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尋夫
從宮裏回來的寧舒窈一言不發, 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兩天,便是采綠每天将膳食送進去,夜裏也會是原封原樣的退了回來。
寧舒窈手裏捏着的信封已經皺極了, 上邊有些墨跡還模糊了,是被寧舒窈滴下的淚珠暈染開來的。
她死死的悶着自己的頭,拒絕用膳, 拒絕交流,日日夜夜都看着這封信,和那七只簪子。
而來她屋外叮囑的人每天絡繹不絕, 忠順侯,侯夫人, 寧父, 許姝, 寧如殷;甚至還有長宜郡主和五皇子。
只是無論是誰,寧舒窈從未開門見過他們。
衆人也無法, 只得日日眼巴巴地盯着拂月閣的門,期盼着這扇門什麽時候能從裏邊打開。
關在房間的這三天, 寧舒窈每天都在問自己:這便是她重生的意義嗎?看着護着她的人離他遠去。讓她眼睜睜的看着命運的軌跡在改變,卻又無濟于事。
寧舒窈垂着眸子,腦袋穩穩的響。
霎時, 寧舒窈想通了什麽似的,猛地站了起來,只是已經幾日未用膳了, 她剛立起來時有些頭昏腦花的,若不是扶着旁邊的桌案,便是會摔倒的。
可她卻顧不得這麽多了,如今的寧舒窈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去找裴少辛, 若是一日找不到便找一日,若是一輩子找不到,那便找一輩子。
寧舒窈抿着唇,拖着步子往門走去,她将門推開,恰是午夜時分,數顆明星高挂在漆黑的天空上,采綠在門口倚着睡覺,腦袋一栽一載的。
只是門“嘎吱”的響聲把采綠給驚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寧舒窈,頓時瞪圓了眼欣喜的喚着她:“小姐!您可終于出來了。”
寧舒窈瞧見采綠眼下的烏黑,帶了愧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不好,叫你們一直擔憂我。”
采綠盯着她看了許久,也不顧禮儀尊卑了,直接握緊了寧舒窈的手,采綠未在她跟前侍奉時,做多了粗活,如今寧舒窈碰着采綠的手指,也能感受到微微的薄繭。
裴少辛手上也有薄繭,她曾經觸碰過,那是寫字習武久了留下的。
想到裴少辛,寧舒窈便有又是一陣恍惚。
她的表哥武藝精絕,師出名門,怎麽是這麽容易便被逼下山崖的呢?
“小姐?”采綠見寧舒窈眼神落寂,也想到自家小姐又是在思念太子爺了。
她默默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本來郎才女貌極為般配,可誰曾想過,這才寥寥幾日便天人兩隔了。
只是她還是強打起精神來,輕聲細語的問她:“小姐,你可要洗漱洗漱?”
寧舒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又皺着鼻子移開了,“只是如今嬷嬷們都睡了,也不必打攪她們了。”
采綠笑嘻嘻的朝着她:“小姐,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熱水,莫要擔心,有采綠在,定會照看好你的。”
她揚着面看着寧舒窈,耐看的小臉上滿是欣喜。她已經足足備了三日,原本以為還要多些時日的,沒成想今日終于派上用場了。
寧舒窈有些詫異,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道:“辛苦了。”
只這一下采綠便紅了眼眶,她看着寧舒窈小聲說道:“小姐,前幾日可真把奴婢給吓壞了。”
寧舒窈垂着眸子,心緒有些複雜,她照着采綠點了點頭說道:“好,日後不會再讓采綠這般難過了。”
“走吧,我同你一道去将水提過來。”
采綠急忙搖了搖頭止住她:“小姐怎麽能幹這般的粗活呢,交給奴婢便好了。”
可寧舒窈卻帶着堅決:“聽我的。”
這下采綠也無法了,只得帶着寧舒窈往後邊走。
她拍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小侍,輕聲說道:“将木桶給小姐房裏送過去,我來打水。”
小侍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應下,還問了句:“那小姐可要吃些東西?”
只是等他睜開眼,卻看見自家小姐就在前邊不遠,他站了起來有些欣喜地看着她:“小姐您終于沒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了!”
