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亂成一鍋粥(下)

早餐小聚,她氣的不輕,只喝了一杯熱牛奶,什麽也吃不下,就叫阿姨去取今天的早報。

很難得在一起吃早餐,供着溫思懿這個小祖宗,餘陽提着一顆心,什麽也不敢說。

“你們要不要去湘章鄉下度個假,陪陪老太太?反正公司也不忙……”黎頌冉叉起面包蘸了點醬,往口裏送去,餐桌上的氣氛,恐怕也只有他才能緩和一下:“順便帶小妤去散散心,過了這個秋天,一入冬,就該準備了……”

舒妤的預産期正是隆冬,天寒地凍的,即便S市位處南方,濕氣重的冬天也是很難捱的。

“哥你也去吧?我們有多久沒一起出去休假了?難得思思也在,你也正好和她培養感情……湘章鄉下養人啊,水好空氣好,在河邊走着走着,再難整的冤家也得……”辜鴻博笑道,順便調侃一下黎頌冉對他而言也不過是“順便”的事兒。

黎頌冉笑着搖搖頭:“你們年輕人玩,我送思思和寶寶去,就回來,我還有事。”

理想很豐滿,不過眼下的事,相當棘手。

溫思懿不小心推了茶杯,“哐當”一聲,驚的四座的人都朝她看去。誰的心裏都繃着一根弦兒,女王大人發起怒來,得,今天的早茶室估計又得成戰場。

她皺着眉,手裏捏着的早報已經被她攥破了一個角,她的手在微微發顫,左手無名指上那顆鴿子蛋聚攏的光芒忽上忽下。她的指骨攥的沁白,緊皺的眉頭裏蓄着一場随時爆發的暴風雨。

早茶室靜的可怕。

黎頌冉也感到大事不妙,問道:“思思,娛樂版又亂寫了?”

她摁下報紙,輕輕拍在桌上:“那幫娛記真是敬業的很!我以為……‘林佩婉怒闖餘宅,逼宮原配’的頭條已經夠引人注目了!原來,”她看了餘陽一眼,目光冰冷,“原來還有後續連載啊!餘二少,你昨晚幹什麽了?”

餘陽低頭,默不作聲。

溫思懿站了起來,繞過黎頌冉和辜鴻博,走到餘陽面前:“風頭正勁,你不知道避着點兒?小妤都快要生了,你還在外面扯不清?”她氣的很,音量倒是不高,卻字字擲地有聲。

“昨晚,昨晚我……”他努力回想,頭疼的很。林佩婉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萦系在耳。唐某人回來了,舒妤要離婚,孩子足月……就是那麽巧,那麽巧。

“我做了什麽了?你問問舒妤,她有沒有背着我……”他掐住,再沒往下說。他的聲音極沙啞,一夜沒睡,頂着大大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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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思懿狠狠将早報掼在他臉上:“餘二少能耐啊!這五年來,你是怎麽對小妤的?你不放縱,那個姓林的麻豆,敢這麽嚣張?!”

他愣了一下,好脾氣地撿起溫思懿砸下的早報,看了一會兒,眉頭緊皺,頭疼地揉着太陽穴。

“你看怎麽辦吧,你們家老太太也是要看報紙的,餘伯伯更是每天早茶都有看報紙的習慣,老太太恐怕這會兒正在從湘章趕來的路上,”溫思懿擺了擺手,重又坐下,“這事怎麽辦,瞞還是不瞞?”

他撕了報紙,揉成一團,煩躁地砸出去。

“我回公司開個會……”過了許久,他才擠出這麽一句話。

溫思懿實在生氣,帶着一絲嘲諷的口吻,說道:“餘總這麽拼命加班,是忙着賺奶粉錢麽?”

