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何惹塵埃

“鈴蘭.....醒醒......”

迷糊中有一雙冰冷的手觸及她滾燙的額頭,慕玥口中還在呢喃什麽,可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帕子換了一塊又一塊,就是昏昏沉沉不見醒來的跡象,卿言嘆氣,只得拿出銀針在幾個重要的穴位上紮着,過了半響,慕玥低低地會喊痛了,卿言方小心地給她調整了個姿勢。

等到慕玥睜開眼睛時,已是皓月當空了。

那樣美麗的月光下,側卧竹屋,本是多麽潇灑肆意的人生,可人一旦是從鬼門關走過了幾回,便不會那般單純地想要圖個快活了,快活一生何其容易,就怕放不下、忘不了!

吱呀一聲,卿言手裏端着什麽進來了。

慕玥本能地皺眉,以為那又是苦藥,聞聞味道卻不像,卿言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道:“這是我煮的粥,知道你醒來便會餓,快吃了吧。”

“卿言.....”

慕玥頓在了那裏,一下子不知該說些什麽,半撐着身子起也不是,躺也不是,可憐她背上又有傷口實在撐不了多久,便乖乖躺倒了。

卿言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許是沒有喂過人,開始的幾次老是把粥灑出去,讓慕玥撲個空。卿言微微一笑,幹脆把粥放到嘴邊,吹冷了後在小心送她嘴邊,總算是讓她是吃到了。

整個過程安靜又尴尬。

安靜的是卿言,尴尬的是慕玥。

“今日我留在這裏。”他話音未落,慕玥的身子微微一抖,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清冷的卿言口中講出,待看了他的神色,并不像是登徒子之色。況且,背上的傷口裂開時,也定是卿言......慕玥別過微紅的臉,卿言倒是不甚在意,繼續道,“你的傷還未愈合,若是有個好歹.....”

吹滅了蠟燭。

銀色光芒薄薄地打在地面,屋內越發清亮了,兩人都默不做聲,幾乎能聽到竹屋外湖水的流動。慕玥睜開眼,看着坐在椅子上調息的卿言,美到不可方物,竟像是畫中的人一般,見之忘俗。忽地,他的眼睛也睜開了,對上了她的,慕玥這才覺察到,那方才自己打量他的事情豈不是也被他.....

好一個卿言!

“卿言....為何你對我這般.....”那個‘好’字,慕玥始終無法開口,一個女子若是把男子當作她的‘好’了,那樣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無此心,也不想讓卿言疑慮,那個字還是咽了下去。

許久,也未有動靜,幾乎讓慕玥以為自己看錯了,方才卿言是看到自己了嗎?許是,沒有吧.....

“因為......你今日也救了我....”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睜開的雙眼在這無盡的黑夜中顯得燦若星辰,“今日,是我第一次殺了他們.......”

“他們...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人?”

慕玥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想到卿言會是如何想法。話既已出,她才後悔,卿言有卿言的秘密她還是不知道的為好,就如同她無法向他坦白自己的往事那般。在這竹屋裏,她不想過多地牽扯太多的其他,安安靜靜地養病,安安靜靜地出谷,便是如此簡單。

白天的黑衣人都是訓練有素之人,若不是什麽權貴勢力之家,怎養得出這些忠犬爪牙?

各種紛争,還是不管為好。

“其實我只是随口....”

“那是我大哥派來的人。”

“大哥?”慕玥略略冷笑,素不知這冷面冷心的鬼谷神醫居然冒出了一個大哥來,更不料的是大哥居然會排遣殺人對弟弟痛下殺手,究竟是恨到了怎樣的程度才會如此?

慕玥将頭靠在枕頭上,大哥又怎樣,若是利益當頭就算是兄弟也得殺。天朝七大貴族,還不是如此?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其中還不乏姻親聯盟,想不到千百年的蔓藤關系抵不住一個利字,慕家先倒下了,那麽就會有千千萬萬像慕家這樣的繼續倒下!

“我大哥最是記恨于我,即使我出走讓出了我的位置,他還是不肯放過我。自從他知道我繼任了鬼谷神醫的名字,每隔時段都會來,我起初也只是覺得無聊,那些人不過是陪我練練身手的,可近日來.....”

近日,怕是來人越來越兇殘了,慕玥扯出一記笑,分不清意味:“看來你大哥是覺得你越來越威脅了....”

