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是相思病(五更)……

時隔十五年, 從未有人敢在他頭上撒野。

顧九年眼角的餘光可以清晰的瞥見自己散落的長發。

他很好奇,他為何直至此刻還沒有将面前少女置于死地。

他就應該殺了她!

玉冠已碎,衣裳也被扯開,顧九年素有大周第一俊美臣子之稱, 儀态一慣嚴謹氣質。然而此刻, 首輔大人墨發橫披, 衣裳不整, 而施言幾乎是半個人挂在了他身上。

“呵呵……”男人突然一陣低沉的輕笑, “原來你就是這樣給人看病, 那你倒是說說看, 本官有什麽病?”

施言:“……”神經病可以麽?!

外面的腳步聲愈發近了, 伴随着的還有蕭淵的嗓音。

施言當即松開了顧九年的衣襟, 到了這個時候, 她也甚是鎮定自若,扭頭往身後的壁櫥一看, 随即對顧九年使了眼色。

顧九年:“……”

男人咬了咬後槽牙。

原本他毫不心虛,便是皇帝來了, 他也不會有任何畏懼, 奈何眼下這副囧況,饒是沉穩如顧九年也無計可施。

男人那雙如凜冬冰錐的眸子直直凝視着施言,之後轉過身,很   自覺得走向壁櫥,然後躲了進去。

即便施言沒有看見顧九年的臉,也能夠想象到他冷若冰霜的表情。

但……

他不高興,她就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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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将地上碎裂的玉冠一腳踢入桌底,對着門外道:“請王爺進來。”

蕭淵邁入堂屋,看得出來他格外捯饬過, 看上去莫過于二十來歲的光景。扶柳往屋內探了一眼,竟是沒有瞧見首輔的蹤跡,扶柳大眼一睜,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又在屋內次數望了望,的确沒有首輔。

“表妹,那個……能讓你的人先退下麽?”蕭淵道了一句。

施言點頭,對扶柳使了眼色。

扶柳哪會不明白道理。

她一心以為,首輔與靖王爺皆有那方面的毛病,她又不是大夫,當然不便留下。

待扶柳一離開,蕭淵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這世上,他還知道有一人懂歧黃之術,他現在八成可以篤定表妹就是阿言,但是他沒有任何證據。

阿言不承認也不要緊。

蕭淵清了清嗓門,始終有些放不開。

只見面前少女穿着一身碎花小衫,正笑盈盈的看着他,蕭淵心一抖,仿佛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表妹,那個……此前在金陵,是我不對,你可還嫉恨着?”

顧九年就藏着屋內,施言眼眸滴流一轉,問道:“王爺,你此前是想讓我潛伏在首輔大人身邊當細作,可惜如今我辦不到了。”

提及此事,蕭淵面色一僵,甚是尴尬,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就在少女面前撓了撓後腦勺:“表妹,此事莫要再提了,是表哥對不住你,倘若早知道是你,我萬不能将你安插在那奸佞身邊。”

奸佞呢……

施言險些噗嗤一笑。

蕭淵瞧見了少女方才露出的笑意,心道:看來表妹并沒有怨恨我。

表妹真是人美心善吶。

施言問道:“王爺還有何事?”

蕭淵俊臉一紅,他已經聽說,今日主治的是.腎.病,他的.腎.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眼下又不想直接離開,遂道:“表妹,我有疾。”

施言淡淡一笑:“是麽?不知王爺哪裏不舒服?”

施言落座,也示意蕭淵坐下說話。

蕭淵在黃花梨木的圈椅上坐下,神情認真:“表妹,我近日來茶飯不思、夜不能寝、心意不定、整日惶惶。做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時而心跳加快,時而又郁郁寡歡。表妹……以你之見,我這是得了什麽病?”

此時,藏在壁櫥裏的顧九年臉都黑了。

施言依舊淡淡笑過,似乎根本并不吃驚,問道:“王爺可是有心上人?”

蕭淵心頭咯噔一跳,仿佛是深藏已久的心事被人揭穿,他故作鎮靜,眼神依舊.堅.挺的與施言對視:“嗯?表妹此言何意?”

施言心情略複雜:“我猜王爺大約是有心悅之人了,這是相思病,并無大礙。”

頓時,蕭淵一張俊臉漲紅,破罐子破摔:“當真沒有大礙?不知表妹,是否有法可解?”

施言突然覺得,這十   五年對蕭淵并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這厮還是一如既往的呆啊。

“王爺,相思病無藥可解,唯有靠你自己,既是喜歡人家姑娘,王爺去争取便是。以王爺的身份,還有哪家的姑娘看不上你麽?”施言提出了自己意見。

蕭淵在少女的注視中,稍稍一怔。

争取?

