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進來吧。”他側過身，讓出通道讓她進來。

“嗯，謝謝。”她笑着走了進去，奕楓在她身後随手将門關上。

“不好意思啊奕楓，打擾你睡覺了，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她徑自走向餐桌，将拎了一路的蛋餅豆漿放在了桌上。

“沒事。”他打了個哈欠，然後進衛生間洗漱了起來。

依槿從櫥櫃裏拿出碗和碟子，将豆漿和蛋餅分別盛在了上面，然後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早餐，等着奕楓出來。

沒過多久，他洗漱完畢，在她的對面位置坐了下來。

他換了一身清爽的白襯衣，頭發簡單的梳理了一下，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嗯，那個……今天我買了雞蛋餅，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依槿有些局促地将餐點推到他面前，雖然這段時間幾乎可以說天天在一起吃早餐，但她還是會感到緊張。

兩個人的早點……她嘴角揚起了笑弧。

“雞蛋餅？“奕楓看着被推至眼前的碟子，輕聲笑了出來，”是不是就是你高中時特別愛吃的東西？”他看着依槿，笑容好暖，“吃得滿嘴都是油，現在你還喜歡吃這個？”

依槿怔神在他的笑容裏，癡癡傻傻地忘了反應。

奕楓，在對她笑呢。而且，笑得那麽自然燦爛。

似乎……現在的他，多了好多面。

他……變得好溫柔。

“嗯，我還是喜歡雞蛋餅。只是……好久沒吃了。”

她低下頭，看着碟子裏的雞蛋餅，輕聲說，“這也是回國後，第一次吃雞蛋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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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就好好吃。”他低下頭，用筷子将雞蛋餅劃開，慢慢吃了起來。

“嗯。”她夾起整個雞蛋餅，卷成卷狀，張大嘴巴，準備一口塞下。

“呵呵，“奕楓擋着嘴眉眼彎彎地看着依槿的吃相，忍不住笑出了聲，“就是這樣，才吃得滿嘴是油。”

“呃……”夾着雞蛋卷的手僵在了嘴前，整張臉都因他的話羞窘得冒出了細汗。

“嗯……“她慢慢将手放下，不好意思地将雞蛋卷放在碟子上，打算學着他的樣子斯文地吃。

“沒事，就那樣吃吧。“他笑看着她說，”反正滿嘴油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別吃得碎渣滿桌就好，收拾起來麻煩。“

“呃……”你這麽說，我哪好意思再那麽吃吶。她紅着臉低垂頭，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

“擡頭。”

“嗯？“依槿聞言，不知所以地擡起頭。幹嘛？

只見奕楓将被分成兩邊的雞蛋餅用筷子卷了起來，然後張開嘴将雞蛋卷塞了進去。

“哇。”原來如此，這樣子雞蛋卷不但變小了，而且還能一下子就塞進嘴裏呢！她立刻學着他的方法将雞蛋餅分成兩邊，然後卷成卷，一下塞進了嘴裏。

“好滿足。”她塞着滿嘴的雞蛋卷，香腸，脆油條，還有香蔥混雜嚼着，滿嘴都是……幸福。

“好好吃。”她眯着眼開心地對着奕楓說道。

“嗯。”他看着她一臉滿足快樂的模樣，淺淺笑着。确實，很好吃。

依槿咀嚼着滿嘴的雞蛋餅，看向窗外的陽光，心裏滿滿的感慨。

還記得，高中時期她最喜歡的早點就是雞蛋餅了。在學校小路上的蛋餅攤前買一個雞蛋餅就是一天好心情的開始。有時因為去晚了買不到，還會失落好一陣。

那個時候，她還不認識奕楓，不，應該說是不相識吧。

自那日在轉角看見他的背影，後來在操場的不期而遇，她就每天去那個轉角等他。然後手捧着雞蛋餅看着靠坐在轉角牆邊的他，因為看得出神，總是不記得吃手裏的雞蛋餅。等回到班裏，再匆匆忙忙地趕在上課前啃上幾口作罷。

