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維護

随後建安帝大踏步進入正殿。

衆人起身行禮,建安帝在首位落座,目光移至樂妤身上。

有一瞬間的驚異,其實他早已記不清蔣氏的模樣,壓根不知道樂妤和蔣氏是否相像,他只是訝異于這不管不顧十幾年的女兒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

那日在接待匈奴使臣的晚宴上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留意。後來偶有人提起,但建安帝都未曾想去多加了解,要不是宋景,她早已被送去匈奴,哪還有今日。

在建安帝眼裏,樂妤遠沒有宋景重要。

但來都來了,建安帝還是開口問:“長安近日可好?”

樂妤起身,福了福:“謝聖上關心,長安一切安好。”

建安帝點點頭,遂看向郭皇後:“皇後,朕還有要事和策诩商議,你們的驸馬爺朕就先帶走了。”

郭皇後笑道:“皇帝還真是一刻都不放過策诩啊。”

嘉貴妃附和:“誰說不是呢。”

建安帝露臉不過一瞬,來去匆匆,兩人走後,華陽宮內一時靜了下來,本就是不對頭的幾人,硬是湊到一起,說的話怎麽着都是恭維。

“皇後,想來長安也懷念紫薇閣的日子,臣妾帶她回去看看可好?”嘉貴妃說道。

“去吧,黃昏前可要回來,別讓驸馬久等了。”

“是。”

樂妤兩人攜伴走出華陽宮。

李殊走至中央,望着樂妤的背影咬牙,委屈地掉下淚來。

郭皇後這幾日已經不知如何勸自己的小女兒,明明暗自傷神卻還要跑來見宋景。

可宋景呢,人家壓根就像沒見着她一樣,眼神都不停留片刻。

“母後,你說,父皇把樂妤那賤.人賜給宋景是不是有圖謀?要是樂妤不在了,宋景是不是就能看上我?”李殊恨恨說道。

郭皇後實在是怒其不幸,恨其不争,自己怎麽養了這樣一個驕縱的女兒,現在居然還長了這種心思。

能在皇後這個位置坐這麽久,不是用些小手段,除掉礙眼的人就能達成的。

“長樂,你是一國公主,怎能如此說話。你父皇給你的還不夠嗎?不過一個小統領,值得你如此傷神?”

李殊聞言淚落得更多了,不服:“宋統領哪裏好母後您不知道嗎!”

是啊,郭皇後哪裏不知道,宋景,不是一個未來可期就能概括的,長樂嫁過去也算不得下嫁了。

郭皇後終是不舍,出聲安慰她:“今日我瞧着,兩人應是沒同房,長安臉上稚子之氣尚未脫去。”

李殊停下眼淚,略帶喜色:“當真?”

“母後還能騙你不成?”

華服底下,李殊悄悄握緊了拳頭。

--

樂妤和嘉貴妃在紫薇閣轉了一圈,便回了嘉貴妃所在的麗正殿。

嘉貴妃屏退衆人,拉着樂妤的手說話:“命苦的孩子,唉,你母親蔣氏……”

這還是有人第1回 和自己說起母親的事,樂妤想聽得更多,開口道:“我母親當初為何……”

“本宮以前做姑娘時便聽說過,京城美人的名號不是白白得來的。當時樂家大爺也是個英雄,兩人在一起倒是相配,只是誰曾想……”

雖然四下已無人,但嘉貴妃還是再三确認後才說道:“本宮也是道聽途說,長安你莫要放在心上。”

“嗯,貴妃但說無妨,我知曉的。”

“聽聞當時樂懷武當時殉國,聖上嘉将追封為鎮國大将軍,蔣氏當時也是得了诰命,便一起和樂家老太太進宮受封。可不知怎麽回事,在長秋殿裏就發生了那事。後來樂老太太匆匆把人領了回去,雖然皇帝明令禁止此事傳聞出去,但這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啊!”

“可是皇帝能做什麽?納了你母親嗎,你想想,那是不可能的呀。當做無事發生,百姓們可能沒幾年就忘記了。可是要是納了臣妻,是要記在史冊上的,皇帝能讓這件事發生嗎?”

“你也別怪聖上,我想着他瞧見你心裏也不好受……”

是啊,自己于他而言就是恥辱般的存在,怎麽會好受呢。

雖然聽嘉貴妃說了這許多,可是仍然不能解她心中的疑惑。

為何建安帝會如此不清醒?而母親竟然沒有反抗麽?