他真的可以争取麽?

蕭淵到嘴的話卡在了喉嚨口,如今他與施言,男未婚女未嫁,家世背景也合适。

“表妹,其實我……”蕭淵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

此時,壁櫥中的顧九年,聽到這裏,忽的嗤笑了一聲,這小女子真真是招蜂引蝶!

他的聲音不大,但屋內的人稍稍留意一下卻能聽見。

蕭淵一驚:“誰人?”

施言忙道:“王爺多慮了,堂屋除卻你我,再無旁人。”

顧九年:“……”他不是人麽?

門外,扶柳很無奈,又道:“姑娘,沈大人與指揮使大人也來了。”

她就納悶了,這幾位大人既然都很能吃,為何不去酒樓?這邊可是藥堂啊,總不能都是.腎.不太好吧……

施言想扶額,一想到顧九年還在壁櫥裏,她很有耐心的招待了沈浪與施城。

沈浪與施城沒想到蕭淵會先來一步。

三人皆在黃花梨圈椅上落座,施言命扶柳上了茶水,好整以暇的一一問話:“不知施大人與沈大人又是哪裏不适?”

施城劍眉一挑,他一貫笑起來邪魅,有股子“天下唯老子獨尊”的架勢,道:“表妹,我近日來茶飯不思、夜不能寝、心意不定,你說,我這是犯了什麽病?”

蕭淵:“……”

施言淡笑而過,沒有回到弟弟的話,而是看向了沈浪:“沈大人也是這樣的症狀麽?”

沈浪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病,他也編不出個所以然來,遂道:“還是衛姑娘火眼金睛,這都能看出來。”

施言已經打聽過了,弟弟尚未成婚,蕭淵倒是前些年被帝王賜了一位未婚妻,只可惜那女子墜馬而亡,蕭淵至今未娶。至于沈浪,他倒是有一位門當戶對的發妻。

蕭淵和施城胡攪難纏也就罷了,沈浪當真不該如此。

施言莞爾一笑:“這個簡單,王爺與施大人早日成婚,便可徹底根除這毛病。至于沈大人,我倒是提議,夫妻合鳴即可,莫要再貪戀外面的花花草草,男子到了中年,最好是能夠修身養性,如此方可長久。”

躲在壁櫥裏的顧九年,以及在場三位男人,頓時覺得自己被內涵到了。

九姑娘是在說他們老了麽?

換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羞的不知所措,她卻還異常淡定的寫下了幾張方子:“按着我的方子調理身子,不出三個月,大人們的身子會大有好轉。”

說着,施言給沈浪、施城,以及蕭淵各遞了一張方子。

三人見桌案上還有一張,不免眼神好奇。

施言用了鎮紙遮住最後一份方子,笑道:“不知三位可還有哪裏不舒服?今日酒樓以豬腰子   為主菜,三位可以去嘗嘗。”

三人:“……”

九姑娘是嫌棄他們的意思麽?

不會的……九姑娘心地善良,一定不會以為他們三人真有那方面的病。

三人拿着各自的方子,先後離開了堂屋。

扶柳走上前,一臉求知欲:“姑娘,幾位大人這是……病的很重?對了,首輔大人呢?婢子方才怎的沒瞧見他出去?莫不是首輔當真患有隐疾,他是悄然離去了麽?婢子方才瞧見鳴鳴還在外面守着呢。”

施言對上扶柳純真的大眼,嗓子不高不低,恰好能讓壁櫥中的男子聽見,她輕嘆:“是啊,首輔他有難言之隐。”

扶柳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一想到首輔那副天人之姿的模樣,就不免覺得惋惜。

扶柳又問:“姑娘,那首輔大人他還能治好麽?”

施言挑眉:“這個……怕是有些難度,柳兒你要記住,上蒼是公平的,給予了一件東西,就定會剝奪另一樣東西,不會十全十美。首輔大人處處皆有過人之處,總會有瑕疵的地方。”

扶柳若有所思,猛然驚覺,看來人普通一些也沒甚不好。

施言沒有讓扶柳立刻離開,直至午後,她估摸着顧九年大約快餓的差不多了,才道:“柳兒,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小憩一會。”

扶柳甜甜的應下:“是,姑娘。”

姑娘雖是開的藥膳房,但酒樓那處的酒菜實在美味,便是爆炒豬肝,也格外與衆不同,能跟在姑娘身邊,真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當下,屋內再無旁人。

