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有了大壯和六子運酒,蘇槿時只需要偶爾去看一看,餘下的時間便又空了出來,一面把過冬的衣物趕制出來,一面和弟弟們合夥把地窖裏的石磨搬出來固定,讓那一簍簍的黃豆發揮用處。
看着幾個孩子忙成一團,推磨的推磨,舀豆的舀豆,撥豆的撥豆……
他們樂呵呵的,自己卻半點插不上手,蘇軒心裏頗不是滋味。這與十幾年前自己溫習,擡眼見着妻女在院晨嬉鬧的場景時的溫馨感覺不同……
一連幾天,他端坐在窗前,亦或是主屋門口,亦或是院子裏,琢磨着只要孩子們朝自己撒個嬌認個錯,他就借坡下驢。
卻不想他們默契得仿佛家裏沒有他這個人一般。如果不是他們做飯食時會做他的這一份,飯食上桌了,長子也會來叫他用飯,他險些要以為家裏的真的不要他了。
恐慌來自于未知。這種恐慌,比他離開京城時的感覺更甚,只是這幾天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他是他們的父親,為什麽連他們也要對自己這麽冷漠了。
一直到第五天,他終于端不住了,主動走到孩子們的身邊,輕輕地咳了一聲。
無人理他。
他加重調,又咳了一聲。
孩子們的笑聲說話聲把他的聲音蓋住了,還是無人理他。
他用盡力咳了幾聲,這下可好,收不住了,等到停下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的孩子都瞧着他。
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歡喜,只感覺到了他們的漠然,他覺得自己似乎是一個小醜,努力想要展示自己讓人歡喜的一面,卻總是顯得笨拙與格格不入。
蘇槿時放下手中的針線,“您是病了?嗓子不适?”
她說着起身,往廚房裏去。
院子裏凝滞的氣氛總算重新勸了起來。
蘇軒“啊”了一聲,回過神來,看向抱着書本看着自己的幼子,“來,為父來考考你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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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槿笙防備地後退一步,眼裏的懷疑刺得蘇軒心裏一疼。
不自覺地緩緩後退幾步,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瞬,他突然間感覺到,他的孩子們并不需要他這個父親。他的存在,于這個家似乎是多餘的。
廚房裏熬煮的豆漿差點火候,蘇槿時等了等,盛一碗,往裏面撒了點糖,等到出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又恢複了熱鬧,只是不見蘇軒的身影。
她無暇多想,因着貪吃的霜霜已經循着味兒過來了。
好在豆漿有整整一鍋,便是讓他們喝到肚皮圓滾滾,也還有大半鍋。
蘇槿言難得有被撐到的感覺,眯着眼睛意猶未盡地看向蘇槿時,似乎在問她一下子弄這麽多吃的,是不是怕他飯量大,吃不飽。
蘇槿時坐在他身邊,搖動着碗裏的豆漿,“豆子磨出漿來,沉出豆腐,濾出渣,漿可飲,渣可成餅,豆腐可入菜,價格還不低。我爹那幾個兄弟姐妹,好幾個都是靠這個營生。我為何做不得?”
她偏轉頭,看向蘇槿言,笑了一笑,溫柔裏帶點譏诮,“說起來,這村裏原本賣豆腐的人家,姓秦。”
也是因着看到了那張殘缺的豆腐方,收到了每日半簍的黃豆,想起了地窖裏的石磨,恍惚憶起幼時見着母親推磨她跟在後面的場景,這才去向翁婆婆和葉娘夫婦打聽了一番。
蘇槿言略為失望地撇了一下嘴,随後好事的眼裏露出玩味的光來,他就知道,這個人和他一樣,睚眦必報。
蘇槿時敲了敲他略似鷹鈎的鼻頭,笑了,“聽說,蘇茂家遭狐貍了?損失慘重。”
這樣的季節,在這裏,怎麽可能會有狐貍出沒?還數量不少,将他家中養的雞鴨和兔子都咬了個盡。
想到蘇槿言那一手打活物的本事,不往他身上懷疑都難。
鼻間沾着她指尖上的豆香,蘇槿言瞧着她青蔥一般的手指,眸光微微和暗沉,眼看她的手就要收回,鬼使神差地抓住,“以後,不許你這樣敲人鼻頭。”
蘇槿時一愣,以為是他覺得受到了冒犯,從善如流,“好的,以後不這般敲你鼻頭。”
又揶揄他,“這般好看的鼻頭莫不是面捏的?動不得?”
蘇槿言抓着她的手,心念一動,“有多好看?比季仲的還好看嗎?”
蘇槿時:“……”
這孩子還這麽小,怎麽就想起和季公子比去了?