只是……

她轉過頭看向正專心吃着蛋餅的奕楓，嘴邊的那抹笑容，沒有撤下呢。

只是，那個總是望着他發呆的她，或許是幻想得厲害吧，總是隐隐有個聲音在她心間徘徊着。

他……或許已經知道了有個女孩每天都在他身後望着他發呆。

然而，他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麽安靜，那麽……不惹塵埃。或許至始至終他都是不知道的吧。

如果……他知道，為什麽從來不生氣，不上前叫她停止每日的偷窺呢？誰都不會喜歡的吧，那樣每天被人看着盯着，多麽不舒服。

但是，對那個時候的她而言，能夠一直那樣望着他，就很滿足了。

雖然沒有坐在一起，也沒有讓他知道她的存在。可是，凝望着他的時候，她都感覺自己似乎是陪着他的，雖然他的世界她不知道，也不知道閉着眼的他在想什麽。然而就那麽望着他，好像在靜靜地陪着他，那樣子……也很幸福了呢。

沒想到，兜兜轉轉的，他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像現在這樣，能夠和他面對面吃早餐，那個時候的她，真是想也沒有想過的。甚至連相識，都覺得是件好奢望的事。

真好啊！他們能相遇，相識，相知，能執着到如今，真是感謝老天，真是……感謝他。

她看着碟子裏的雞蛋卷，不明白之前的自己為什麽想方設法的想要丢棄這份感情，不明白為什麽，那麽拼命的要放棄他。

那是她……在意了很久，喜歡了很久的，人啊。

“奕楓，今天你要做些什麽呢？“

“洗照片。”

洗照片 像電影裏經常放的那樣嗎，在橙紅色的暗室裏，男女主人公一起洗着照片，看着原本黑色的底片，慢慢在水中映出景色，真是浪漫吶。

不過……“奕楓，你這個屋子裏有暗房嗎？租的屋子，可以這樣嗎？”

“去影樓暗房就行。“奕楓放下筷子，喝了口豆漿，看着對面碟子裏還剩一大半蛋餅的她，蹙了蹙眉。

“噢！這樣子。“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心裏升起了一絲一絲的期待。

雖然當奕楓的助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幾乎都是在戶外工作，除了影樓的工作，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在戶外到處閑散随拍。

他說，他喜歡這樣沒有計劃的拍攝，不需要特意長途跋涉，身邊就有很多值得記錄的美和感動。

她，也是這麽想的。

回想起那時他的表情，她想，或許她喜歡上的正是他那份對自我信念的認真和堅持吧。

“原來你喜歡吃冷掉的雞蛋餅。”

“嗯？”依槿回過神，視線漸漸上移，發現奕楓的碟子已經空了。而他正慢慢喝着豆漿，一副淡然悠閑的姿态，卻不知為何讓她莫名感到壓迫感。

她尴尬地笑笑，“大概是和它緣分不夠，不知道為什麽總是錯過它最佳的口感，真是可惜。”

她卷起雞蛋卷，有些惋惜地準備放進嘴裏，卻不小心瞄到有些顯得不自然的奕楓。

嗯，感覺怪怪的。

她狐疑地看着對面的他，慢吞吞地将剩餘的雞蛋卷吃掉。她喝了幾口豆漿，有些感慨地說道：“真是懷念，如果說回憶是需要一種味道牽系的，我想我的高中味道，大概就是冷掉的雞蛋餅吧。“

“是麽，還以為是熱乎乎的飯團。”奕楓像是想到了些什麽，低低笑了開來。

依槿愣了愣，忽然也笑開了，“飯團自然也是屬于高中的味道，只是……時期不同罷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和奕楓比較熟了，但她還是會每天早上在他身後不遠處靜靜望着他出神發呆。

漸漸得，大概是因為有了交集便變得貪心了，她開始希望能夠坐在他身旁，陪着他就好。

至少讓他看起來不那麽孤獨，希望他能融入那束總是照着他的陽光裏，而不是雖被照耀着，卻依舊那麽清冷，好像永遠都被隔絕在兩個世界裏似得。

終于有一天，她鼓起勇氣準備走上前去，打算在轉角處和他來個“偶遇”。

于是，不久後的一日早晨，她早早去了學校。在食堂買了份飯團豆漿做早餐，一路上她緊握着飯團給自己鼓氣，不停默念着，加油加油，依槿你可以的！

趁着一腦子熱，她邁着視死如歸的步伐朝奕楓靠坐的那個牆角走去。

終于，奕楓就在不遠處，她上前跨開一大步，亢奮且“自然”地大喊了一聲：“呀，奕楓，好巧呀！”

