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一個失敗者

接下來的幾天，是封聆過的最舒服的幾天，什麽麻煩事都沒有。早上泡杯檸檬茶，美容又養生。随便在鍵盤上敲打一陣就等到了午飯，下午打個盹然後去準李總那裏報個道簽個字。接着就有積極的後輩争着搶着去買下午茶，椰蓉條配鴛鴦奶茶，抹茶雪域配卡布奇諾……天天變着花樣竟然讓懶女人封聆愛上了辦公室的生活。可惜啊可惜，好景不長在，好花不長開……

新的老總終于被任命了，但那個人竟然不是李科長。新來的老總叫TOM，是個海歸，其他身家背景一概不知。

“啊呀，怎麽不是李科長啊！你看他之前那得意的樣子，我還以為得了內部消息已經當上總經理了呢。”

“就是，可惜了我那兩條中華。”

“我也送了一瓶茅臺。”

“我還請他洗桑拿了，就差沒給他找個陪……那啥的了。”

“哥幾個，怎麽辦，轉槍頭還是……”

“我看，這錢都花了，就別再換主了。”

“我看也是，天曉得新來的頭什麽脾氣，我可不想再花冤枉錢了。”

幾個小頭頭在會議室裏議論着，李科長則臉沉沉得坐在總管的位置上。用腳底板想也知道，總管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李科長，你對這新來的頭頭什麽看法啊？”一小頭頭輕聲問道。

“哼，什麽海歸，不就多喝了幾天洋墨水。”

“我們哥幾個也這看法。現在這些年輕人那叫一個眼高手低，我們還認那個死理，誰資歷老誰就上！說到底我們還是覺得這老總的位置你坐最合适，我們哥幾個都支持你。”

“嗯！謝謝大家了，你們就看好吧，我不會讓他過一天舒坦日子。看我怎麽把這海龜剖了肚子卸了殼炖了湯給送回去。”李科長越說越恨，恨得連牙都快咬出血了。

“還有那該死的封聆……”李科長心裏念叨。一想到前幾天的那頓飯，他的心就隐隐的作痛。做了那麽大一個冤大頭，李科長認定了是封聆在耍他，甄總這麽莫名其妙的調職說不定也是她搞的鬼。就算她是只呆頭鵝沒有耍他，那也肯定是個掃把星！

正當李科長盤算着怎麽弄死這個新上司的時候。封聆跟着TOM來到了會議室。TOM是典型的北方人，高高大大的，臉也是很标準的國字臉。北方人做事是有名的直來直去，硬碰硬。看到這，這些南方的小頭頭們心裏不由得開始打起退堂鼓了。

“大家好，我姓賈，單名一個豪字。你們可以叫我TOM。今後我會和大家一起工作，希望大家合作愉快……”說話的聲音中不帶一絲北方的豪氣，相反是文質彬彬的外教辭令。很顯然，幾年的留學生活把這個北方的漢子的棱角完全的抹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為了搞好雙方關系以免牌局三缺一，而是為了立威方便日後開展工作。很顯然這點TOM在學校裏沒有學到，或者說他企業管理學雖然修了個滿績點還是個趙括，不過他很快會受到教訓。

他這邊是各種高科技都卯足了勁使了出來，PPT是做的有聲有色，各種數據是縱橫比較見解獨到。只可惜李科長這邊是二郎腿左腿換到右腿，咖啡換了三杯，一般都在假寐，敷衍拍拍手結尾。

“……好了，其他的也沒有什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TOM應該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沒有看清衆人的表情，或者說這人太木讷拎不清。他微笑地走出了會議室，封聆則緊跟在後面。

“封聆，好好幹，跟着新老總有出息的。”李科長逮着機會在封聆耳邊小聲說道。

顯然封聆再笨，現在也聞到了話裏的火藥味。封聆心裏那個冤啊！剛想說點什麽李科長已經頭甩也不甩的走了。

很顯然封聆上了李科長的黑名單，每個人都有黑名單，封聆的黑名單上寫的是易楚和鄭少邱。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李科長說的，沒有讓TOM過上一天好日子。開始的幾天是小頭頭對他客氣地笑笑，小職員工作拖拖拉拉。然後是小頭頭把他當成了透明人，小職員對他客氣地笑笑。再後來發展到小頭頭對他的咆哮也置若罔聞，小職員把他當透明人。人人都是會見風使舵的主，這多米諾的骨牌倒到最後就只剩一個木讷的人還巍然不動的站着，那個偉大的堅定不移的走社會主義道路擁護正主的人就是封聆。全公司上上下下百來號TOM手上卻只有封聆這一個兵。從秘書到業務員，都是封聆一個人在兼差。有時候封聆恨不得肚子裏的孩子也出來幫她看看那些頭痛的數據。整天對着電腦封聆的臉上爆滿了痘痘，她為了防輻射恨不得帶個鐵鍋在還不突出的肚子上。好在石瑾可憐她，給她買了件防輻射的內衣。不過忙也有忙的好處。封聆這麽大個人了還處在“算盤撥一撥動一動”的青少年時期。在強大的工作壓力下短短半個月她竟學了不少東西，她知道了果酸也叫a羟基酸，是最好的去角質品，她還知道了抗氧化劑包括維他命A、C、E以及它們的衍生物：番茄紅素、β胡蘿蔔素和硒。黃油不一定是用來抹面包的也可能是倩碧的當家乳液。一線産品和二線産品配方都一樣價格卻翻了幾個跟鬥其實是為了滿足女人的虛榮心和攀比心。與她之前相比，為人也更加成熟和老練了。比方說她搞明白了為何最近下午沒有芝士蛋糕打發日子，也搞明白了共産主義這輩子是看不到實現了。

一個月後，封聆的肚子越來越大了，TOM白頭發也越來越多了，年輕幹練的東北小夥子，越來越像趙本山了。

“封聆啊！我要走了。”TOM在辦公室裏唉聲嘆氣道。“昨天總公司給我打了電話，對我這一個月的表現很不滿意。”

“我覺得你很有領導能力，只是這裏不是有本事就可以的。”

“是啊，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你已經很努力了。”封聆安慰道。

“那又有什麽用？這個月比上個月整整少了60個百分點啊！是60，不是6啊！”

“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吧。作為你的歡送會。”

“算了，我現在沒胃口，唉……真懷念老家的煎餅卷大蔥！”

職場永遠是個沒有硝煙的戰場，老板可不管你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只知道公司的業績和口袋裏的人民幣，業績上你就上，業績下你就下。不是所有的前浪都願意讓後浪推着自己上沙灘的，咱中國既不缺財也不缺才，在辦公桌少老板椅更少的情況下。能爬上去的往往是左手托着那麽幾張真假文憑，右手揣着幾包軟硬中華，身上纏着層層的正當不正當的關系網，腳上邊抹香油邊綁尖刀。沒有十八般武藝，根本混不下去。

看着TOM遠去的背影，封聆心裏突然響起這樣一句話“走了，太傷自尊了……”在這場戰争裏，李科長是勝利者，而TOM是個loser。那麽下一場戰争，大家都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