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江清風在棠香院用過飯,回過蕉桐館來。她值守連日辛苦,本來就累着了,這時又喝了點酒,半昏沉地進了房間,上了床,一碰枕頭就睡着了。

半夜渴醒來,直喚着要茶水。茶很快就遞到嘴邊。江清風喝了。水清涼甘甜,心裏的火一下就去了大半。再一看,這倒水的竟然是林享,人正和衣卧在自己身旁。

江清風趕忙道:“你怎麽就這麽睡了?”

林享輕聲道:“小姐,你從俞楊公子那裏出來,就一直抓着我的手,把我拉到這裏來……後來你就睡着了,還是抓着我。我擔心你如果醒了,會要水或者別的什麽,便留下了……”

江清風直坐起來道:“我不是說這個。你就穿成這樣睡,被子也不蓋。要是凍病了,那可怎麽辦?快将衣服給脫了。”

林享的臉在黑暗中悄悄地紅了。他小聲道:“小、小姐……”

江清風像是猜到了他的反應,笑道:“想什麽呢……”說着,拉過林享,很快地便将他外面的衣服給解了,最後只剩下一身裏衣。随即将人給塞到了被子裏面去,自己也睡了進去。

被子裏很暖和。但林享一睡進來,就帶進一股涼氣。

江清風摸索着摸到他的手,道:“這樣冰。”随即拉過他的手握着,道:“我給你捂捂。”

林享安安靜靜地仰躺着,乖乖地将手放在江清風手心了。

被子裏暖暖和和的。帳子裏安安靜靜,只有兩人輕輕的呼吸聲。層層床帏重疊低垂,床頭的小燈發出幽幽的黃光。窗子外頭,傳來冬夜嗚嗚的風聲。

江清風開口道:“享兒,你還記不記得這個。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個晚上,你也是這麽躺在我旁邊。山裏的夜風,也是這麽響地刮着。”

林享輕輕道:“是的,小姐。”

江清風低聲笑道:“我說過,要叫我清風。”又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享兒,我還記得,那晚上你将火塘燒得多旺,暖呼呼的。我一想起來,心裏就是熱的。”

林享轉過頭來,在朦胧的光下看着她道:“清……清風,我一直想問你的。那次,你受那麽重的傷,是什麽壞人在飛峪山害的你嗎?”

江清風嘆口氣道:“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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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享又小心地問道:“那……現在有沒有找到是誰?”

江清風安撫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我一直在查呢。你不要擔心。”

林享伸出手來,覆在她的手上,放在自己的臉上摩挲了一會,全然透露出一股完全的信任和依賴,還有滿心的喜歡。

江清風感受到他的情緒,心裏不由一片溫柔。一時俯身過去,吻住了林享的雙唇。

林享順從地承受着,生澀地回應着,嗓子裏發出小小的咿唔聲。

江清風按着他,與他唇舌交纏半晌。随後,一路下來。親吻他的下巴,又一直親到脖子。江清風感受到身下的身子馴服地舒展開來,不由得将手從他的衣服下擺探進去。

帳子裏,兩人的呼吸越來越火熱。江清風封住林享的雙唇激烈吮吸,一邊用力撫摸他的身體。從柔韌的腰身,到光滑的脊背,又一路向下,撫摸到他柔嫩滑膩的雙臀。接着一直向前,探到他兩腿間青澀的嫩芽。

林享的身子輕輕地顫抖着。江清風撫摸了又撫摸,最後還是忍住了,停住了手。這個時候,林享的衣服已經幾乎被脫光了,被江清風緊緊地摟在懷裏。

林享小聲地發出疑惑的聲音。

江清風又親親他的額頭,沙啞道:“享兒。等春天來了,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林享停了一停,慢慢道:“清風……”

江清風笑了一笑,抱緊他,随後柔聲道:“睡吧。”

天明的時候,江清風就醒來了。

絲絲天光從窗外照進來。林享還在睡夢當中,安安穩穩地仰躺着,臉上是寧靜平和的神情,嘴角還留着一絲微笑。江清風低頭看看他,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親了親,又給他掩好被子,才輕輕下了床。

走到窗前,掀開簾子一看,只見蕉桐館外一片銀白。昨夜竟是下了好大一場雪。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江清風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裏,站在落雪中。

日子堪堪已是年末。這個平泰三年,就快過去了啊。自這年秋末重生以來,自己的心,與以前比,也完全不一樣了。

江清風默默地站了一會,呼吸着清冷的空氣,一時思緒飄遠了。直到江管家找來,才回過神來。最近府裏的事情多得很。不管是與京城的将領官員交往,送去節禮,還是在江府預備過年的種種事情,上上下下都有的忙。現在沒有時間來感嘆這些了。

江清風記起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便是歲尾的祭祖,拜祭江家列祖列宗。

她喚來了侍兒吩咐,這些日子要照顧好林享的起居,若他有什麽要求就直接來告訴自己,才跟着江一水忙忙地出去了。

這一日,江府上下整肅一新。府中祠堂開啓。

江清風領着江家本族及旁支女子,肅穆地走入宗祠。江清風主祭,江月白陪祭。在江一水念誦祭文的聲音中,焚香點蠟,燃帛篩酒,進上三牲供品,并跪拜先祖。

院子裏仆侍烏壓壓地跪了一地。俞氏則領着男眷們,在一旁随同祭拜。

一時祭祖完畢。江清風留在正堂中,望着香雲缭繞的香爐,背着手靜默地立着。

江總管随即引着衆人退下。本族女子先行,再是衆仆侍。俞氏帶着男眷走在後頭。

待到男子離開時,江清風轉過身道:“享兒,你先留下。”