但個中細節嘉貴妃也未必清楚。

樂妤感謝她的好意,畢竟不是人人都敢議論此事,但她也明白,嘉貴妃必是有所求。只等樂妤懂事開口。

樂妤垂眸,好一會才說道:“原來竟是如此……”

“你也不要太難過,現在該有的一切都有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最緊要的。”嘉貴妃勸說道。

“樂妤都知道,怪不得……聖上他必然是恨我的,不然也不會視我于不見。”

嘉貴妃只當她是得不到皇帝的寵愛而傷神,又柔聲勸了幾句。

說到後來,忽而提到,“不過最近宮裏也不太平,三皇子鬧着要在宮外另立府邸,可我朝皇子都是封了王才能搬出宮外,這三皇子可是還沒封號呢,這不是要逼着皇帝做出決斷嘛。”

當朝皇子九個,除了二皇子早隕,其他皆在。而三皇子是淑妃所出,母家系韓禦史。這些她在紫薇閣時就已經讓小七打聽過了。

樂妤尚不知嘉貴妃為何突然要與她說這些,默默不言。

“罷了,本宮跟你說這些做甚,你也不懂。”

“是啊,我入宮一個多月來,宮裏人還沒認清呢。”樂妤點頭附和。

“也是,那本宮便再和你絮叨兩句。這大皇子啊,是皇帝潛邸時跟着的側妃生的,側妃早些年過世了;二皇子是皇後所出,但命不好,沒多大就沒了;四皇子又是個癡傻的,這五皇子嘛,最近倒是和華陽宮走得比較近……”

嘉貴妃大約花了一刻鐘跟她說宮裏各個皇子公主的事,總而言之就是,建安帝還未定下太子人選,各家都用盡了心力想要嶄露頭角。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嘉貴妃自己,樂妤想着既然嘉貴妃如此看重她,那自己或者宋景身上應當是有利可圖。

--

勤政殿內。

建安帝沒了先前在華陽宮的輕快,濃眉緊皺。

殿內只宋景一人和邊上服侍的高公公,建安帝開口:“策勳,你說,朕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怎麽九個皇子,卻沒有一個能讓朕省心?若是能有一個有策诩這般能力,朕也不至于至今未立太子。”

宋景在殿下輕輕扯了唇角,仿佛建安帝在說什麽笑話。

“策诩認為,九個皇子皆是人中龍鳳,總有一日能擔起大任。”宋景恭敬道。

建安帝擺擺手:“罷了罷了,他們總喜歡說這些話恭維朕,怎的策诩你也學了去。”

“事關國家社稷,策诩不敢不謹慎。”

“那你說說,三皇子這事,朕該如何處理?”建安帝直接把難題抛給了宋景。

宋景為難狀,低頭作揖:“臣不敢妄言。”

“策诩,你再這樣朕可就失望了。”

斟酌再三,宋景說道:“臣以為,以不變應萬變。”

“何意?”

“三皇子無非不是在試探聖上,無論聖上怎樣決斷,三皇子與其他皇子都有了靶向,會鬧出更多事來,聖上不如在此事上先晾着三皇子段時日,看衆位皇子到底是作何打算。”

建安帝一手放在案前輕叩,思考着宋景的話。

“不過臣不得不再勸聖上一句,早日立下儲君才是上上策。”

建安帝嘆了口氣:“朕何嘗不知……”

邊上的高公公看着宋景暗暗贊嘆,建安帝很少會和臣子讨論立儲之事,張相等人幾次上谏立儲都被擋了回去,可卻三番兩次在這宋統領面前展露心意。

高公公從他即位起就跟着伺候,知道建安帝防備心極重。

可是對宋景是真的喜愛,雖說宋景官職不高,可在皇帝心裏,卻是比兩個丞相還要重要,位極人臣。

當然宋景能得建安帝看重不是沒有原因的,就如當下,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有站隊的跡象,又扮演了谏臣的角色,主要是還能準确揣摩聖意,合建安帝的胃口。

可這樣的人也最可怕,他要是想要什麽怕是沒有什麽能阻擋,那長安公主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高公公想出了神去,心裏不免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若是他想要這皇位……

立時打住,這大逆不道的想法還是不要有的好。

建安仿佛心裏有了決斷,轉而問道:“驸馬與長安如何?”

“回聖上,長安公主溫柔知意,甚好。”

建安帝朗聲大笑:“哈哈哈,合你心意便好。策诩你知道的,朕一直屬意将長樂配與你,可你執意要長安,雖不知你們是不是有什麽緣故,但總之今後你便是帝婿,這天下大事也有你一份子。”

宋景恭敬的低頭應是。

“長安此人朕看着也頗為乖巧,可若是有何不妥,策诩不用顧及朕。”建安帝補充道。

如是樂妤聽得這話怕是心裏會冷哼一聲,她已從一枚棄子成為建安帝拉攏權臣的工具了,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但不得不說建安帝手段還是高明的,一言一行間已将自己擡得極高,仿佛将長安嫁于宋景是多大的恩賜。

“長安公主在外十七載,心性堅韌,行為處事間頗有聖上影子,家父也甚為歡喜,想來并無不妥,聖上盡可放心。”宋景道。

建安帝沒想到宋景竟然還這般維護長安,心裏稍微訝異。

他今日在華陽宮瞧着她倒真是不卑不亢,眼裏也沒有長樂的驕縱,若是正經出身,在身邊長大,自己多少也會有點感情。

只是……她的出生始終是自己的恥辱,如今誤打誤撞還是入了宗籍,讓他心裏多有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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