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情侶裝
顧九年眼角的餘光仿佛是在看什麽,但又仿佛什麽都沒看,站起身徑直往前走,目中無一物。
但身子越過施言時,冷冷丢下了一句:“今晚随本官去赴宴。”
随後,顧九年頭也不回的邁步離開,背影清瘦蕭索,但無半分醉态。
施言眼珠子轉了轉,水澄澄的眼,出現了一刻的茫然,所以……方才顧九年是在拉着她演戲?
施言差點翻白眼,她呵笑了一聲。
好一個顧九年,以前她以為這人不過就是聰明過了頭,可原來就是一頭修煉成精的狐貍精!
他想利用她。
無妨,反正她也在利用他。
施言的目光落在常鳴身上,這人是顧九年的貼身随從,顧九年的一切,他一定知曉。
她撬不開顧九年的嘴,但可以從常鳴下手。
她只是很好奇,像顧九年這樣心機城府,且又薄涼寡意之人,這麽些年來,身邊最信任的随從,還是常鳴。
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顧九年非但緬懷亡妻,連帶着對仆從也念舊呢。
“鳴鳴,從今日起,我們都是首輔的人了,你可要多關照我。” 施言眨了眨霧蒙蒙的大眼,看似清純無害,如同一朵搖曳在春風裏的小百花,但實則一個不經意間的眼神亦是清媚。
發自骨子裏的清媚。
常鳴身子一僵,眼前老是浮現已故夫人的那張臉,對施言也就難以控制的敬重,“九、九姑娘客氣了,既然都是替主子辦事,關照你也是應該的。”
施言輕嘆一聲:“鳴鳴,你真是個好人,可……首輔大人為何整日不茍言笑,我當真很像已故的首輔夫人?首輔他為何至今不再娶?該不會真為了夫人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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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九姑娘一直奮力尋死呢?
常鳴很是想不通。好好活着不好麽?
主子還沒走遠呢,九姑娘這話必然會傳到主子耳朵裏,夫人可是主子的逆鱗啊。
這時,顧九年陰沉沉的聲音傳來:“常鳴,還不快過來!”
常鳴立刻如釋重負,轉身就走。
施言:“……”
她站在原地,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顧九年,明明是你殺了我。
可你為何要擺出深情不渝的樣子。
十五年,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人的一輩子能有幾個十五年?
所以,顧九年,你這些年到底在守什麽?
****
驿館,蕭淵摘下信鴿腳上綁着的手箋,拆開一看,上面寫着寥寥幾個字:“首輔已中美人計。”
“呵呵……顧九年,你也不過如此。”
這本是蕭淵想要看見的,可腦中一浮現那女子沉靜嬌媚的臉,蕭淵莫名不爽。
可人是他找來的,也是他親手送出去的,他此刻卻是身心皆不順暢。
這時,一穿着玄色右衽長袍的男子悄然靠近,上前壓低了聲音禀報:“王爺,錦衣衛指揮使大人來了。”
蕭淵将手箋捏于掌中,很快恢複常色,道:“請他進來。”
不多時,施城大步邁入堂屋,他是為辦公務而來,一身緋紅色的官袍襯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長,銮帶繡春刀,通身散發着權臣的威嚴與肅重。
施城眉目間盡染厲色,是在錦衣衛摸打滾爬數年歷練出來的,直接問道:“王爺,事情辦的如何了?”
