗嫔當回事。高湛失蹤之前的日子裏她日日陪在高演身旁,高湛失蹤後的日子裏,她依舊陪在高演身旁,只是時不時的便會提及高湛,面上擔憂之色十分顯然,教那沒甚感情沒甚表情的眼線也能看的十分清楚。由此可見,宮中數年,蕭喚雲被高演護的太好了些,連這最起碼的為人之道都不曾懂。

為官為臣為妻為妾之道皆是一樣,需得知道一個道理。對待一個已經一無所有的對手,要麽高擡貴手放過他,要麽只能徹底結果了他。這兩種法子皆可行,惟獨需要忌諱便是無論如何都別去作踐人。試問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他還會怕失去什麽呢?逼得急最終只能被反咬一口罷了。

是以,因了蕭喚雲緣故而在宮人之中失了臉面的趙麗嫔便一直在岌岌的尋求着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反咬蕭喚雲的機會。

這便是昭君所說的契機。

幾日前,趙麗嫔身邊的宮人們嚼了幾句舌根,提起了許多年的一件陳年舊事來,說的是當今聖上的皇後同聖上的弟弟之間的一段故事。那幾個宮人們說的隐蔽,壓低了嗓音又是尋了個角落才說的。但那一日有幾分湊巧的是,一向卧于東殿的趙麗嫔忽的搬去了西殿。是以,這一段往事便全數落進了假寐的趙麗嫔耳裏。

待到宮人們全都散去之後,趙麗嫔才睜了眼,捂着胸口良久回不過神來。

她未曾聽說過這樣子的往事,是以她并不曉得今日聽到的這一段往事同真正的故事有幾分出入。受了青薔意思的宮人們散去之後又集于一處,撥了些銀兩便送出了宮。那樣數字的銀兩足以讓她們在宮外嫁一戶好人家,一輩子安穩度日。只是需得嫁的遠一些,這樣将來這件事再翻開來查看也查不出什麽痕跡來。

趙麗嫔聽見的故事是昭君想讓她聽見的模樣,一位是梁國公主,一位是大齊二皇子,兩人私定終身令人為恥,更加令人為恥的是這位梁國公主同二皇子定了盟約在先,轉頭卻又嫁給了如今的皇上。由此觀之,皇上他并不知情。

趙麗嫔捂着胸口将将要暈厥過去,透過滿室午後金紅色的暮霞好似能瞧見高演頭上那頂噌光瓦亮的碩大綠帽子。

但令人不解的是,趙麗嫔并未曾有何舉動,比昭君料想中的要鎮定許多。過了兩日,眼線終于來報,說的是這兩日之中趙麗嫔動用了她娘家那邊的關系,竟然硬生生的将從前的那段舊情查出了些許的蛛絲馬跡。

先核實了這一段舊情的存在,再有所行動。

昭君倚在昭陽殿門口,眼角染了幾分笑意,覺得這個姑娘的确有幾分聰明。

高湛失蹤的第五天,午後忽的變了天,團團陰雲将天幕徐緩籠罩而住,入暮時分重雲朵朵化為細雨自天而落,擦過庭中大片九重紅葛寬大葉片,發出簌簌輕響。

被昭君誇做是有幾分聰明的這個姑娘終于有些按捺不住,她娘家的紙條兒塞進宮不曾多久,便執了把素色油紙傘裹了衣擺鑽入了雨幕之中。

青薔披了鲛绡內襯的鬥篷自漆黑雨幕之中匆匆趕到昭陽殿,将這個好消息禀報給昭君之時,昭君正散了發髻準備入睡。聽了青薔的話也不過是應了一聲,将身上的寝被裹得緊一些,擡眼淡淡道:“接下來的事情,你知道該怎麽辦了?”

青薔笑着點頭:“是,姑媽請放心,該安排的人已經安排好了,彩月也已經在等着她了。今晚,只需她踏出昭寧殿,咱們準備好的一場戲便能就此開始唱了。算算時辰,這會兒怕是已經朝着這邊來了。”頓了頓,蹙眉道:“只是青薔不大明白,姑媽是怎麽知道趙麗嫔會來找咱們的?這樣大的事情,不是應當去找皇上嗎?”

昭君瞥她一眼,整個人往被窩裏縮了縮。窗外雨聲淅淅瀝瀝,似乎連鳥叫聲都聽不見,她望着自己對面矮桌之上的燈碗,半晌,輕飄飄道:“這樣大的事情,她自然會去找演兒。只是早些時辰,哀家命張相入宮面聖,這會兒怕是還沒走。估摸着趙麗嫔是先去了趟勤政殿,被攔了攔。後來想着演兒對蕭喚雲的重視,被這場雨淋一淋腦子清醒了些。所以才想起哀家來了。”

青薔疑惑道:“可,姑媽您讓張相入宮,是曉得趙麗嫔今日會有所動作嗎?”似乎被這個念頭吓到,更驚訝道:“姑媽您是怎麽知道趙麗嫔會在今日有所動作的?”

昭君愣一愣,道:“誠然哀家并不知道那趙麗嫔會于今日有所動作,只是這國家大事麽,張相可以日日都來,總歸會撞到一處去的。”

青薔瞪大了眼睛,一張嘴半天合不攏,良久才道了一句:“姑媽,您簡直太英明了——”

昭君打了個哈欠,提了提被子蓋住下巴,心裏頭做了個微笑的表情,同假象的蕭喚雲說,這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浸了酸的龍袍,曬了太陽便迎風自破?當初為何沒有想過這件事留下的痕跡無法抹去該如何是好?唔,這件事放在當初沒能奈何你,若是換成今日呢?

昭君将被子再提了提,覆上眼睛,不徐不緩的道一句:“哀家早就說過了,頑固不堪的柳枝需得多折幾下才能折的斷……”

作者有話要說: 唔,大家現在明白昭君想要做什麽了嗎?

第一步,在高演和蕭喚雲之間插了一根刺,一來是為了阻止高演對高湛的愧疚心泛濫,二來是為了讓以後蕭喚雲每每提及高湛之時都會觸動這根刺,她說的越多,高演越難受。【已完成

第二步,把龍袍一事以最大的程度挑動出來,但是這裏出了岔子,= =被青薔喂了人參,醒來之後高湛已經回宮,高演的愧疚心會讓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所以昭君選擇暫且壓下來,以後再發作。唔,看當初她的那個樣子,其實是想借機鬧大的,所以才不惜把懷疑的對象拉到自己身上來。【已完成

第三步,折柳枝,高演和蕭喚雲之間的感情就像是難折的柳枝,一擊不中就會連累自己,所以昭君以旁觀者的身份挑起這一場又一場的風波,看着高演和蕭喚雲大吵又和好又大吵再和好。只要高湛還活着,蕭喚雲就不會回應高演的愛,而高演心裏的那個根刺永遠會成為一種傷痛。【已完成

第四步,抹殺掉這一切,順便抹殺掉自己做這些事情的痕跡。【正在進行中

表示關于蕭喚雲的這部分就要接近尾聲了,有姑娘說想知道如果昭君沒插手,這輩子會是怎麽樣的。

唔,這個答案我回頭再詳細的寫給你看。對下一部分提前預告一下,高湛會回宮,陸貞也會進宮,沈嘉敏會回來,而沈嘉彥也有很重的戲份。主線是虐陸貞和高湛。

QAQ 最後還是想求安慰,因為在讨論韓娛大綱的時候被群裏的姑娘說變态了撒~~~可是腫麽破,我就是那麽熱愛那個變态的女主.......

前期是,你愛我就必須受傷,你要是想留在我身邊就痛苦着愛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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