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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少将軍重回西望府的消息如潮水般散開, 前面前去磕頭的百姓尚未散去,後面就已經又有聽到消息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一時間, 做生意的也不做生意了, 幹活的也不幹活了, 認識的自然要去瞧瞧,不認識的也想湊個熱鬧, 就都嘩啦啦往那邊走, 只把手上的事情丢了開去。

很多百姓擠不進來, 幹脆就爬樓、上樹……白芷一行人頓時被圍的水洩不通、寸步難行, 偌大的西望府簡直比過年還熱鬧幾分。

身體剛恢複了七/八成的白菁只覺得一顆心都熱了起來, 這是在繁華的開封永遠感受不到的,他禁不住虎目含淚,幾乎忍不住要答應留下來。

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有他在開封, 好歹白、牧兩家及其舊部還有些顧忌, 一旦他真走了, 場面很可能會失控, 聖人怎麽可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原本坐馬車不過兩刻鐘就能到的, 這會兒莫說趕車,就是幾只馬蹄也是挪不動的, 白菁也願意跟百姓接觸, 一行人只好慢吞吞的往回挪。

這一下就是足足一個多時辰, 最後好歹到了郡主府門口, 百姓們還是久久不肯散去, 眼見這麽下去不是個事兒,白菁只好出來再三謝過,又一揖到地,這才将一步三回頭的衆人勸了回去。

不光百姓們激動萬分,就是得到消息的軍營上下也不免議論紛紛,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京城出了什麽動作,白将軍是不是要回來了。

郭通就說:“白小将軍是不是要回來了?”

“不可能,”裴如實想也不想的搖頭,“若是調回,必然先有調令,可你我可曾聽到過什麽風聲?便是郡主和侯爺也未曾提過。再者他一行人輕裝簡行,又有牧家小爺陪同,便是私人探親,算不得數。”

顧青聽見他的稱呼,不免就笑,“甚麽牧家小爺,分明咱們侯爺才是正經的牧家小爺,來的那位可比侯爺還大三歲哩,聽說兒子都會走路了!”

一番話說的裴如實也笑了,不禁搖頭感慨道:“話雖如此,可你我跟着侯爺多年,早知他年少沉穩,久而久之,竟也不敢也不能将他視作年少……”

因各自負責的軍務不同,幾個人平時也難湊在一起,今兒還是郭通親自送了新研發的改良版連發轟天雷過來,幾個兄弟這才能得空一聚。

幾個人就白菁的事情猜測一番,就聽郭通笑着問裴如實,“你與蘇夫人的事如何了?”

“此事休要再提!”裴如實連忙擺手制止道,“她是我嫂嫂,我也不過是她兄弟罷了,快別再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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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真是無趣!”郭通最是個性格爽直的性子,當下聽了不免心生不喜,直道,“你我男子漢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直,又不是那等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你未婚,她又是寡婦,如今孑然一身,有何不可?你乃大好男兒,為何偏要做這扭捏之态,卻叫老子心裏好不痛快!”

顧青也順勢勸道:“老郭這話糙理不糙,如今恰逢天時地利人和,哪怕中原之人迂腐,可如今你我身在邊關,瞧着雖安定,保不齊甚麽時候便戰火再起,說句不痛快的,到那時沒準便要馬革裹屍,何必自苦!且今朝有酒今朝醉罷!”

“若你還當我是兄弟,此事必然依了我,回頭找個人正經上門提親,屆時你們風風光光拜過堂,成了正經一家人,生上十個八個的娃娃,男的你教他們武藝,女的便叫蘇夫人嬌養着,難道不好麽?”

裴如實忍不住順着他說話的想了一回,也是無限向往,可又轉念一想,終究搖頭擺手。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唉,不說了,不說了。”

見不管兄弟們怎麽說都不管用,郭通也有些生氣了,當即拂袖而去。

裴如實知道他是好意,可終究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張了張嘴,到底沒追上去。

顧青看看他,又看看外頭,最後長嘆一聲,“你呀你,就是心事太重了些,你怎麽就不想想,那蘇夫人如此這般的顧忌,或許就是見你這樣瞻前顧後的……”

說完,就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兩個人到都是為對方着想,可恰恰就是因為這份體貼,有時候反而壞事呢!

裴如實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當場,竟是連眼睛都忘了眨了。

郭通出門之後也沒往別處去,徑自去了郡主府,門子通報之後便長驅直入,進門之後先對着白菁單膝跪地。

“白将軍,一別數年,可想煞我等了!”

白家軍和牧家軍都是在一處征戰多年的,彼此情分深厚,他這麽一弄,白菁不免回想起當年馳騁沙場的過往,心神激蕩激蕩起來。

白芷上前幫忙扶起他,又笑着怪道:“偏你事多,我哥哥才剛好了,偏偏你又過來招惹!豈不知如今他最受不得大喜大悲?”

郭通撓了撓頭,憨憨一笑,“倒是我魯莽了。”

衆人紛紛哄笑出聲。

郭通這才坐下跟白菁和龐媛問好,然後便開門見山道:“白将軍,末将今日前來卻是要請您幫個忙了。”

再次見到故人的白菁興致甚高,也有心情玩笑了的,當即指着他道:“看看,我椅子還沒坐穩,這厮便要收利錢了!”

