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荔城這幾年發展得很快, 不僅是國家扶持,更是在道路和橋梁等基建上改頭換面。

連帶着原本并不熱門的旅游業,也随着各種美食的出名, 跟着成為熱門城市。

四月不是旅游旺季, 又是工作日,早上十來點,人并不算多。

周故淵示意司機靠路邊停車, 推開車門, 看着眼前新修的商業綜合體,眼神凝滞幾秒,又恢複正常。

穿過人行道, 推開一樓咖啡店的門,風鈴響起,正在門口的服務員走過來。

“先生——”

“我有約人。”

服務員擡頭,看清周故淵的長相,眼前一亮, 說話都變得不利索,“那先生請進,需要我為您找位置嗎?”

外形出挑的人, 不管出現在何處, 都會格外引人注意。

周故淵臉上沒什麽表情,在店裏掃了一圈,輕松發現坐在靠窗位置的盛楠月。

偏過頭看了眼服務員,“不用,謝謝。”

“一杯咖啡, 美式。”

輕點下頭示意, 他大步朝着盛楠月那邊走, 拉開椅子坐下,發現她驚訝看着自己。

“好久不見。”

盛楠月怔住,對着面前多年未見的周故淵,莫名緊張起來。

高中畢業後就再沒見過周故淵,印象裏周故淵還是那個穿着校服,渾身傲氣的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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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平時不愛搭理人,頗像校園高冷男神,但并不像現在,渾身上下都是從裏透出來的冷。

高不可攀,鋒利如刃。

手握着杯子緩解緊張,盛楠月努力維持自然,“是啊,好久不見,現如今你都是大領導了。”

“只是工作,加上運氣好。”

周故淵看着她,“當年那五萬塊,她知道了。”

“……你知道了?”盛楠月答應過周故淵不告訴謝知時,“對不起,我沒有做到答應你的事。”

謝知時家裏出事,請假半個月,她們關系好,所以知道她回來後,立即去找她。

不知道周故淵為什麽會知道,周五找到她,把一個牛皮信封給她,說裏面是錢,讓她帶給謝知時。

理由是她現編的,說是學校裏的募捐。

“她自己猜到的,和你無關。”

周故淵端起剛送來的咖啡,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今天找你來,是有事要問你,下午要出差,所以長話短說。”

“是和知知有關的嗎?”盛楠月知道謝知時和周故淵領了證,但至今都沒有半點婚禮的消息。

這個久別重逢和她想的不一樣,但周故淵如果是一回國就找到謝知時,那說明不是一般的同學敘舊。

至于領證,她是真的不明白這兩個人在想什麽。

“她家裏的事,你知道多少?”

周故淵也不繞彎子,“她家裏欠的錢,還有她和上家公司的事。”

盛楠月詫異地看他,倒是沒想到周故淵會連這些都知道,看來是真的查得差不多。

其實她還真不知道要從哪說起,謝知時的事說複雜也不複雜,但三言兩語也說不完。

“知知父親去世的事你應該也知道,債是那個時候欠下的,她這幾年不管是上學還是工作,都是拿命在賺錢。”

高三開學比其餘年級要早一個星期,就是這個星期,過了個周末,周故淵回來就對謝知時态度完全轉變。

經常不理人,要麽就是語氣不好,明明以前總纏着謝知時,現在是躲着她,謝知時碰了幾次冷臉,後來除了學習的事,都不再找他。

跟着謝知時家裏出了事,上着課班主任把她叫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一個星期過去她打電話聯系上謝知時,才知道謝銘突然病故,請了半個月的假。

謝銘的死她也只是聽說了個大概,是突然發病,去世的時候身邊沒有人,等到被發現,已經離世幾個小時。

江合鎮老家的人不好對付,張虹雖然是管理家的一把好手,卻性格溫柔,她是見過的,至于謝思月,精神脆弱又年紀小,謝知時一個人咬着牙,一邊守靈一邊忍受那些污蔑。

直到謝銘下葬,謝知時聽到謝家人背後議論,她直接掀了桌子,一桌子菜全砸在地上,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那之後就跟江合鎮老家斷了來往,每年只有清明回去掃墓。