施言轉過身,對着壁櫥道了一句:“首輔,你可以出來了。”

壁櫥被人從裏打開,施言迎上了一雙深若幽海的眸,緊接着男人就走了出來,饒是被困已久,他依舊頂着一張風清朗月的臉。

只是……

這臉上的情緒有些低沉陰郁。

施言在這個時候,故意對他展顏一笑。

她開這家藥膳房是為了釣魚,只是沒想到有些魚兒總喜歡不請自來。

眼下還不是收網的時候,施言不介意給顧九年找點晦氣:“實在抱歉,首輔方才也都聽見了,幾位大人對我的醫術甚是信任,這才耽擱久了一些。我特意給首輔也寫了一份方子,首輔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照着方子上調理身子。”

顧九年不明白,他為何會忍到現在。

在金陵那會,就該殺了這女子。

他更是不能允許她頂着阿言的臉,四處勾.搭男人。

顧九年衣襟整齊,但墨發依舊披着,他雖是男子,但一頭秀發讓世間大多數女子也無法企及,烏黑亮澤……

“呵呵,你總想激怒我,為何?”顧九年淡淡冷笑。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施言面前。

他給人的威壓甚大,因為靠的太近,獨屬于男人的氣息迎面撲來。

施言不懼他,忽閃着大眼。

她時而精明的像一只狐貍,但又時而宛若純真無害的小白花,在兩者之間反複轉換。

“首輔,你該不會還對我念念不忘   吧?那可如何是好?我今年芳齡十五,恐與首輔不太合适。即便我與尊夫人容貌相似,但我終究不是她,還望首輔以後莫要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解接近我了。我……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呀。”

言下之意,他和她真的不合适呢!

顧九年:“……”

他費盡心思接近她?

呵呵,好得很!

顧九年身段高,施言這具身子的個頭只能挨到他胸膛,如此一來,顧九年就以絕對居高臨下的姿勢,俯視着她:“為什麽拿那把匕首?”

兩人對視,一個冷硬如冰,另一個嬌俏可人。

怎麽看都像是男子正在欺淩可憐弱小的少女。

她就一點不怕我?

這小女子到底打了什麽主意?

她想得到什麽?

顧九年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不然今日怎會來到這裏,還和少女玩了一場無聊透頂的游戲?

或許匕首只是一個借口,他只是想過來一趟,只想如此近距離的俯視着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蛛絲馬跡。

施言在顧九年的幽幽凝視之下,忽的大驚失色:“啊——不要!首輔你別過來!我與你說過多少遍了,我根本不是尊夫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門扇突然被人推開,衛二公子提着劍沖了進來,很是氣焰:“首輔!還請自重!”

顧九年:“……”

扶柳也聞聲而來,驚愕的看着這一幕。

首輔非但沒有離開,怎麽還……成了這副模樣。

不過……倒是很好看吶。

顧九年低低輕笑,嗓音從他喉嚨裏發出,他無視衛二,低喝了一聲:“都出去!本官要請衛姑娘看診。”

衛二豈會容忍妹妹與豺狼虎豹獨處?

妹妹嬌小軟弱,顧九年的體格不輸給武将,看見妹妹被顧九年如此欺負,衛二的手在發顫:“首輔,莫要逼我。”

施言擔心二哥真會和顧九年打起來,她自己一個人與顧九年糾纏即可,并不想拖累旁人:“首輔大人,我說過了,你的病需得好生調理,一時半會也康複不了。”

這邊動靜鬧的不小,方才剛去酒樓處吃飯的蕭淵幾人也聞訊而來。

見顧九年披着長發,有種見了鬼的錯覺。

禦史何在?明個兒可一定要好好參顧九年一本!

終于,顧九年收斂了狠厲之色,他舔了舔後槽牙,突然嗤笑了一聲。

他這是魔障了,會對一個小女子一忍再忍!

顧九年身段筆直,縱使玉冠不在,也給人長身玉立之感,他看着施言漂亮的眼,道:“那好,本官的身子就靠衛姑娘好生調理了,本官明日會再來找你。”

言罷,他拂袖離開,面容冷峻。

衛二當即上前查看施言的狀況:“小妹,你沒傷着吧?聽二哥一言,你若不……莫要親自看診了。”

施言莞爾笑了笑,眉眼彎彎:“二哥放心,我無事,我猜首輔大人,大約是跨不過他心裏那道坎。”

在外面窺聽熱鬧的幾人怔住。

首輔到底是病得有多嚴重,以至于諱疾忌醫,還險   些對衛姑娘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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