他本就長的英武不凡,又從小讀書,多了幾分儒雅,相貌氣質無不出衆,如今又開起了玩笑,更是鮮活,令衆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仿佛又再次看到了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将軍。

郭通就把裴如實與蘇夫人的事情說了,白菁聽後便陷入沉默,顯然是想到了陣亡的兄弟。

之所以過來請白菁出馬,郭通也是靈光一閃。因當年同袍蘇副将、裴如實曾奉命與白菁一起鎮守過北部防線,除了牧歸崖和下面幾個副将之外,同他關系最親近。又因二人年紀相當,也曾說過不少知心話,所以白菁,還真挺合适。

白菁想了半日,這才謹慎道:“算來這也是旁人的私事,且如今我不在行伍之中,是不該管的。但你們都說二人自苦,偏我如今又多了幾分兒女情長,少不得要多幾句嘴,讨人嫌了!”

說到兒女情長的時候,他還扭頭看了妻子龐媛一眼,又抓了對方的手握在掌心,引得其他幾人都跟着起哄。

見他應下,郭通大喜過望,再次起身行禮。

親人久別重逢,不免要說些私密話,郭通也不願打擾人家骨肉團聚,又略說了些話,問了好之後就告辭了。

白芷等人苦留不得,只好由他去了。

一時廚房上下歡歡喜喜的忙活起來,剩下白芷拉了龐媛,牧歸崖帶了牧歸栾和白菁,都說的眉飛色舞異彩連連。

龐媛得有小十年沒見白芷了,此刻兒時閨密重逢,真是說不盡的歡喜。

白芷還感慨呢,“當時我知道聖人為你們賜婚時,也是歡喜的呆了,誰能想到你我姐妹一場,最後又成了姑嫂呢?”

當時她還驚訝呢,朝廷最忌諱世家聯姻,即便如今龐家威風不再,可就算爛船還有百斤釘,如今朝廷內外依舊有許多文武官員對龐家忠心耿耿,一旦白龐兩家聯合,萬一生下後代……

龐媛也是笑,不過最後卻又變為冷笑,直道:“此事卻也不是那麽簡單的,先前聖人意欲将十六公主下嫁與你哥哥,還是杜伯父提前察覺出端倪,這才通風報信。好在我與你哥哥早已有意,他便使了破釜沉舟一招兒,直接進宮面聖求了賜婚的旨意。”

聖人本就對他們幾家有愧,當年白菁奄奄一息從戰場回來,留下小妹妹在邊關荒地,只剩一個孤家寡人,除了拿了個侯位之外也不過是每年逢年過節的黃白之物,京城勳貴人家又何曾将那些放在眼中?

如今他卻破天荒的進宮為自己求賜婚,還是個已呈頹敗之勢的舊貴,便是聖人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什麽,更不敢将人逼得太緊,只得順水推舟的準了。

白芷先前并不知道中間還有這段插曲,這會兒一聽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倒不是說那十六公主品行不好,只是她的生母位分不高,又早已失寵,雖然十六公主寄養在皇後身邊,可與上面并沒有多少情分!

尚公主這種事本就尴尬,便是娶了位受寵的公主也往往會前途有限,更何況還是這種可有可無的,連個能幫襯的外家都沒有了的?

可想而知,若當初白菁真的稍晚一點,聖人搶先下旨,他被迫尚了公主,白家就算徹底完了!

想明白各中關節後,白芷不禁氣的心口疼,用力朝桌上錘了一下,“什麽東西!我白家為他出生入死,何曾求過什麽回報?只管問心無愧,便是如今險些家破人亡何曾有過一點怨言?!偏他們整日疑神疑鬼,還嫌我家死的不夠透嗎?實在是欺人太甚!”

牧歸崖那邊也被她打桌子發出的巨響吓到,一個兩個都停了說話的聲音,轉過來問怎麽了。

龐媛就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下,牧歸栾也氣的哇哇大叫起來。

“當真官場如戰場,最是無情天家!”他滿臉憤然的說,“我原想我們做買賣的就夠暗流洶湧了,原來官場上更是兇險!”

牧歸崖安慰他幾句,又笑着說:“五哥,你也跟着叔父做了幾年生意,叔父也曾說你改好了,怎的還是這個脾氣?什麽話張口就來。”

牧歸栾撓頭,不大在意的說:“這不是咱們自家人私底下說話嗎?何必自苦?出門碰到旁人我自然也會審時度勢說人話的。”

衆人都被他的話逗笑了,就連剛還在生氣的白芷也忍俊不禁。

牧歸崖趁機微微側過身子,拉過她的手低頭細看,又小聲責怪道:“你只管氣也就罷了,何苦拿着自己撒氣?疼不疼?要不要叫人拿些藥膏來抹抹?”

白芷還沒說什麽話呢,龐媛就先笑起來:“喲喲喲,瞧瞧侯爺這心疼的,倒叫我看的怪不好意思的。我看就該我們先出去,你好生拉着郡主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多看看,細查查!”

她還沒說完呢,自己就先笑倒了,把白芷臊的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的撲過去打她,一邊鬧一邊罵:“好你個沒臉沒皮的,原先還是個姑娘家的時候就常常語出驚人,如今嫁了人做了媳婦更是肆無忌憚了!什麽混話也往外說,看我不給你撕了這嘴!”

好在屋裏都是已經成過親的人,倒是很經過了“風雨”,聽了只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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