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言

範家溝靠着平頭山,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而下,上游用來取水做飯,姑娘媳婦們就在下游洗衣服。

肖七七今日起的晚了,提着竹簍端了木盆到了溪水旁的時候,已經有些姑娘并媳婦們在那洗衣服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見了七七,那笑聲漸漸小了,變成了細碎的議論。

肖七七低垂着頭,精致的眉眼掩着愁緒。想要上前理論,可是這閑言碎語哪是理論兩句就能平息的?

半月前,肖老爹重病,肖七七上山給他采藥,不小心掉進了獵戶的陷阱。那陷阱極深,她當即就摔暈了。等她再醒過來,就聽到山洞外人群的議論聲。

原來是肖老爹見她久久不回,就求了幾個村民上山尋她。誰曾想,在山洞裏發現了她,洞外還坐着一個男人——莫城。

流言蜚語就這麽傳遍了十裏八村,句句戳脊梁骨。

肖七七嘆口氣,算了,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說就由得她們去說吧!

可她不言,那議論聲反倒是大了起來,幾個姑娘媳婦湊過來搭話,半句離不了莫城。更有個叫秋花的潑辣媳婦揚着脖子喊道:“七七起來這麽晚,不是被山民給累着了吧!”

這話一出,在場的都笑了起來,幾個沒出閣的姑娘紅了臉,拿眼撇着肖七七。

肖七七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秋花這話說地尖銳,分明是說她和莫城是有首尾的,已經不幹淨了!她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哪能讓人這麽污蔑!

七七登時就忍不住了,晶瑩的眸子閃着怒火,瞪着秋花質問:“秋花,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秋花笑得更張揚了,叉着腰站起來,“你自己跟野男人私會被抓到了,還問我什麽意思?我要是你啊,早挖個坑給自己埋了,可不出來丢人!”

“什麽叫被抓到?我上山給爹采藥,掉進陷阱裏,莫城救了我,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私會了?你心不正,就看誰都有問題了?都踹上野種了,還在這兒污蔑別人!”

肖七七說地擲地有聲,秋花臉色都變了,張牙舞爪地就要撲過來。

“小蹄子,你說誰踹野種了?你給我放幹淨點!”

“不是野種?不是野種你吃什麽蝦姑草?”肖七七靈巧地後退一步,躲開了,故意笑着說道:“蝦姑草味道重,吃完了十天半月身上都有一股子尿騷味,你們聞聞,她身上可不是那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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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不等秋花反應,她端着洗好的衣服就溜走了。只留下秋花一個人在那面目猙獰的叫喊,“你渾說什麽!”

看肖七七熱鬧的姑娘媳婦看秋花的目光忽然也變了。

誰都知道,這蝦姑草是打胎用的。再則,秋花和村口王二癞癞的事兒前一段兒傳的沸沸揚揚,秋花男人找二癞癞理論,被打成了個瘸腿的,後來就沒人再提這茬了。

不想,這秋花連二癞癞的孩子都有了。秋花成親五年了都沒生個一男半女,若真是自家男人的孩子,何苦要打掉呢?

衆人也不是傻的,該洗衣服洗衣服,只是表情很微妙。

秋花有氣撒不出,只狠狠地搓着衣服,險些把衣服洗爛了。

肖七七反将了秋花一軍,心情好了許多,回家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山裏人春種秋收,忙過了兩季,閑暇時間就多了。這一閑下來,免不了東家長西家短。

連裏正都明裏暗裏跟肖老爹說過好幾次,讓他趕緊把肖七七嫁了,嫁的遠遠的,免得給範家溝丢人。

範家溝範家溝,村裏大多是範姓人家,肖老爹若不是憑借一手醫術,哪能在這兒立足。本就被排擠,如今肖七七出了事,更加不受待見了。

這麽一想,肖七七又有點後悔,剛剛不該跟秋花争吵。秋花男人是裏正的外甥,平日裏就仗着叔父的身份在村裏橫行霸道,今日她得罪了秋花,不免又是麻煩。

想着,她已經走到了家門口。不大的院子站了十幾個人,顯得十分擁擠。肖七七疑惑着走進去,就聽人群中央傳來範家族長的聲音。

“七七出了這麽個事兒,是一定不能留在村子裏的了!族裏有在外村的親眷,那大麻子和吳老二都是有産業的。七七嫁過去,有族裏這層關系,肯定不會吃虧的!你就從裏面挑一個吧!”

肖七七眉心一跳,這是逼着爹把她嫁出去呢!

肖老爹行醫多年,攢下一筆不小的家業。不說家裏五間的房子,光是良田就有八畝,每年收的租子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範家溝是個窮鄉僻壤,村裏人幾乎是沒有餘糧的,只有肖老爹年年有結餘,不免就動起了歪心思。

肖七七的娘去得早,範家族裏就勸說肖老爹再娶一個,還美其名曰“嫁過人的更會照顧人”,将範家二房被休回家的大女兒春燕推給了肖老爹。

肖老爹為人和善,脾氣也是一頂一的好,看着春燕也算面善,就收了。

結果春燕當着肖老爹的面對肖七七噓寒問暖,轉眼就變了臉。肖老爹不在家的時候,肖七七沒少挨後娘的打。

直到有一次肖老爹出診提前回家,撞到肖七七在菜園子哭,才知道這件事,當即就把春燕給休了。從此再也沒有提過續弦的事兒。

可村子裏人觊觎他手裏田地的念頭,卻沒有消失過。

肖老爹不續弦,就想方設法的想讓肖七七嫁進範家。肖七七看得分明,自然是不能成全了他們的心思!

将背簍和木盆放在平日裏肖老爹曬藥的架子上,肖七七冷笑着走過去。

“族長這麽為我考慮周全,我倒想聽聽,都是什麽人家啊,竟稱得上是有家産的?”

“七七,你……”肖老爹剛一開口,族長就打斷他,“長輩說話,有你這個小輩插嘴的份嗎?”

“長輩?”肖七七直直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白胡子老頭,看得他渾身不自在了,才冷冷地說道:“您是範家一族的族長,我姓肖,您是我哪門子的長輩?莫不是,你們範家一族,都要改姓我肖姓了?不然,有什麽資格管我肖家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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