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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床頭的那盞燭火也将燃盡,剩下的那點火苗躁動不安的閃爍着。
吳邪還沒有回來。
我想是不是該出去找他,可是如果跟張起靈在一起的話,多半不必我費心。
屋外開始有窸窣的聲音,剛開始還輕,後來頻率便快起來了。
我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口往外看,是下雪了。從窗戶縫隙中吹進來的風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吳邪不在身邊,我心裏變得很沒底,似乎連接下來該做什麽都不清楚了。
回頭看了看那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嘆了口氣,将幾乎黏到燭臺的燭火吹滅,拉了拉領口便出門去了。
環秀山莊的格局我并不清楚,只能在莊內游蕩似的亂走。從我住的廂房一路往東走去,見到兩個巡夜的下人肩上擡着什麽東西過來,看樣子應該是個人,我立即閃進一旁的樹叢。走在前面的人一臉麻子,樣子十分兇悍,他手中提着一盞燈籠,一手扶着肩上的人,在他後面走着的則是個矮個子。他們肩上扛着的人用麻布将整個身體從頭到腳裹住了。
路過我身邊時,只聽那麻子說,“也不知道少莊主怎麽想的,偏要讓幾個外鄉人住進來。”
那矮子也說道,“莊主的心思我們下人就別猜了,幹好本分就行,小心到時也給做成活死人。”
活死人?
我心裏一驚,有些意識到了什麽?可具體是什麽又講不出來。
再去看那兩人已經從我身邊走過,我正想着趕快從後面離開,卻見搭在矮個子那頭的麻布掉落了一角下來,露出了一張我認識的臉。
我身體一怔,怎麽會是他?!
我知道此番還不能離去,待兩人走遠了,才從樹叢裏出來,順着雪地上踩出的腳印一路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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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消失在一座緊閉大門的屋子前,我蹲下來看看門檻上粘着的雪,想來麻子和矮子一定是進了裏面了,于是輕輕一推門,門竟然沒有闩住,我推開一條容我進去的縫隙,擠了進去。
屋子的前堂沒有點燈,而有亮光從裏屋照過來,借着那些光,我看到這前廳空蕩蕩的并沒放什麽東西,于是就順着光亮朝裏屋走去。
我怕那兩個人還在裏面,就側身站在門口,聽裏面的動靜,感覺似乎沒有一點聲響才推開門進去。
啊?
面前的景象讓我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
在內屋居然整整齊齊并排擺着六座棺材,其中有三座并沒有蓋上蓋子。我慢慢的走過去,那三座棺材中什麽都沒有。
是空棺!
難道這裏是環秀山莊的祠堂?這棺材中放着的是前幾任的莊主?而這三座空棺則是留給後人用的?
這想法在我腦中一閃而過,立即就被我否決了。
首先這屋裏并沒有祖宗的排位,其次剛才那兩人扛着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是環秀山莊的先輩,還有
我努力嗅了嗅,怕自己因為感冒而聞錯了。
這屋裏飄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而這藥的味道就是我在三小姐院內的藥房聞到的。
到底事情是怎樣?站着空想也是理不出頭緒的。現在能做的就是掀開另外三座棺材蓋,看看裏面到底放的是什麽。
我走到第一座棺材邊上,站定了,做了做思想準備,怕打開裏面出來個什麽僵屍粽子的,那此刻我手無寸鐵,豈不是要遭殃了。可想想環秀山莊也不太可能将一個粽子養在莊內吧。于是深吸了口氣,握了握拳,給自己壯壯膽子。
掀開棺材蓋一看,并沒有什麽妖怪出來。
裏面躺着一個人,我看他身着粗布麻衣,想來只是這環秀山莊的一個下人,他臉孔慘白,我伸手摸摸他的皮膚,十分冰涼,想必是死去很久了。心下不禁感慨,原來這專橫跋扈的魏文斌倒還有這良心。
雙手在胸前合掌,嘴裏念道,打擾了。就又将蓋子給他蓋回去了。
第二個蓋子掀開,裏面還是這樣一個人。只是這個人比剛才那位身體要壯實的多,想必生前是個力大無比的大力士。
去掀第三個棺材蓋時,不知哪裏吹來一陣陰風,将放在六座棺材兩頭的蠟燭吹得搖晃不定,映在牆上的我自己的影子也變得張牙舞爪起來。
氣氛十分詭異,可見慣的古怪事情的我對這些全然不在意,對着第三座還沒開蓋的棺材說道,“不好意思啊,雖然沒必要了,不過還是想确認下。”說着就将頂上的蓋子掀開。
呀!我不禁往後退一步,果然我猜的沒錯。
裏面躺着的正是剛才拿麻子和矮子扛着的人。
而此人正是跟我們一起摔落懸崖的沈大貴的手下,阿菜!