俞氏由侍兒扶着,正慢慢地往外走,這時便回過頭來,朝林享溫柔似水地輕笑一聲,道:“去吧。”又朝江清風點點頭,才輕輕拉起衣裳下擺,笑盈盈地出去了。

林享擡起眼來,望了望江清風。接着默默地走過來,站到了她的身邊。

過了一陣,衆人全退幹淨了。祠堂裏就剩下了兩人。

江清風道:“享兒,你過來。”

随即帶着林享,來到供奉的祖先的牌位前。又指給他看着:“享兒,這是我母親,還有父親的靈位。”然後拉着他,彎下雙膝,在牌位前跪下了。

江清風拜了三拜,嚴肅禱告道:“母親,父親。今日,女兒想給你們看林享。他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女兒也想讓他成為江府未來的男主人。請你們護佑他……母親,父親,女兒也在這裏立下誓言。我定護他一生平安喜樂,永遠不讓他受到一點苦楚,受到一點委屈……”

林享安靜地跪在一旁聽着,這時轉過頭來看着她,眉眼彎彎的,滿是柔軟的笑意。江清風一時禱告完了,溫柔道:“享兒,你也給母親、父親磕幾個頭吧。”

林享趕緊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響頭。

江清風給他擦擦額頭,把他拉起來。又笑了笑,給他順了順披滿肩頭的烏發。這才帶着他離開,一路往碧水園去了。

在荷香軒東廳用過午飯,仆侍在聽竹館正廳籠上燒得極旺的爐火,又端上茶水點心。江清風拉着林享方在榻上坐下,便見李文長笑吟吟地過來了。

江清風喝着茶笑道:“今日府裏忙得很,沒有來得及去看你。你的傷可好了?”

李文長道:“你老記着呢,傷好多了。哎,江清風,小妹今日是來告辭的。”

江清風疑惑道:“怎麽突然講起這個?”

李文長走到她旁邊架起腿坐下,一面随手從碟子裏撈了把鹽花生,道:“咳!小妹在你家呆了多日,怎麽好還賴着不走?你還不趕我,我都過意不去了。”

江清風道:“你說的是什麽話。你為我受了傷,連命也差點沒了。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做的。要是不能好好照顧你,那我真是成了什麽人了?”

李文長笑道:“小妹知道你的好意。但這也年末了,還呆在這裏不成?得回家過年去了。”

江清風喚人來給她來杯熱茶,又道:“我還不知道你啊。你雙親都不在了,家裏就剩你一個。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有什麽意思?這個年,你就留在江府吧。”

李文長咬着花生粒子正欲說話,有仆侍進來禀道:“小姐,葉家打發人送節禮來了。”

江清風道:“知道了。告訴江管家,準備回禮。”又順口問道,“對了,誰送過來的?”

話音未落,只聽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人一陣風似的奔進來。随即清脆地笑道:“林享哥哥!”一面猛地撲到林享懷裏,将他險些撞倒。竟是葉秋羅來了。

江清風扶住了林享,道:“葉公子。多謝你送節禮來。請代我向葉夫人問候。”又道,“葉公子,請你坐那邊去吧。那裏寬敞一些。”

葉秋羅吐吐舌頭,朝林享歉意一笑,一邊坐過去了:“江小姐,我知道了。”

李文長在旁邊笑嘻嘻道:“聽腳步就知道是你。秋羅,你怎麽又來了?最近來得可勤了啊。哎呦,是看我來了?怎麽不給我帶點好東西啊?”

葉秋羅瞪起烏溜溜的眼睛,扁扁嘴,飛快道:“你倒想!你的傷不是早就好了麽,有什麽好看的呢!再說了,上次你非要我幫忙換藥。我看了你的傷,啊呀,好惡心的……哼,就許你呆這兒,就不許我來了?我想我林享哥哥了,找他說說話,不行麽!”

李文長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幾聲,轉臉朝林享笑道:“哎,林公子,你就陪他出去玩玩吧,免得他在這裏吵吵鬧鬧地不省心。”

江清風道:“這大冬天的,冷得很。今日還刮那麽大風,又下着大雪,就別出去了。”

李文長喝口水,幹笑了幾聲,道:“哎哎,是的。你上次就說過的,春日了再出去。我怎麽就忘記了。咳,瞧我這記性。心裏本來就嫌麻煩不愛記事。這受了傷,記性也更差了。”

葉秋羅在一旁嘻嘻地笑着。又拉過林享說着話。

江清風又道:“你留在江府過年吧。大家也熱鬧一些。”

李文長笑着答應了。

這是個暖和的長長的冬日下午。聽竹館裏安然寂靜,幾個人圍着暖烘烘的爐子說着話。

窗外,寒風呼嘯。落雪仍在飄飛。白絨絨的雪花,覆滿了碧水園的枯荷冷池,綠竹叢叢。留下一片靜谧的潔白清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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