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米粥 地瓜煮小米粥
紅燒乳鴿是挺好吃的, 前提是能養鴿子。
葉英暫時沒有這打算,鴿子肉好吃但不夠塞牙縫的,遠不如牛羊肉實在。
吉普車停在了銀川市中心。
褚石要去這邊辦一些事情, 跟警衛員交代幾句,讓他帶葉英過去。
河套平原雖然及不上華北和三江平原, 但在西北地區也是數一數二的富饒之地。
要是在古代, 河套平原那就是中原地區與北方游牧民族的分界線,往西更是連接了河西走廊。
是這條路線上的重要補給線。
只不過西北人少,再加上沒有太多的農械和化肥,糧食産量并不算高,現在的河套平原并沒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不過不用擔心, 我來了!
葉英一掃早前的郁悶,這讓開車帶她過去的警衛員好奇, 之前還哭喪着臉, 現在就沒事人甚至還有點興奮?
是的,他絕對沒有看錯。
就是興奮。
“這被子是不是薄了點?”
西北天氣幹冷,現在雖然是夏天,但到了冬天那不要太冷。
還是弄兩床厚棉被比較實在。
葉英正在這邊兵役局的倉庫裏拿東西。
那位首長雖然長得有點兇, 倒不是壞人,特意安排警衛員帶她來拿生活用品。
葉英也沒打算客氣。
一條四斤重的棉被, 三套軍裝,再加上鍋碗瓢盆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警衛員忽然間覺得自己剛才不該開那個口。
不過他還是幫着葉英把東西都放到了車上。
離開倉庫前, 葉英從自己縫的小包裏拿出了五十塊錢,交給了倉庫的管理員, “我就錢沒票。”
倉管本來還有些不太樂意,看到錢之後眼前一亮,不過嘴上還是推脫了下, “不用不用,不值幾個錢。”
葉英恍然,把這鈔票收了回去,“那真是太感謝了。”
倉管:“……”他真的就是客氣一下而已。
警衛員迅速帶着葉英離開,到了車上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這小同志,還挺會搗亂。”
瞧瞧那倉管的臉色,跟上茅房蹲不出來沒啥兩樣。
不過他又提醒了一句,“你最好不要把錢都帶着身上,萬一丢了怎麽辦?”
他一開始還以為那裏面裝的是書呢。
剛才看了眼才發現,竟然都是票子。
錢不露白。
最好還是放起來比較妥當。
“那你得先跟我說咱們去哪裏啊,要是去窮鄉僻壤的進城得一天一夜,我取錢多不方便。”
作為褚石的警衛員,小李平時挺警惕的,但這不是跟自家同志說話嗎?也沒想那麽多,“去寧縣下面的黃家莊。”
九曲黃河橫跨寧縣,将寧縣分為南北兩半。
而黃家莊正是在黃河北。
警衛員小李把葉英交給了黃家莊的村支書曹寡婦,“要是有啥麻煩就打電話。”
曹寡婦三十多歲模樣,雖然身上的衣服打着補丁,但十分幹淨,說話也利落得很,“老首長幫俺們很多了,有困難俺們自己解決就行。”
小李還得回銀川,沒在黃家莊多待。
走之前他拉着葉英說了句,“你別怪首長,曹大姐人挺好的,有啥事你跟她說就行,實在解決不了的就打電話給首長。”
首長端了那邊省委,也得罪了人。
不然之前同意了葉英跟着在營地,現在怎麽又出爾反爾的趕走呢?
小李怕葉英誤會,忍不住幫領導解釋了句。
葉英笑盈盈的應下,“我又不是傻子,我看這邊棗樹多,等回頭給寄棗子吃。”
她都摸清了這位首長的底細。
還真是營地的總指揮。
跟這麽一位大佬打交道,葉英回想了下,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給穿越黨丢人。
小李笑呵呵的開車離開了。
車子揚起了灰塵,等着瞧不見了曹寡婦才帶人回去。
“咱們這裏女人多,你認識字嗎?”
瞧着這麽瘦小個,不見得能幫着墾荒種地,正好村裏的小學缺老師,可以去教孩子們讀書認字。
黃家莊缺老師。
“認字,我高中生。”
還沒畢業。
今年本來該參加高考的,但是沒來得及。
曹寡婦看葉英的神色不一樣了,“那可真厲害,那你……”
“葉英。”
曹寡婦哦了一聲,“那回頭英子你也教咱們村的娘們認認字,之前我看報紙說,上海那邊的那些妓`女都被掃盲了,咱們這邊進展慢,你來了正好幫着我分擔下。”
掃盲是很有必要的,畢竟想要進工廠做工,也得能認字不是?
葉英爽快的答應,“曹姐,我剛才過來看,咱們這的耕地不是太多?”
