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人初醒(上)

“哥,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

很安靜的下午,那幫爺玩夠了,收拾了漁具,回到別墅休息,辜鴻博同志突然湊到餘陽面前,說了這麽一句話。表情嚴肅。

餘陽瞪了他一眼:“我說小辜總,你家夫人都在這兒,你要耍什麽幺蛾子?”

“二哥,你冤枉我啊,我這可是為了你的幸福着想!”

“得,你家黃毛‘兒子’不出去惹事,哥就很幸福了。”餘陽輕輕彈了一下煙灰,笑道:“不能你‘兒子’來一次,挑遍我們全社區金毛啊,好歹金毛主人都是我爸媽的鄰居……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辜鴻博嘆息一陣:“哥你不信任我啊,我真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餘陽眉頭緊鎖,真被打擊了。

“哥,我要不要再說一遍?”小辜總小心翼翼地試探。

“說!”餘總一字訣真狠,腳下地板都顫了三顫。

“額,那個,額……剛剛說到哪了?”辜鴻博搖頭晃腦,嘆了一口氣,堅定了赴死的決心,沉聲道:“哥,其實……唐卓然同志……他也在湘章。”

餘陽漫不經心地看他,目色卻沉的能吃人。他吸了一口煙,輕輕抖了抖煙灰,笑道:“小六,你剛剛說什麽?”

“哥,您別笑,別笑行不?”辜鴻博縮了縮身子:“笑的我毛骨悚然的……”

他的手搭上了辜鴻博的肩。

“二哥,那是……唐某人的公司在這邊也有産業開發,他監管,我先前來的時候,幫大哥取樣,常常和他打照面。您別瞪我啊……您找大哥……算賬啊……”

“嗯?怎麽沒見到小妤?”溫思懿端了一盤水果出來,問道。

辜鴻博拼命給她使眼色,溫思懿偏不看,道:“小六你臉抽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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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陽沉吟一聲,默默地走了出去。

舒妤喘的更重,走一步路,差點被凹凸的石板絆倒。唐卓然虛扶了一下,在即将碰到舒妤胳膊的時候,被她輕輕地阻擋。他有些尴尬地縮回手。

“你……怎麽在這兒?”她的聲音很憔悴,眼角眉梢卻沾惹着當初少女時代的情态,一點兒都沒有變。

小妤是寡淡素淨的,唐卓然當初被吸引的一個瞬間,正是舒妤埋頭書堆,突然擡頭淡笑的表情,那麽清淡,從容,透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他一直覺得,舒妤和大學校園裏那些濃妝豔抹的女孩子,不太同。

以至于他和舒妤在社團共事那麽久,都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的家境這樣好,小妤的吃穿用度,一概樸素。他起初能夠鼓起勇氣去接近她,多半也是因為感覺他們之間的差距并不大。

如果沒有每周名車接送,也許他永遠也發現不了小妤出身這樣好,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愣了一下,終于回答舒妤的問題:

“公司在這邊劃了塊地皮,我們和‘凱風’有合作,我負責這邊的開發。”

她眼底閃過微微的錯愕:

“你……認識黎大哥?我是說,黎頌冉……先生。”

唐卓然淡笑:“很神秘的一個人。是業界的傳奇人物,聽過,卻見不到。”

“他現在在這兒。”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大概是太緊張了,只能扯住一個話題轉移視線。

他笑的很輕松,也很溫暖:“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手心出虛汗,頭一陣眩暈,她穩了穩神,才勉強笑道:“我……現在過得很好。”

“你不好。”

舒妤居然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什麽時候預産期?”

唐卓然的目光沒有離開過舒妤的肚子。這是一個很私密的問題。

“還有兩三個月吧。”她想了一下,還是說道。

“那時,應該很冷了。”他若有所思。

她一回頭,餘陽站在那裏。

小巷子裏綠蔭更深,一路望過去,幾乎望不到頭。

他就站在綠蔭蓊郁的深處,穿着很幹淨的休閑白襯衫,一條簡單的牛仔褲,左手無名指上套着他們當初結婚時設計的婚戒,很簡單的款式,卻是舒妤最愛的。

直到如今,這個側影,還是能讓舒妤心跳加快。好像多年前懷春的少女,靠在餘陽的肩膀上,一味接受他身為哥哥的寵愛。來者不拒。

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單就這皮相而言,上上乘。

很久的沉默,巷子裏四圍安靜。

餘陽轉過臉來,眉頭微皺。

“我先生。”舒妤轉身對唐卓然笑道。臉上卻泛起一抹煞白。

“我認識。”唐卓然也淡淡笑着:“餘先生你好。”

他眉毛微擡,一點面子也不給,并沒有接應唐卓然的話。只是向舒妤伸出了手。靜靜地立在那兒,等着舒妤下一秒的動作。

撇開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這麽多年的枕邊相伴,他的心思舒妤再了解不過。

他在生氣。

舒妤不敢再細想,擡起手就想交到他的手裏。她抿了抿嘴,躍過幾步石板格子,不料青苔濕滑,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唐卓然就近,托手扶了她一把。

