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務正堂裏,聞侍人悠閑地坐着,邢二管家在一旁和氣地笑着,陪侍說話。聞侍人一邊慢慢地喝着茶,随意地撇着茶沫子,一邊半笑不笑地随口答一兩句。
江清風一陣風邁進大廳,一面拱手笑道:“對不住對不住,久等了。”
聞侍人的臉上立刻堆滿笑容。她放下茶杯,利索地站起來,道:“哪裏哪裏。”
江清風一面請她坐下,邊笑道:“勞煩侍人跑一趟。敢問,是有女皇陛下的谕旨下來?”
聞侍人道:“哈哈,那倒不是。江左衛長……哎,不對,您現在可是羽林軍中候衛的人了。”又笑着拱拱手道,“咱家還沒恭喜您吶。以後,您就是陛下跟前的人了。鳳臨宮、禦書房,這些要緊去處,可都是你們中候衛守着吶。”
江清風也客氣回禮道:“責任重大啊。今後,還需侍人多多照拂了。”
聞侍人微微颔首:“一定一定。”頓了一頓,随即垂下眼睛,端起了茶杯。她默無一語地喝了半天茶,才又說道,“江小姐,咱家這次來,是有個小事想跟您說說。那晚趙将軍……”
江清風聞言,立即向周圍仆侍道:“你們先下去。”邢二管家會意,馬上領着人出去了。
聞侍人接着道:“京府尹對趙将軍遇襲一事,毫無頭緒,直到現在也沒有查出個結果來。昨日,陛下在禦書房找人問話。京府尹回說,上次俘虜的一個刺客,不知怎麽就服毒自盡了。東城外趙将軍遇襲的地方,一切痕跡也是處理得幹幹淨淨……”
江清風立刻聯想起玉葉閣。這個殺手組織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凡是有利可圖的任務委托,它都願意接手。組織的手法也跟這個很像。按照前世聽聞的消息,趙将軍遭襲擊是源于景元國內争鬥。要真是這樣,事情就很複雜了。要查到這些事情,鳳翔的京府尹估計是辦不到了。
只聽着聞侍人道:“……陛下發了好大的火,沒有聽完就把人趕出去了……京府尹倒滾着出來。哈哈,帽子都掉了。咱家領她出宮的時候,她還是心驚膽戰的。咱家就順便問了問這個事情,她就一股腦地全講了……”
江清風問道:“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麽?”
聞侍人半眯起眼睛摩挲着茶杯邊緣,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她,笑道:“江小姐,據府尹大人說……那參與刺殺将軍的人,有兩個是從左衛中出現的?”
江清風道:“不錯。但是,我已經确認了,那兩人都不是左衛的人。應該是混進來的。我的确有一定的責任。”
聞侍人放下茶杯,兩手撐着自己的雙膝,道:“江小姐,您現在已經不在東屯軍左衛了。那您大概還不知道,這兩人,的确是左衛的人吧?她們可是通過正式的渠道進入禁軍的”
江清風吃驚道:“怎麽會這樣?禁軍的選拔極嚴格,左衛的人大都經過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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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侍人道:“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衛長和衛長以上的人,可以直接推薦。這兩人,是通過您的條子進來的。上面還有您的印章吶。”
江清風頓時一激靈。這事情可就嚴重了。停了一停,然後道:“我對這個毫不知情。”
聞侍人點頭道:“可不是。您怎麽會幹這種事吶,一查就查得出來。您大概什麽時候沒小心,這事上就被人小小地作弄了一把。”
江清風嚴肅道:“我的确不知道。我願意接受任何調查……”
聞侍人連連擺手道:“哎哎,您別着急。這個事裏,您救了趙将軍,就是個功臣,多好呀?現在咱家知道您身子正,咱家相信。但一旦開始查,物證全在,線索全斷,一下就把您拖到渾水裏了,是不是?難保事情變得莫名其妙,讓您說不清楚。對不對吶?”
江清風仔細想着。能拿到自己印章的人,只可能是身邊的人。自己得先悄悄地查一查。暫時不弄出響動來就更好一些。
聞侍人又道:“江小姐,您放心,我跟京府尹說了,這種細節,陛下是不會要聽的。陛下要的是早點弄出結果就好了。京府尹什麽都聽進去了,還跟咱家說了,完全不會找您的麻煩。”
江清風點頭道:“多謝侍人。”
聞侍人哈哈大笑道:“小事一樁,小事一樁。那麽,咱家就先走了?”