曹寡婦苦笑,“可不是,咱們這倒是有臺拖拉機,不過壞了沒辦法用,光靠人犁地能有多少?”
“沒找人修?”
“那也得會修啊,特意讓縣裏的人看了下,不會。”
葉英奇怪,“我記得我來的時候,看到有機械廠。”
曹寡婦撇了撇嘴,“那幫人,指望不上。”
她臉上帶着幾分埋汰,葉英也沒再多問,“我哥倒是會搞這個,之前還給我寄了好多這方面的書呢,要不我試試看?”
她話音剛落下,就聽到有人咯咯笑了一聲,“喲,沒想到咱們村還來了個能耐人呢,男人們都修不好的東西,你能修的好?”
在這裏裝什麽大尾巴狼?
真當大家是傻子嗎?
葉英看了過去,那女人和葉英這一路過來見到的人都不太一樣。
七月天穿了件旗袍,紅色滾黑邊的旗袍開着小小的叉,倚在那棗樹下,手裏頭還拿着一個團扇。
頭發上還有些棕黃色,微微的蜷曲。
眉修的極細,猶如彎月。
“別搭理她。”
騷娘們一個,要不是當時和機械廠的那個人不幹不淨,村裏的拖拉機至于到現在都還沒修好嗎?
曹寡婦拉着葉英回家去。
她家裏的院子收拾的幹淨,裏面的老棗樹上挂着不少小棗子。
羊圈裏有二十來只小羊羔,還有兩頭母羊。
不過都是山羊。
“反正我就一個人住,你先住西屋這邊将就下,等回頭有空我再給你蓋個新院子。”
西屋寬敞,地面都是鋪的青磚。
刷了石灰的牆上挂着一張照片,是一個小男孩。
曹寡婦連忙把照片摘了下來,“俺兄弟,頭兩年沒了。”
這讓葉英有些錯愕,好一會兒才開口,“節哀。”
“嗨,他自己不老實,怨不了誰。”
沒事非要跟人逞能耐,結果被黃河水給卷走了,怪誰呢?
不怨天不怨地,怨他們自己。
曹寡婦沒跟葉英說這事,“行了你收拾下,要是缺啥就跟我說。”
西屋是雜貨間,原本放着一些稻草。
曹寡婦手腳麻利的把這些草都挪到了羊圈附近的小窩棚裏,給葉英空出地方來。
她個頭不高但是身子骨結實,幫着葉英把那些東西搬進來後就忙着去做晚飯了。
眼看着就要天黑,可不是得做飯?
屋子裏有一張床,床頭還有個桌子,瞧着像是棗木的,刷了黑漆看不出年頭。
再多餘的就沒了。
葉英在床上鋪了一層草席子,這才把鋪蓋鋪上,棉布床單撒出去,四個角拉扯平了,她覺得這房間裏登時有了幾分家的味道。
被子枕頭放好,葉英去院子裏打了盆水,把桌子擦了下,放好了自己的家夥什,去給曹寡婦幫忙。
剛出門就看到那個穿着旗袍的女人倚在曹寡婦家門口,“小妹子,你家男人也沒了?”
啥叫也沒了?
葉英看了眼那旗袍女,很是認真地開口,“姐姐,你那眉毛往下壓壓,眉毛跟眼皮之間隔那麽寬,想要黃河水從你臉上流過去啊?”
廚房裏剛起身的曹寡婦聽到這話緩緩坐下,往竈裏塞了些柴火。
這小妹子瞧着人小小的沒多大,嘴皮子倒是利落。
一開口就壓得李秀秀說不出話來,可真是厲害。
李秀秀氣得跺腳,葉英這才發現她竟然還穿着一雙高跟鞋。
“穿高跟鞋很擠腳的,小心回頭你腳趾畸形。”
這要是走在水泥路上葉英也覺得沒啥,村子裏哪來的什麽水泥路?
警衛員小李開車送她過來,都颠簸了一路呢。
李秀秀臉上有些扭曲,“用得着你管?”
葉英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往廚房去,“那我男人咋樣,跟你有一毛錢的關系?”
雙标是人類的本質。
眼前這位就是妥妥的雙标啊。
葉英才不吃這套呢。
李秀秀沒想到自己過來竟是被羞辱的,她哭嚎着離開,“我就知道你們瞧不起我!我怎麽那麽命苦啊!”
那細細的哭嚎聲越來越遠。
坐在地鍋前的曹寡婦搖了搖頭,一臉的不屑,“又來,你不用管她,就這德性。”
晚飯是小米粥,裏面放着切了塊的地瓜。
“這是沙地裏種的地瓜吧?”