她低頭,不吭一聲。只聽到腳步聲愈來愈近。

很高大的影子映在石板路上,日頭高照,他的白襯衫仿佛還散發着夏日熏暖的香味。

他接過了舒妤的手:“唐總,麻煩了。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

唐卓然的笑聲擦過耳側:“餘總,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兒。”

“我和內子在湘章度假。”很簡短的一句話,餘陽把握的很好,不輸風度,又偏偏戳的唐某人生疼。

唐卓然眼底的光彩瞬間黯淡。

“下次有機會,再一起打回籃球,唐總賞臉?”餘陽平靜地說道:“反正,以後生意上有的是合作打交道的時候。”

流光細雨,就那樣從容地從指間滑過。

七年前,F大的校園,也是這樣秋涼的天氣。樓道裏踢踢踏踏都是女生涼拖踩過的腳步聲,清涼的穿着,活力而青春。

她趴在書桌上小盹,突然聽見同宿舍的莫璇璇扯着大嗓門叫着:

“舒妤!你男朋友來啦!在樓下等着呢!”

宿舍裏一片嘩然:

“小妤,是那個有錢的公子哥嗎?”

“小妤,你可要釣住了這金龜婿,看起來年紀不大,本事不小嘛!每次來跑車輪着換!”

“茍富貴,毋相忘啊!!”

舒妤揉着眼睛,将将才和周公告別,便被這群八卦的小麻雀吵的頭昏腦漲,她在心裏默嘆一口氣:這不廢話麽,上周來的是連凱,上上周是餘陽,人都換了,車能不換麽!

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匆匆跑下樓,果不其然,餘陽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一上來就賞了一顆爆栗:“小丫頭,折騰什麽呢,和我見面還要收拾?你再醜的樣子我都見過!”

她不滿地嘟嘴:“你再說,再說我讓思思姐和你單挑!”

“山高皇帝遠的,你威脅我?”他笑着攬過舒妤的肩:“說,今晚要去哪兒加餐,哥請客!”

“我要吃燒烤!!”小丫頭叫了起來。

他寵溺地揉了揉舒妤的鳥窩頭:“上車!”

熟門熟路跳上車,扭開功放,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曲調舒緩,像清泉一樣流瀉而出。閉上眼睛,手腹有泉湧清涼的感覺。

餘陽笑了笑:“累了?要不要在車上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說完這話,臉上笑容未滅,他單手打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擋在舒妤眼前,趁她不注意,将她的鳥窩頭蹂躏的沒有完型。

“二哥……”她在副駕駛上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改主意了?那我們換一家餐廳好了。”他笑笑,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完全是一副任由她折騰的寵溺神情。

“你……怎麽和我們學校的校花……在一起了……”不是疑問句,好似僅僅是在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小小抱怨的口氣中,透露着些微的不開心。

“誰說的?”他一怔,卻表情嚴肅。

“他們都在說……”

“別聽別人胡說。”

“不是他們胡說,”她頓了一下,“我也看到的。”

“誰?”餘陽沒有回頭,仍然在認真地開車:“你們學校的校花是誰,我都不知道。”

“就是……”舒妤也有些說不上來:“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好像……大概是姓林的那個歌舞團的漂亮女生吧……”

“姓林?”他很認真地在想,對于舒妤的問題,永遠不會怠慢:“林……是那個長腿妹?哈哈,她漂亮嗎?我怎麽不記得了。”餘陽哈哈大笑。

“哼!”小丫頭撇過臉。

一腳剎車。

他終于想起來了:“林佩婉?”

舒妤點點頭:“不要跟我說話!”

“不要理二哥了?”他大笑:“有骨氣!那今晚點的餐,你也不要二哥埋單了?”

“哼!我沒帶錢!!”

餘陽幾乎笑岔了氣。

小丫頭很有骨氣地解開安全帶:“那麽我跳車好了!”

餘陽連忙把她按下:“姑奶奶,二哥說什麽了?敢動你一根汗毛,回家又得被老頭子一頓胖揍!連凱的教訓,你哥我才沒那麽傻,以身試法……”

“那麽,你是因為餘伯伯,才不欺負我的?”

“是是!”他點頭,又很快地搖頭:“不是不是!”

那一天,餘陽被舒大小姐折騰的哭笑不得。可是,他卻很享受這種感覺,小妤……好似在吃醋。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

他的西裝脫下蓋在舒妤身上,趁着小丫頭睡着的時候,出去抽了一支煙。

到學校時,在月光下背她走了一段路。

“小妤,那個林佩婉長腿妹是嗎?餘氏旗下的子公司對你們學校的歌舞團商演有贊助,那幫學生挺會來事,要請我的下屬吃飯,正巧我常來你們學校,和歌舞團的負責人打過幾次照面……”

他在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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