江清風笑道:“有勞侍人。真是多謝。”随即叫人封上一包銀子,自己親手遞與她。
聞侍人接了,塞到袖子裏,點點頭,然後一路笑嘻嘻地去了。
平泰三年冬末,鳳翔女皇迎娶景元國十三皇子。京城張燈結彩,燈火通明,晝夜不熄。全城歡慶了整整三日三夜。皇家更是慶宴不斷。
江清風從內城換下值守任務時,已經是女皇大婚幾日後的事情了。她回到江府,疲倦不堪。正欲休息一會,邢二管家領着府裏大大小小的仆侍到蕉桐館來了。
江清風外衣剛脫了一半,這時不由詫異道:“邢管家,你這是做什麽?”
邢管家笑呵呵道:“大小姐,您的生辰,連自己都忘了?這幾日您忙着,不到府中,那日子都過了。江大管家又不在,小的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現在您終于回來了。小的們就趕緊給您祝壽來了。”
她說完,往後一揚手。後面跟着的一衆仆侍,紛紛行禮,恭賀江清風千秋。
邢管家又笑道:“大小姐,為了您的生辰,小的們有一點小小的心意獻上。”說完,便有仆侍擡進來一座白玉雕像,端端正正地放到了大廳的中央。
邢管家謙恭道:“這座像,是大夥兒一起湊份子,請巧匠碾成的。您看看,還稍微過得去眼麽?”
江清風走進端詳了一端詳,随後疑問道:“這……怎麽有些像我?”
邢管家連連欠着身子道:“是您是您。雕的正是您使劍的情形。大小姐,您那日在金銮殿大敗景元國大将的事情,這些日子,在京城裏傳得多廣。這府裏的人,也與有榮焉啊!小的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就這個,最能表示咱們的心了。”
江清風點點頭,道:“邢管家,多謝你費心了。把它收進庫中吧。府裏仆侍,每人都按例賞一份銀錢。”又道,“你們先下去吧。”
衆人頓時歡喜道謝。
這時只聽得一聲爽朗的笑聲從蕉桐館外傳來。接着,便見李文長大步走進來,笑道:“江清風,你就這麽着了,給份銀錢就完了麽?小妹還指望着,能趁着這個機會大吃一頓哪!受傷了幾日,嘴裏簡直淡得受不了啊!”
江清風笑道:“你還想怎樣?”
靈巧地一轉身,李文長輕捷地坐到了江清風的旁邊,彈了彈案幾上的白瓷花瓶,大笑道:“賞了銀子,不如再擺下席來,讓府裏的人也好好吃一頓?我也趁機沾點光啊。”
邢管家滿臉是笑道:“李小姐真是……小的們怎麽好……”
江清風看向邢管家道:“也好。就按她說的,去安排吧。府裏的人平日也辛苦。今日大家就都吃一席,玩樂一陣,盡興一晚吧。”
邢管家連連應了,然後趕緊帶着歡欣鼓舞的衆人下去了。
蕉桐館裏,留下了江清風和李文長。兩人剛說了會閑話,又講了講的傷勢如何了,便只見俞氏扶着侍兒,溫溫柔柔地笑着進來了。
李文長趕緊站起來讓過座,一邊笑道:“俞叔,是您啊。您有什麽吩咐啊?”
俞氏點頭示意:“李小姐。”又輕輕落座,接着問候道,“今日怎麽樣了?這幾日休養得好不好?下人照顧得怎樣啊?”
李文長一一答應着,又向江清風笑說:“俞叔在前些日子,還給我送了好多補藥來着。”
俞氏輕柔地擦擦自己的臉頰,柔聲道:“你為清風受了傷,我這個做長輩的,怎好不照顧照顧你。不然,心裏也過意不去啊。”
江清風笑道:“俞叔何時同她這樣好了?我竟然不知道。您真真是慈父心腸啊。”又道:“您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
俞氏輕輕一笑道:“清風,剛才聽仆侍說,你今日要讓下人們好生吃一頓飯。這是你的好意。但是,我前些日子想為你慶賀生辰,你也沒有答應。那麽,就讓我請你上棠香院,用一頓飯如何?李小姐要是來,那更好了。清風,要是你同意了,月兒真是會高興壞了的。”
江清風想了一想,道:“那就多謝俞叔美意了。”又喚人道,“請林公子過來。”
俞氏微笑着點頭:“好好,林公子也去。”
江清風笑道:“俞叔您先請。我們等一會兒,就會上您那兒去了啊。”
李文長露齒大笑道:“江清風,小妹我可是有好些日子,都沒有跟你喝酒了。咱們今天這日子,可要好好得喝上幾杯啊。”
江清風笑笑,等林享過來,拉着人便上俞氏那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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