他脾氣好,從來不跟溫思懿争執,他無奈地笑笑:“該整的,我都要整,這幫娛記,連老四的面子都不給……我不信這事沒有幕後操手,小妤生産前,我不敢再賭,這一次……”他頓了一下,目光深邃:“斬草除根。”

“散了吧……”溫思懿也很煩躁地揮揮手。

衆人起身時,餘陽依然支着額頭,默坐着,沒有動身的意思。

“思思,”他突然叫住了溫思懿,“唐卓然回來了。”

溫思懿目光冰冷,手輕輕一抖,左手無名指上那顆鴿子蛋,光澤熠熠。

紙包不住火,更何況這火勢兇猛,勢成燎原。湘章老太太怒氣沖沖地找來時,餘陽正在公司罵人,接了老太太的電話,一味地哄着。

那邊又是哭訴:“這個不争氣不孝順的兒子,現在你媽媽跟其他太太搓個麻将,牌桌上都被人笑話……好歹是軍界出身,當過幾年兵,混了個少将的,這幾年做生意也是順風順水,那些個太太都是看着你長大的,打小兒盯着閨女要塞給我做媳婦,提起你個混小子,個個口誇耳贊的……如今怎麽,怎麽……”說到這裏,又是淚眼汪汪。

餘陽聽着,老太太怎麽受用便怎麽哄。

電話裏,老太太又說了個把小時。中心思想就是,這個不争氣的兒子,好不容易有了個千盼萬盼的孫兒,虧對小妤他們母子,和娛樂圈下三路的戲子勾三搭四,如今還鬧上了娛樂頭條,餘家在S市的臉面往哪兒擱?餘墨凡一把年紀了,功成身退,現在還要因為這個兒子,被老夥計在背後指指戳戳……

“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回去就哄小妤,您也別大老遠地跑過來了,忙過了這陣,我們就去湘章度個假,陪陪你和爸爸……”餘陽唯唯應着。

老太太也是個活寶,罵了一聲,笑道:“呸,等你想着勸我別過來,恐怕我媳婦孫子都飛了去了,告訴你,餘總,我現在就在你家,什麽時候回來,你看着辦。”

挂了電話,餘陽心裏總算舒了一口氣,老太太既然肯這樣說,那就說明家裏的問題不大,她應該已經穩住舒妤了。

那麽,他今天晚上的工作,就會輕松的多。

餘陽摁了call鈴,幹練的程秘書不一會兒就出現在門口:“餘總,有事?”

“上次會議沒通過的投資企劃……不改了,我喊過。”

“可是……”程秘書略顯驚訝:“‘紅星’的這個案子做的并不好,建材方面,‘紅星’向來弱勢,這筆資金投下去,我們公司恐怕連成本都收不回……”

餘陽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喊過,只能用其他企劃的盈利來彌補這個虧損,沒關系,放手去做,這點風險,我們還是承擔的起的。”

程秘書猶豫了一下,不敢再反駁自己老板,只能應下來。心裏卻是疑惑重重,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紅星”是餘總岳家的資産,如今舒來東正在一步一步隐退,逐漸掌權的是餘總眼高手低的小舅子舒成軒。事實雖如此,但是作為一個在S市叱咤多年的生意人,手段和心機都還是有的,餘陽不會蠢到把錢丢進大海,為一個岳家的虛名,去扶日薄西山的“紅星”。

她無奈地笑笑,卻被餘陽看在眼裏:“怎麽,走出了這道門,就要議論你老板的私事了?”不嚴厲的時候,他對手下一向好,這會兒也開着玩笑。程素跟了他很多年,做事精幹,很上得臺面,明面上他們是上下級關系,私交卻還是不錯的,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因此餘陽的私事,程素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也開得起這樣的玩笑。

“不會,”程素撩了撩垂下的劉海,笑道,“要扣工資的!我不敢!”

“你覺得……我們這種黑心腸的剝削資本家應該以剝削廉價勞工為樂,而不應該大發善心?我做了一件蠢事?”

“那不敢……”程素笑着:“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餘總一向謹小慎微,不應該冒這個險。”

“我們做生意的,也許做的并不僅僅是錢。”他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實在太累了,剝削資本家幹的也是騾子的活啊!透支生命啊!!

“比如呢?”饒嘴的秘書,不依不饒。

“比如……”餘陽擡起頭,自嘲道:“比如,今早的娛樂新聞你看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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