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季遐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快兩點了,樓下很是嘈雜。
他穿好衣服想下樓去看看,走到門口了才忽然反應過來——他眼睛又看得清了。
季遐年有些驚喜,不由又想,難道真的是眼睛使用過度?
試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季遐年集中注意力去“看”,結果剛一發動,腦袋就是一陣猛疼。
季遐年忙停下來,閉眼緩了會才睜開——還好,視力沒有變模糊,就是頭還是有些疼。
說起來,今天看苗木的時候就有些頭暈,那就是征兆嗎?
季遐年心裏想着之後再實驗,一邊下了樓。
樓下。客廳的玻璃門緊閉,遲晟攔在垂花門那裏,院子裏滿是雞鴨鵝兔的幼崽,少說有100來只,張銀珠跟苗小草兩人正熱火朝天地捉着。
場面一度非常熱鬧。
季遐年:“……”
季遐年推開玻璃門出去,拉上門的同時,把一只企圖跳進客廳的兔崽子拎住後頸皮捉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
苗小草看到他出來,立馬蹦着告狀,“爸,都是遲晟幹的!我在搬筐子,他非得在我跟前瞎晃,讓這些崽崽們撒了一地!”
遲晟守在垂花門那沒法動彈,一邊攔着企圖往外跑的家禽幼崽,一邊反駁,“苗小草你少告黑狀啊!明明是你自己買了新衣服要得瑟,蹦着搬東西你能耐了是吧?自己做錯的自己承擔啊!”
季遐年被他倆吵的腦仁疼,伸手制止要還嘴的苗小草,“行了,你倆都少說兩句,先抓起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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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四人重新忙碌起來,用了半小時左右,終于把一堆精力過剩的崽們塞進了他們同類的筐裏。
季遐年呼了口氣,問張銀珠,“媽,怎麽想起買這麽多啊?”
張銀珠“嗨”了一聲,“你不是修了兩個牲畜棚子嗎?我就想着把它們用起來。本來也是沒打算買這麽多的,結果今天去鎮上轉了一圈,看到大家都在囤東西,我就沒忍住買了。”
“囤年貨?”
“不是,新聞你看了嗎?說是那個藍色的雨會讓人生病的,然後我就聽鎮上的人說這病沒法治,還會更嚴重,就電影裏那種喪屍你知道嗎?跟咱的僵屍一樣,可吓人了。”
“……”
“我也覺得這藍雨邪乎,未來還真不好說。我就想着你之前已經囤了不少吃食,所以就沒去超市湊熱鬧。除了這些雞鴨鵝兔苗,我還買了三箱子各類蔬菜種子——你之前買那點種子都用不少了吧,還有糧食種子我也跟人定了五百斤,一會人家跟崽子一起送過來。”
季遐年一愣,“還有崽子?”
張銀珠理所當然道:“對啊。咱這不只帶回來了小東西嗎?還有豬牛羊,我每樣要了六頭,都是配對的。那個咱們可拉不動,得讓人用車送過來。”
“……”
季遐年委婉道:“會不會太多了?不僅飼料是問題,家禽就算了,牛羊還得放呢。”
雖然他本來也是要買這些的,但原計劃只是養個一兩頭。因為動物變異率比植物高,他那兩個牲畜棚子,更多是未雨綢缪罷了。
苗小草連忙舉手,“爸爸你別擔心,我會養它們的,我放過羊,也割過豬草,全部都交給我來做吧!”
季遐年哪能不知道她想什麽,“那你作業怎麽辦?”
果然苗小草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作業事小,為家裏幹活事大呀!”
呵,算盤精。
季遐年想了下,對苗小草慈愛地笑,“既然小草這麽懂事,那就交給你去做吧。”
苗小草的眼睛立馬“皮卡”一下亮了。
只是苗小草還沒來得及把腦袋上的苗苗立起來,就聽季遐年繼續說道:“那咱們以後就實行早晚課制度,跟在學校一樣,上課時間你就學習,下課你就為家裏幹活吧。”
苗小草:“……”
眼裏失去了高光.jpg
張銀珠在一邊樂,又跟季遐年說,“飼料跟放養都不是問題,咱後邊的果林不是還空着嗎?反正圍牆也修好了,到時候把它們往果林裏一放,它們自己能找蟲找草吃,還能肥地呢。”
季遐年:“……”
空着的果林也是給變異植物留的啊。
算了。
季遐年妥協,“那先養着吧。——我去弄點吃的,你們吃了嗎?”
張銀珠擺手,“我跟小草在鎮上吃了,你給小晟弄點吧,他還沒吃。”
季遐年有些意外,看了遲晟一眼。
遲晟笑了笑,“開始沒覺得餓。”
實際上是在房間裏深刻檢讨、反省自己上午的流氓行為。
季遐年“唔”了一聲,“煮面吧,行嗎?”
“成。”
·
遲晟跟着季遐年進了廚房,一進門就說道:“我沒跟張姨說你眼睛的事,怎麽樣?現在恢複了嗎?”