謝銘生前欠下的錢,賣房賣東西第一部分,剩下還有幾百萬,謝知時和張虹一起掙錢分期還。

宋煜對謝知時有意思,所以答應了分期,偶爾還可以拖欠。

飛躍海是謝知時畢業後就進的公司,前面兩年都待的很好,結果去年年底聲稱公司效益不好,所以拖欠薪資。

拖欠薪資對謝知時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從她這裏借了點,又跟同時湊了不少,堅持到年後,還是辭職。

盛楠月一邊說一邊想,斷斷續續的把這六年的事情說完。

等她說完,花了快一個小時。

“她是什麽時候從陳開傑那裏拿到拖欠的薪資?”

周故淵面前的咖啡沒再動過一口,臉上表情變化也很少,直到盛楠月說完才開口。

盛楠月沒想到周故淵這個也知道,回憶了下,“上個月初吧,好像。”

也是那晚,謝知時打電話給她說見到了周故淵。

不過這件事她沒說,她還摸不清周故淵的想法,說了反倒像是在出賣謝知時。

三月初。

那應該是他在帝錦公館外見到謝知時那天。

放在膝蓋上的手敲打動作微頓,“陳開傑故意拖欠的?”

“那個人就是個王八蛋,對知知一直心懷不軌,不過知知讨厭死他了,要不是為了工資也不會待在飛躍海。”

提到陳開傑,盛楠月來了火,“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終于遭報應,被起訴了不說,飛躍海市值連着跌了。”

“謝銘欠的錢都是從宋煜那裏借的?”

“嗯,宋煜是個放貸的,利息卡得剛好,也沒辦法,而且人多勢衆,一點不好惹,又有欠條,所以知知就老實還債,宋煜他——”

盛楠月愣了愣,思考後才說:“宋煜對知知平時裝模作樣,私底下就是想拿債逼知知,不過你也知道她性格一直都很倔,脾氣上來又是拿刀又是報警,宋煜手底下的人催得再緊也不敢逼急,就拖了現在。”

“見識過。”

那天他去而複返,見識過了謝知時拿着刀的樣子。

他們倆雖是同學,但不管是學校還是現在,他們之間的聯系都只有謝知時。

聊完了謝知時的事,就沒了話題,自然陷入沉默。

“時間不早,我要趕去機場,今天的事——”周故淵習慣地拿出幾張小費壓在杯碟下,“不用讓她知道,謝謝。”

盛楠月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告訴知知。”

她見周故淵站起來,也跟着起身,“你不要怪我多嘴,但知知這些年一門心思都在掙錢上,最多的時候一天四份工,所以在感情上比較遲鈍,她——既然你們結婚了,我希望她能過得比以前好。”

她雖然和周故淵不熟,而且現在周故淵是荔城有名的新貴,多少聽聞了金盛銀行的事。

周故淵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可她必須要說這句話。

“知知是我多年的朋友,今天這話是作為她好朋友的身份說的,你不要介意。”

“沒事。”

周故淵搖頭,拿起外套,“以後有機會再見,如果在工作上有需要幫忙的,可以聯系我。”

放下一張名片,周故淵擡腳走出咖啡店。

風鈴聲還在耳邊,周故淵看着來往的行人和車輛,雖然是個晴天,但他莫名想起和謝知時重逢的那天。

大雨瓢潑,路上淅淅瀝瀝,車輛開過,水花四濺。

他坐在車裏,隔着車窗看到路邊的謝知時,瘦削的人就那麽站在路邊,被水濺了一身。

即使隔了很多年,他還是清晰地意識到,他完了。

作者有話說:

還是想說一下,沒有很大的誤會,但人在遭逢變故的時候會變得敏感、自卑、偏激,情緒才是激化矛盾的始作俑者。

感謝看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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