“威脅?的确是威脅呢。”

他反複咀嚼着,這短短二字又能道出他多少蒼涼無奈。從小到大,他聰明伶俐又生得俊秀非凡,族中長輩都譽為桂樹蘭芝形容他的優雅氣度,而身為嫡子的大哥卻沒有享有這份殊榮,心中自是不平。

卿言能夠理解,他不顧母親的眼淚毅然出走,拜了神醫,繼承了他的名,成為江湖一代傳說。他的步步退讓,卻換來他的步步緊逼。

“可惜,我早已習慣了。”

不習慣又能如何?

慕玥聽着,心中無限感慨,原來卿言如此性情并不全然是天性,大多是這些在作祟,忽地聯想起他面無表情地說着殺了那些曾經以為他是怪物的人,不由唏噓,若是他們聽了今日這番話,不知還會作何感想?

“卿言,我困了,明早我還得整理藥材呢。”

說罷便翻身,卿言那裏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動作一言不發,他如此高深的武功,僅憑着她呼吸不穩就可知她根本未睡,看來是想讓自己不想多回憶罷了。

薄薄的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不同于殺人時殘忍的美麗,此時,是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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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早點,慕玥回到了自己的屋內除去衣物,準備上藥。

雖說在幾次昏迷中已經卿言已經幫自己上藥過了,可那時在自己全無知覺,也就不會感到不便,如今好了大半,藥只塗了寥寥數次。一則是懶,二則,這背後也的确不方便,她是斷斷不會麻煩卿言的了,這不,趁了空閑才回來。

懊惱間,身後想起了一記低沉的笑。

繞過慕玥的手輕巧地奪走了藥瓶,冰冷的手指摻着藥一點點滑過她的背,未帶一絲雜念,他淺淺的呼吸略過她的耳後,慕玥猛地一縮脖子:“怎的,還怕我不成?我見你今日定會換藥便跟了過來,既不方便,何不早說?”

卿言的責問下,慕玥更是不知如何回答。

昨夜那席話後慕玥就覺得卿言有些變了,說不清楚究竟是哪裏,總是在不經意間的表情讓慕玥失神。想來也是,卿言這般冷情之人居然能向自己袒露心事,只是能夠背叛他的人,也只能是死人了,這麽一想,慕玥便覺得自己是被迫分享了他的故事。

實則,有些冤呢。

“我只是不想麻煩人......”

淡淡一笑,那抹靜靜綻放在唇邊的笑讓此刻的卿言覺得異常美好,已經看不出痕跡的傷疤只化作粉色的肌膚。半遮面來,黑色是她延綿不斷的哀傷,她的眼,從未承受過光彩般,死水一般安靜。

等到她的身影就要消失,卿言微微挪動雙腳,單手扣着桌面,來回有聲:“可我.....并不覺得.....麻煩.....”

慕玥擡起的腳,竟覺得有千斤重,落不下了。

重重地呼吸一下,回憶着這些日子來卿言的點滴,盡管他們之間并不是所謂的男女之情,人非草木,谷中一長,自是有人情味的,更不用說經歷了那場殺陣,也算是惺惺相惜了吧?

她此前發過誓,就如同流水落去,不惹半處塵埃,現在看來這些倒是不可能的了。

“你的傷不是很嚴重,只是若保養不當,他日會留下傷疤。”見慕玥站在那裏,卿言上前把藥瓶塞回她手裏,道,“我說過,你的命是我救回的,你自己休要做主。”

“呵呵,難不成卿言有一日會拿走我的命嗎?”

一句玩笑之言,出口時已讓慕玥自己陷入了那段記憶中,她怔怔出神地站着,全然不知卿言已在她跟前喚了她好幾回了。卿言無奈,喚道:“你怎麽了?”

“無礙,只是想到了些不開心的事情而已,我都習慣了.....”不習慣,又能如何?在根植在身體的記憶是不會散去的,每一次來勢洶洶的演繹,都只能用這幅身軀去抵擋。

慕玥垂下的眼睑,卿言掃了一眼也未有多話,許久才問:“可是加諸于你鞭傷之人?”

“是......也全是.......”輕輕呼出一口氣,頓覺得那一刻千萬思緒湧上心頭,說不出是悔恨還是痛苦,如今剩下的就只有道不完說不盡的恩怨糾葛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乃們看了偶,就要負責,包養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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