施城的母親乃長公主,算着輩份,他與蕭淵是嫡親表兄。
可十五年前,施言死後,加之施家那場變故,仿佛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變了,所有的一切也都變了。
錦衣衛一慣目中無人,施城又是其中翹楚,素來冷漠煞氣,故此,即便他不敬,蕭淵也無計可施,道:“辦妥了,阿城,你放心。”
蕭淵內心莫名煩躁,接着就問:“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這時,施城突然笑了,冷峻的臉,即便笑起來,也給人危險之感。
“殺顧九年?呵呵呵……你覺得顧九年這人是那麽容易就死的麽?你與他鬥了這麽多年,就連我二姐都被他搶走了,我猜你早對他下過手,只是從未成功過。何況,我留着他另有用處。”
蕭淵面色一沉:“……”
臉面有點兜不住。→_→
若非憑借他一人鬥 不倒顧九年,他必然不與施城合作。
****
黃昏降臨,施言記着今晚要陪同顧九年出席酒饋。時下民風不算開化,不過,她現在的身份只是旁人送給顧九年的瘦馬,帶出去抛頭露面并無不妥。
顧九年今晚只怕又是想借着她演戲。
她很想給顧九年一點難堪,遂精心挑選了一套衣裙。
等到她領着扶柳走出庭院時,就看見顧九年一襲月白色錦緞長袍,清風霁月般的秀雅,月下看美人,果真是叫人沉迷。
施言有點痛恨自己不争氣。
當年怎就被顧九年這一張皮囊給誘惑了呢?!
“讓大人久等了。”施言莞爾一笑,掩蓋鋒芒。
顧九年目光微冷:“本官并非等你。”
施言:“……”
此時,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她穿着一件白底淡水粉領子對襟印小花褙子,下身是淡藍色百褶裙,穿着實在素的很。
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二人的衣裳色調出奇的相似……
顧九年眸光暗了暗,拇指上的玉扳指緩緩轉動,神情不明。
常鳴突然很想說“天造地設”,但看到主子冰霜一樣的臉,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在他看來,九姑娘依舊在馬不停蹄的尋死。
就見九姑娘忽的俏麗一笑,對他家主子說道:“大人,真巧,看來我與大人的口味偏好很一致。”
顧九年:“……”
塵封已久的記憶仿佛是被什麽喚醒,他想起許多年前,阿言故意每天和他穿同樣顏色的衣裳,還拽着他在書院四處招搖,生怕旁人不知他二人之前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顧九年強行讓自己回過神,他眉間常年微微緊鎖,仿佛深藏了此生都化不開的愁緒,就那麽一瞬也不瞬的審視着面前少女。
她太過嬌柔細嫩,他殺了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
施言眨了眨懵懂的大眼:“大人這樣看着我,是有什麽不妥麽?”
顧九年沒有搭理她,徑直往前走,仿佛是在克制着什麽難言的情緒。
****
一路上,顧九年皆是阖眸假寐,就好像施言根本不在他身邊一樣。
直至馬車停靠在酒饋處,這個人才睜開眼來。
施言正看着他,他睜開眼的一瞬,兩人的目光頓時相撞交織,一個冷面如霜,一個嬌笑倩麗。
“大人醒了?我看了大人許久,大人睡着的樣子,真好看。”
顧九年:“……”
顧九年,你真好看!
久違的熟悉的話在腦中響起,顧九年陰厲的眼中終于起了一絲波瀾,冷漠無溫道:“黃花,你是個聰明人,你既知道本官留下你的目的,那就好好發揮你的作用,本官從不留無用之人。”
施言張了張嘴,快要被氣傷了。你才黃花,你全家都是黃花!
“大人,鳴鳴也無用,大人不是也一直留着他。”施言故意挑釁。
顧九年是活在塵世的佛,想要進入他的心裏,小打小鬧起不到任何作用。
外面正牽馬的常鳴頓時覺得自己可 能受了一點內傷。他在九姑娘心裏,是個無用的人麽?
顧九年沒再搭理施言,撩開車簾下了馬車。
施言随後也下來。
秦淮河岸,燈火闌珊下,一對璧人并肩而立,瞬間吸引了無數雙視線。
同一時間,一穿着緋紅色官袍的錦衣衛也騎馬趕到。
施言一擡眼,就看見了一張陌生,但又十分熟悉的臉。
施言:“……”阿城?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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