曹寡婦笑了下,“你嘴巴倒是刁。”
葉英嘿嘿一笑,“沙地的地瓜甜又糯,和淤地裏的不一樣。”
但凡是河邊往往都有沙地。
何況這可是黃河邊。
“咱們村的沙地多嗎?”
“多着呢,不過沒種那麽多。”
葉英想了想,“養羊所以沒怎麽種地?”
曹寡婦給葉英夾了根小黃瓜,她自己腌制的,味道還挺不錯。
“是啊,這墾荒是累活,拖拉機不好用就索性放羊,反正荒地多得是。”
再往北就是大草原,羊想吃多少草都有。
“荒地多啊,那明天我修好拖拉機,咱們就能開荒了。”
葉英十分雀躍。
曹寡婦倒是有些不太确定,“你真能修好?”
“為啥不能啊?”
葉英笑了笑,“事在人為嘛,說不定就沒啥大毛病呢。”
曹寡婦将信将疑,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等到明天肯定就知道了嘛。
她也不着急,趁着這會兒有空跟葉英說了村子裏的情況。
“那個李秀秀,聽說打小被人拐到了上海,幹那個,後來不是解放了上海嘛,政府給她們治病,她病好了之後去了邊疆,後來她男人死了。”
曹寡婦遲疑了下,“說是死了,其實就是去了北邊,她覺得自己要被清算,就偷偷離開了。沒有組織開的介紹信,靠一條腿跑了幾十裏路,後來被抓住,送到了這邊。”
黃家莊是個寡婦村。
在早前,這裏也是黃河邊出了名的富饒地。
只不過後來戰亂,寧夏也被牽扯其中,壯丁被抓了不少,等到全國解放後,這邊反倒是荒蕪了下來。
曹寡婦是本地人,當初嫁給了個兵哥。
解放邊疆後,她原本打算帶着自家兄弟去邊疆,一起在邊疆墾荒。
哪曾想她男人戰死。
曹寡婦也沒再去邊疆,反倒是帶着兄弟來到這邊安定了下來。
“一開始村裏頭還有幾個老人,後來老人去世後,就剩下我們幾個,村裏還有三十來口子,是婦聯送過來的,有的是遇人不淑,還有的是當初被賣給了地主家做丫環,被解放後不知道去哪裏,就在這邊過活。”
反正只要能幹點活,總歸有一口吃的。
黃家莊堪比西游記裏的女兒國。
葉英初來乍到,卻也喜歡這裏。
“主席都說了婦女同志能頂起半邊天,咱們不靠男人也能過活。”
葉英端起碗來,把剩下那點小米粥全都喝下,一粒米都沒浪費。
曹寡婦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姑娘細白皮膚大眼睛,回頭多吃點好好養養,管保比那劉秀秀好看!
……
沈清晏踏着月色回到營地,看着黑黢黢的帳篷他險些沒認出來。
往常自己回來的時候,那小姑娘都會在那裏忙活着,要麽看書要麽在那裏縫衣服。
今天怎麽黑燈瞎火的?
“你身體不舒服嗎?”
沈清晏問了一句,并沒有得到什麽回應。
他愣了下。
借着月光看着帳篷裏的模樣,沈博士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早前葉英跟着趙政委去省裏,弄來了一床被子。
倆人早早就結束了大被同眠的生活。
地上的兩個鋪蓋倒沒分的那麽開。
偶爾他看完書放在那裏,會被葉英拿去看,遇到不懂的她還會問幾句。
可如今,那個鋪蓋沒了影子。
沈清晏站在那裏,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手電筒的燈光打進來時,他這才恍惚回過神來,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趙政委。
趙政委做多了思想工作,可如今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火柴盒就放在那小抽屜裏,沈清晏點燃煤油燈,看着站在那裏的趙政委。
他緩緩開口,“她人走了?”
其實離開這裏也挺好的,畢竟條件太艱苦了些。
她的哥哥是烈士,國家自然會好好照拂她,不是嗎?
趙政委低嘆了口氣,“葉英同志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等她在那邊安定下來,會給你寫信的。”
其實不止沈清晏不舍的,趙政委也挺不舍得的。
但沒辦法,首長發了話,他能怎麽辦啊?
紙條上是葉英那宛如小學生的字跡,沈清晏看着那落款忍不住笑了下。
趙政委安撫道:“沈工您也別急,等回頭咱們這邊建設起來,再接葉英同志回來嘛。”
這條件艱苦是不太适合小姑娘家住。
等回頭建設好了可以過來嘛。
他也知道人年輕小夫妻就這麽分開,挺不容易的。
趙政委打算再勸一句,卻看到沈清晏擡頭笑道:“倒也不必。”
趙政委:“……”
啥?
他肯定是在高原待久了,耳鳴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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