季遐年點點頭,“應該就是使用過度的問題,剛才試了一下,還是會頭疼。大概還沒緩過來。”
遲晟一樂,“你這還帶CD的啊。”
季遐年也很是無奈,“我也才知道。所以現在暫時沒法給你看腿了,你燒退了嗎?”
遲晟聳聳肩,“還有點低燒,不過我沒什麽感覺。”
季遐年蹙眉。
十有八|九遲晟是真的感染了。
季遐年:“我有點不好的感覺,你回頭讓白叔也給你看看吧。”
遲晟卻忽然笑了。
季遐年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遲晟:“大爺這麽關心我,我開心!”
季遐年:“……我看你是想自己煮面吃了。”
遲晟連忙投降,“我是在想,無論我有沒有感染,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你看,現在科學院那邊連藍金剛的傳染途徑都不知道,更加沒有治療方案,連感染症狀也是在摸索中。”
遲晟長長吐出一口氣,“所以無論我怎麽小心翼翼,該來的始終逃不掉,還不如把心态放平。”
季遐年皺眉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如果你真這麽想就好了。”
遲晟一僵,接着尴尬笑了笑,“大爺,人要樂觀,懂嗎?”
他不是真的沒心沒肺,早在第一場藍雨後,他就知道自己恐怕躲不過感染的命運。
他也曾在夜裏不甘過,就像得知自己的腿再無法支撐他留在部隊的那段日子一樣。
可又能怎樣呢?
除了樂觀,他還能怎樣呢?
季遐年沒答話,也沒告訴遲晟他“可以改變感染狀态”的事情。一是他還不确定自己的能力;二是不安全。
——懷璧其罪的事情,季遐年上輩子看過太多了。
·
第三天,季遐年終于可以再次“看”了。
他先去田裏看了下之前标記出的苗木。
如他所猜想的那樣,“心髒”果然分為三類,很多形态不定的苗木也已經固定了形狀,并且“心髒”的部分在往苗木根部藏。
季遐年記錄完後,又去看他“改變”過的幾組。
他一共弄了7組對照組,但他改變過的7株苗木裏,只有1株成功被改變成了圓潤的“心髒”,餘下的形态都還在流動。
但讓季遐年奇怪的是,它們的對照組的“心髒”卻都已經完全定型了。
季遐年想,他的“改變”還是對它們有影響的。
就算不能一次性改變它們的形态,但也有效延緩了感染的速度。
所以他的能力是有效的。
季遐年心中一喜,拿起電話給遲晟打了過去。
遲晟正在後山跟苗小草放牛羊,接到電話後又回了四合院。
“怎麽了?”
遲晟一褲腿的泥點子,站在客廳門口換鞋挽褲腳,不忘跟季遐年申請福利,“我說你也給我弄套工作服啊,我帶過來的衣裳就只剩一套幹淨的了。”
季遐年白他一眼,“你少跟苗小草滿山霍霍不就行了。”
遲晟弄好進了屋,一邊露出一個逐漸草化的笑容,“我這不是為家裏幹活嘛~”
——你咋不幹脆跟着苗小草叫我爸呢?
季遐年懶得回話,指了指沙發,“我今天眼睛好了,你坐下讓我看看腿。”
遲晟一聽是這事,表情微微變化。不過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很快就吸了口氣,若無其事地在沙發上坐下了。
這次他坐的是長沙發,自覺撩起褲腿後把腿橫在了沙發上,然後轉頭盯着季遐年,“看吧。”
季遐年盯着遲晟滿是傷痕的腿,先是一愣,接着眉心逐漸皺了起來。
遲晟看着季遐年的表情,心裏那個早已确定九分的猜測落了地,苦笑一聲道:“感染了,對嗎?”
季遐年看了遲晟一眼,點頭,“對。”
遲晟終究沒忍住嘆了口氣,嘴角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他忽然很想抽煙,手指無意識搓了兩下後又松開。
“感染程度嚴重嗎?”
遲晟扯了個抱枕抵在身後,渾身放松靠在那裏。
季遐年能體會遲晟的心情,但卻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我沒看過其他感染的人,不太清楚嚴不嚴重。”
遲晟垂目看向自己的左腿。
“感染後會有‘淤青’出現,你說那淤青會不會就跟感染植物一樣,最後長出藍鏽?”季遐年沒說話。
遲晟也沉默了,片刻後他忽然說,“如果現在截肢,能阻止感染蔓延嗎?”
季遐年猛地一驚,看向遲晟。
“別這樣看我,雖然現在還沒對外公布,但感染會導致死亡這件事,科學院跟各地發現的案例已經證實了。很快國家就會啓動一級響應……”
遲晟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他仰起頭用手捂住眼睛,牙關緊緊咬出清晰的輪廓,像是咽下了狠狠的咒罵。
季遐年的心口莫名被什麽東西牽扯,有些難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你對自己也太狠了。萬一截肢也沒用,那不是白受罪?”
遲晟放下手,偏頭沖季遐年扯了扯嘴角,“大爺的建議是享受現在?”
季遐年走到長沙發邊坐下,伸手按在遲晟的膝蓋上。
“我的建議是,讓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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