無需懷疑，她說完這句立馬就反悔了，這哪是自然的偶遇，這明明是有預謀的襲擊嘛！不過事到如此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演下去了。

不過……奕楓的膽子還真是不小，被這麽突如其來的大吼聲打招呼，居然一點也沒有被驚吓到的樣子。只見他慢慢地睜開眼，淡淡地應了一聲：“好巧。”

“呃……”依槿緊張地看着奕楓，有些尴尬地想要立即停止作戰計劃，她壯着膽子繼續道：“我只是去食堂買個早餐，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你看起來好像很享受早晨的陽光，那……你繼續，不打擾了。”她抓緊袋子，打算立即撤退。

但是……他淡淡地嗓音再度響起：“買的什麽？“

正打算趕緊撒丫子跑的依槿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趕緊将手裏的道具舉了起來：“飯團、豆漿！“

奕楓疑惑地盯着被高舉在空中的不明物體，終于笑出了聲，“你确定那是飯團？“

依槿怔愣在他突如其然的笑容裏，聽到他的問話，沒多想就接道：“當然是飯團啊，怎麽不是。”她看向被自己舉起來的袋子，忽然驚呼道：“呀，飯團怎麽這樣了！”

只見袋子裏早已犧牲的飯團已經被捏的面目全非了，裏面的餡兒也不知道被什麽怪力給擠壓得滿袋子都是，油膩膩髒兮兮的，犧牲的還真……壯烈得慘不忍睹。

她慌忙将袋子給藏到身後，臉迅速漲得通紅，只求能快點離開，心想着：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韓奕楓了，真是太糗了！

她無措得不知說什麽好，低垂着頭邁開雙腿正準備逃之夭夭時，那厮又開口說話了：“吃了再走吧，別等會又涼了。”

自那日起，他們的距離瞬間拉近了不少。她不再是在遠處遙望他的偷窺女，他也不再是孤零零坐在晨光裏的清冷男子。

他們每日坐在晨光裏，她說着自己見着的趣事，不自覺地扮着小醜只為多貪看幾眼他的溫柔。

而他，也是靜靜地聽着她聒噪的嗓音，竟也不閑吵鬧。依舊閉着眼靠坐着牆，聽到有趣處，還會發出幾聲輕笑。

而那幾聲輕笑，卻能讓依槿一天都為之開心雀躍……

等等，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她猛然擡頭看向奕楓，當時太慌張所以沒注意，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奕楓說的又涼了是什麽意思？

那是他們第一次正面交鋒吧再思及剛剛提到冷掉的雞蛋餅時他那副及其不自然的樣子，該不會……應該……不會的。

依槿被忽然猜想到的真相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他知道的，那為什麽一直都不說呢？甚至連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不對，如果是這樣，那她在他心裏豈不就是個偷窺女嗎？天吶，拜托這不是事實。

她一想到這個令人害怕的結果，使勁地搖起了頭，這麽悲慘的事情千萬不要發生啊。

“好了，別犯傻了，吃好了就準備準備，該走了。”奕楓率先離開座位起身準備去了，獨留一個仍舊在自我催眠的人逃避真相。

當然，逃避真相的人是很難有勇氣面對真相的，即使她好幾次想開口問他，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裏。

奕楓低眼瞄了一眼身旁一臉糾結掙紮的依槿，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傻瓜，又在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什麽了。

他看着電梯門裏兩人的印影，勾起了嘴角。

如果記憶裏真要有一種味道牽系着，那他的高中歲月裏該是那溫溫熱熱，細膩絲甜的飯團味吧。

有她伴在身邊的早晨，他的世界不再清冷，那股無論如何也無法被陽光驅散的清冷，就這樣慢慢被她手裏溫熱的飯團裏給溫了起來。

甜膩膩，香噴噴的，竟也讓他貪戀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