阿菜的臉上沒有如前面兩位那樣顯出蒼白,我伸手探到他鼻下,沒有呼吸。看來已經遭人毒手了。
我不懂魏文斌為何要将這三個已死去的人放在自己莊內,而另外三座空棺又是給誰準備的?
難道?
我頭皮一陣發麻,背上也滲出冷汗。
難道他想把我們幾個從外面來的都殺了,陳列在這裏?!
不對不對,我搖搖頭,這算什麽怪癖,環秀山莊又不是殡儀館,魏文斌難不成還有收集屍體這一怪癖。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聽到外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我想找地方躲,可是這屋內除了六個棺材其他什麽都沒有,根本沒有藏身之地。我聽腳步聲越來越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掀開第二個棺材的蓋子,跳進去。
我的身體壓在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身上,我抱歉的跟他說道,“兄弟,對不住了。”
裏屋的門也被推開。聽說話的聲音正是剛才的麻子和矮子。
只聽那麻子說,“趕着搬屍體,藥忘記喂了。”
矮子也說,“別叨叨了,快塞進去吧,喂完趕緊回去睡覺,這都幾更天了。”說着打了個哈欠。
麻子說,“你好睡大覺了,我今天可是沒得睡了。”
“怎麽?今天輪到你?”
“是啊!這苦差事!”
聽兩人的話,似乎是件大家都不太樂意去做的事。只是這山莊中殺人運屍都是平常事,還有什麽事是下人都不想做的呢?
我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繼續聽他們說下去。
那麻子又說,“少莊主吩咐過了,那位姓張的外鄉客可不是好打發的,千萬要守着後山的洞,別讓人進去。”
矮子說道,“姓張的真有這麽厲害?我看少莊主似乎很忌諱他。”
“那可不是,否則在做掉這個人的時候怎麽不順便把姓張的一起做了,反而好言好語将他招安了。”
我心想你們幾個真不知天高地厚,張起靈哪是随随便便能給做掉的。我看這招安也未必成的了,張起靈留在環秀山莊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只聽矮子又說,“那今天來的兩個,魏公子怎麽還不動手,反而将他們帶到莊內來了。”
我一聽,這不是在說我和吳邪嗎,頓時豎起耳朵準備聽個仔細。
“那不是礙于姚家二小姐的面子嗎?據說在船上救了二小姐,不過我看也快了。”
“是啊,少莊主可能是想在山莊內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掉,這樣二小姐也不會知道了。”
我心中哼了聲,你們說的那麽大聲,別說神鬼了,我解雨臣就先知道了。
不過我最擔心的是吳邪,那小子到現在很多事情都還不清楚,別傻傻的中了別人的圈套。
兩人的腳步朝這邊走來,沒一會兒旁邊的棺材蓋子被掀起來,一會兒又被放下去了。
離開時聽到矮子對麻子說,“那今晚要辛苦老兄了。”
等到外屋的門也關起來,我才舒了口氣,想推開頂上的蓋子出去,卻一眼瞥到被我壓在下面的屍體,他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睜開了,正直直的盯着我。
我腦中嗡的一聲,一個機靈,迅速跳出棺材。
驚魂未定的轉頭去看,怕他也跟着坐起來,可一看根本沒有任何動靜,再看屍體的眼睛,也好好地閉着并沒有睜開。
難道是我眼花了?
我搖搖頭,将蓋子蓋回去。
将阿菜躺着的棺材蓋掀起來,我只聽他們說藥忘記喂了,也不知道喂的是什麽藥,為什麽要喂一個死人吃藥就更不懂。
我掰開阿菜的嘴,果然看到口中塞着一顆褐紅色的藥丸。我将它扣出來,放到鼻子前聞聞,那股熟悉的藥味直沖進鼻腔。
原來就是這玩意兒。我将藥丸揣在兜裏,心裏想着得趕緊去跟吳邪講清楚,讓他小心。可才出門就立即想到,那小子在哪都不知道呢。
唉了一聲。看看地上來的時候留下的腳印,已經被漫天的白雪覆蓋了一些,幸好如此,否則就被麻子他們發現了。
而那些腳印的另一邊又出現了一排嶄新的腳印,想必是那麻子留下。大概就是去往他們所說的山洞的路吧。
我看一眼剛才來的方向,扭頭就照着那串新腳印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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