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月朗風清,浩瀚星河。

看着頭頂的漫天繁星,林熙言忍不住在心底贊嘆了聲。

跟随着前方的妙齡女子的腳步,他很快便走到了将軍府的後門前。

“多謝卷姑娘。”林熙言将手上的包袱背到肩上,朝那女子拱了拱手,謝過之後,便上前準備打開後門。

這時,“請等等,秋水公子——”女子突然喚道。

“卷姑娘,可還有事?”林熙言回過頭溫聲看向身後明眸皓齒的女子。

“并無大事,”女子好看的細眉微攏,“只是,秋水公子,我能知道您為何一定堅持要半夜獨自一人離開将軍府嗎?您明知道,多日前公子就一直擔心您離他而去——”

這時天蒙蒙亮,也就約莫寅時左右,除了少數的特殊職業(例如倒夜香)的人和一些晚上也不打烊的客棧外,皇城大多數的人還處在安眠中,是以女子的問話并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卷姑娘,”林熙言伸了伸手,打斷了她的發言,“關于熙夜,我已經在前天和他說好了,離開家鄉這麽多年,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可是您也不必急于一時啊,熙夜公子嘴上答應您離開,可是心底一定還是希望您能留下多陪他一些時——”女子有些着急的還想再勸。

看着女子焦急的容顏,林熙言嘆了口氣,“卷姑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不想熙夜他因為我的事而心傷勞神,可是,”林熙言說着視線掠向女子身後,将軍府的大宅方向,“今天白日蘭心公子也離開了不是嗎?他走了之後,明日起秋水公子便成為将軍府上後院最後一位公子了,你強留熙言留下,是要熙言受衆人唾罵和冷眼嗎?”

“這——”女子對上林熙言那清澈的眸子,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不過隔了一會她還是勉力辯解道,“可是,可是您是熙夜公子情同手足的兄長,你們多年來相互照拂、相伴至今,難道您就忍心放他一人在将軍府孤零零的嗎?”

林熙言聽完突地莞爾一笑,“卷姑娘,你這是危言聳聽了。誰都知道經過前陣子‘将軍為了熙夜抗旨,拒絕迎娶公主’那件事後,府裏上下誰人不知熙夜現在是,除将軍的幼弟沈喬之外、将軍放在心間上的第一人,他們奉承都來不及,又怎麽會讓熙夜難受、不痛快呢?好了,卷姑娘的心意我确實是知曉了。不過,熙言去意已決,你就不要再勸了。如果天亮後,熙夜來問你我的去處的話,你就将這封書信交于他吧。”

說着林熙言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女子,然後再不停頓,打開後門,大步跨了出去。

“秋水,不,熙言公子一路多保重。”女子見再無回旋餘地,急忙對着林熙言的背影道了聲保重的話語。

林熙言聽見了,卻沒有回頭,只是将手高高揚起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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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世間事啊——”女子嘆息聲,卻沒有将下半句話說完,只有些落寞的關上門、插上插銷,朝來路返回而去。

而離開将軍府之後的林熙言,此時卻并未像他所說的,朝離開皇城回去家鄉必須經過的城門那邊走去,而是有些迷茫的背着包袱漫無目的在街上走着。

之所以會這樣,并不是因為他向女子撒謊了——他和熙夜的确有一個他們共同的故鄉,而如果沒有熙夜愛上将軍這個意外發生的話,他們現在估計就真的在去往家鄉的路途上了。

世間事往往就是這樣的,沒有早知道,亦沒有如果。發生就是發生了,再也無法挽回。

想到這,林熙言笑了笑,他也并不想挽回。

只是沒有了熙夜之後,那個只有把他們賣了的家人的故鄉,也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回去。

可是,不回去的話,他又能去哪呢?

仔細想想,天下之大,這偌大的皇城,他竟沒有一個可以去的地方。

以前,還在将軍府的時候,因為将軍常年在外的關系,他的生活還算自由。

吃喝不愁,還可以偶爾撫撫琴、作些難登高雅之堂的詩畫。只除了不時需要應付應付那些心思叵測的其他的公子外,他并不覺得多難受。當然,最主要還是因為那裏有熙夜的關系。

現在呢?

林熙言伸手撫了撫有些沉甸甸的包裹,現在他是完全的自由身,還有着比其他被遣散的公子多得多的銀子,可是,再沒有了熙夜。

是啊,沒有了。

那個笑着說一定會帶他離開将軍府的熙夜,沒有了。哪裏都——

“前面的公子,請留步。”

林熙言恍惚的繼續朝前走着。

“前面那位穿藍衣的公子,請留步。”

藍衣?林熙言有些遲鈍的還在想這附近就他一個人、哪來的穿藍衣的人時,下一秒便看到前方的路被一個笑眯眯的人給擋個嚴實。

“這位公子,在下徐庶。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公子現下要去往何方?”那人問。

林熙言愣愣的看着這個他出将軍府後第一個找他搭話的人。

那人一襲月白長衫,手上揮着把畫着花鳥畫的扇子,自在的任他打量。

“我無處可去。”半晌後,林熙言老實道。

“這樣,”白衣公子手中扇子扇的越發勤快,“在下不才,但在這城中還算有棟自己的大宅,公子若不嫌棄,便去徐某家中小住上些時日可好?”

林熙言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多謝徐公子。”

“無妨無妨,在下喜熱鬧,家中現下還有好幾位暫居的客人。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有他們在,公子你去了之後,無需怕無人照應、覺得寂寥。”說罷白衣公子走在前方,帶起路來。

林熙言不可置否的跟上去。

那白衣人似乎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一條街的功夫他便把自己的生平,家中還有何許人都給抖了個精光。要不是林熙言實在對他的屬相什麽的不感興趣,恐怕那白衣人連生辰八字都要告訴他了。

“快到了,前面拐角,再往直走到盡頭就到了。”白衣人指着前面的拐角道。

“恩。”林熙言點點頭,就在他轉過拐角的瞬間,他回過頭最後看了眼将軍府的方向——

再見了,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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