他急忙跑到小廚房,端來一碗溫熱的粥,遞給了她:“小姐已經幾日未曾進食了,喝喝粥暖胃也是好的。”
寧舒窈接過,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大半夜還把你叫醒了,是我沒顧慮周全。”
小侍搖了搖頭:“小姐這是在說什麽呢,只要您好好的便好了。”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那奴才就先把木桶給搬過去了?小姐好好洗漱一番,睡個好覺。”
他有些呆頭呆腦的,卻還是想讓自家小姐舒坦一些,便将早就刷好的木桶再用熱水過了一遍,擡到了寧舒窈的閨房裏。
寧舒窈與采綠也沒喚別人,在寧舒窈用完粥後,兩個人走了兩三趟,便将木桶裏倒滿了水。
而寧舒窈看着已經紅了的掌心出了神。
而采綠瞧見了,便更為心疼:“小姐你日後莫要做這些粗活了,奴婢瞧着都心疼。”
寧舒窈朝她一笑:“不打緊。”
她褪了衣裳,将自己泡進水裏,許是燒完了挺久,沒有往常的燙人,卻也是極其舒服的,她擡頭看着漸起的氤氲,有些模糊了眼。
而采綠在她身後,輕輕地給她按摩着肩膀。
等到寧舒窈洗漱完前,采綠又收拾了下床褥,今日方曬過的褥子帶了些太陽的味道,她将自己整個人都悶了進去,眼角有幾滴淚滴下。
她太思念裴少辛了,只覺得這周圍的一草一木,都與他有聯系。
寧舒窈拱了拱被子,讓自己不再多想。
明天她要進宮,求得皇後的同意,獨自一人出京兆去尋裴少辛。
翌日天方亮,寧舒窈便醒了。她看着床幔上的花紋,長吐了口濁氣。
“采綠。”
采綠聽見寧舒窈喚她,揉着眼睛便推門走了進去:“小姐這是要起床嗎?”
寧舒窈點了點頭:“替我梳妝吧,今日我要去進宮見皇後娘娘。”
采綠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見寧舒窈面帶堅決,便只得順着她的意思打來水,給她洗漱梳妝。
拂月閣終于開了門的消息一大清早便傳遍了寧府上上下下,便是将自己關在小佛堂的老太太也轉着手中的佛珠,暗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寧父與許姝二人在廳堂裏踱着步子,時不時還唉聲嘆氣了一下。
寧舒窈洗漱完用完膳後,便是見到這一番場景。
她自然曉得自己父母是為何這般的,皆是因為她。
寧舒窈垂着眸子朝着寧父與許姝福了福身:“女兒叫爹爹娘親擔心了。”
許姝走上前去,摸了摸寧舒窈的鬓角,看着她有些紅腫的眼睛微微嘆了口氣:“阿窈,別再胡思亂想了,這場意外是誰都沒想到的。”
寧舒窈嗫嚅了幾下,終究沒有說話,她等了好一會兒才同自己父母說道:“爹,娘...女兒想去尋太子表哥。”
許姝一愣,反問道:“什麽?”
寧舒窈垂着眸子,一字一句的說:“女兒不相信他已經不在了,所以,女兒想試一試,試着去尋他。”
許姝嗫嚅了幾下:“寧舒窈,你瘋了。”
她不理解,自家的女兒為何緊抓着裴少辛不放,縱使他們二人情投意合,不過在她看來也只是數個月的事情。
她不知道裴少辛是否與自家女兒立過山盟海誓,只覺得,寧舒窈,太傻了。
可寧父卻在一旁嘆了口氣,扶着許姝坐了下來:“孩子大了,別管她了。”
許姝有些恍惚:“可是...”
寧父捏了捏許姝的肩膀,走上前去看着寧舒窈,他沉聲說道:“你想好了?”
寧舒窈點了點頭,幹淨利落不帶一絲的猶豫:“父親,女兒想好了。”
前世的裴少辛念了她十餘年,直到身死之時,都未曾忘記過她。
她也曾想過自己何德何能能夠被裴少辛看上。可如今她卻不糾結于這些了,她只想再見到裴少辛一會。
寧父捏了捏眉心,松了口:“既然你想去,那為父也不攔你。”
他把手放下,看着她:“只是有一點你要同意,不準一個人去,我會給你配幾個侍衛,一個女人家獨自在外總歸會遇到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許姝聽到他這話輕聲咳嗽了一下,輕飄飄的瞪了他一眼。
在女兒面前将這些腌臜話做什麽。
只是寧父朝着許姝眨了眨眼睛,便繼續同寧舒窈說道:“若是帶了侍衛,那些人總會顧忌着一些的。”
寧父嘆了口氣:“阿窈啊,你母親将你生下來,就是來向我們讨債的。”
他話雖這麽說着,可是看向寧舒窈的目光裏還是帶着寵溺和憐愛的。
許姝上前牽過寧舒窈的手:“既然你父親同意了,那我也不礙着你了。”她将寧舒窈帶進了上房,交給她一個檀木盒子,裏邊打開有許多金銀和銀票,只是最為顯眼的卻是一塊玉質的腰牌。
許姝單獨拿出這個腰牌遞給了寧舒窈,向她解釋這腰牌的來歷:“這是許家每代嫡系族人都有的腰牌。”她壓低了聲音同寧舒窈說:“它不僅能在任意一個許家的鋪子取出銀票來,還能調動鋪子裏裏外外的所有人。”
“許家一個鋪子少說也有三五十人,個個身強體壯,還有舞刀弄槍的行家。”許姝放長了遠山眉。輕輕地說道:“這便是許家的底氣,也是許家的立身之本啊。”
寧舒窈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也不知從何說起,等了許久,她才接過許姝手裏的東西,輕輕說了一句:“娘,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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