沉默了一下,還是認真地回答他,“你還小,若是長到他這般年紀,一定不比他的相貌差。不過你們的好看,是不一樣的。”
蘇槿言垂下眸,不知對這樣的答案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忽俯首在他的指尖蹭了蹭,鼻尖鼻留到她的掌心,甕聲甕氣的,似不安又委屈的小獸,“別人的鼻頭再好看,你也不能敲別人的,弄不好就是面捏的,敲壞了不好。我的不是,給你敲。”
他一口氣說完,便放松了下來,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對方的答應,複又提起了心,擡眼看向蘇槿時,見後者一臉的一言難盡,好半天,憋出一句話,“豆豆,你的男女大防呢?”
蘇槿言:“……”
我和簍子裏裝的東西長得像?你是認真的?!
……
翁婆婆回家看到家中坐着的人,先打量了一圈小姑娘面上的神色,才放懷裏的小貓兒去自己玩耍,緩緩走過來,“又沒有急事,怎的老是往我這瘋婆子這裏跑?叫人瞧見了,要說閑話的。”
蘇槿時已經把翁婆婆的态度摸了個透,處起來得心應手。
她知道對方不是不歡迎自己,而是處處為自己着想,便是聽到對方說出逐客的話來,也不覺得生氣。
“翁婆婆。”笑着問候她一聲,“那般說您的人,要麽就是蠢鈍的,要麽就是歹毒的。信的便是沒頭腦的。婆婆以為,伊伊是哪一類?”
也不等翁婆婆回答,将籃裏的東西取出來,“給婆婆做了件冬衣,婆婆且試試合不合身,若是需要小改,立馬便改了。若是差得多,我便記了尺寸,拿回去再改。”
即便翁婆婆先前不許她量身,她還是按着自己目測的做了一件。
“這是新熬出來的豆漿,用您送來的黃豆弄的,還暖着,婆婆喝了也能暖暖身。”
每日會為他們做這樣的事,又不願意露面的,只有翁婆婆了。
她心知肚明。
翁婆婆有意與他們劃分清界線,她平日時便不與人提及,可也并不妨礙她想與之親近的心。
倒出一碗副将來遞出,久久未見着對方接碗,她疑惑擡眼,“翁婆婆?”
翁婆婆的目光落在冬衣上,視線散開。
在她的呼喚下,重新有了焦距,接過她手裏的碗喝了一口,“不錯。”
複又将碗放下,“我已經喝過了。衣服不用試,一定合身。你快些回去。”
蘇槿時還有許多問題想問,但翁婆婆看起來不欲與她多言,便站起來,躊躇着向外走。
翁婆婆見她走許久,一步都不曾走出去,掃她一眼,“還有什麽事?”
蘇槿時揚起唇來,“我不知怎樣的豆腐算得上好,怎樣的算得上差,等做好了,我拿來給婆婆瞧,婆婆覺得好,我再拿去賣,可好?”
翁婆婆低笑一聲,“鬼靈精。”
蘇槿時知道自己故意尋由頭來和她親近的心被她識破,也不覺得尴尬,見她并不反感,用亮晶晶的眼睛瞅着她,“婆婆,好不好?”
“行吧。”翁婆婆若有所思地道,“也不知如今的豆腐,還能不能有婉娘做的那般好。老身也十幾年不曾吃到過了。”
蘇槿時喉頭哽了哽。
莫說是翁婆婆,便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也只在很小的時候,才吃過秦婉制出的豆腐來。如今,早已忘了具體的滋味。
另一邊,蘇軒魂不守舍地在村道上游蕩。
過了大半年了,村裏的人對他已經沒了之前的避如蛇蠍的驚恐模樣,卻還是會在遇着他的時候繞道而行。區別只在于以前更明顯激烈一些,還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目光
“咦?這不是蘇狀元嗎?”
蘇軒順着聲音看過去,便見一個比自己年歲稍長的婦人關切地朝自己走來。
頓時心情大好,露出笑臉來,只是搜腸刮肚,也想不起這個人的名字,尴尬地遲遲未開口,等着她自行介紹。
聽她幾句話不離東家兒郎西家女,又總把蘇槿時挂在嘴邊,蘇軒的臉色越來越僵,也反應了過來,這個人不是對他有善意,而是打起了他長女的主意。
臉上的笑意緩緩淡去,“我家伊伊還小。不急着說親。”
滿腔的熱情被潑了一盆冷水,秦嬸子頓了頓,臉上依舊端着笑意,卻帶着一點輕蔑,“都說沒娘的孩子像根草,果然是真的。若是婉娘還在,此時也當為伊伊的親事着急了。女子八歲起議親,十三四歲該準備着嫁人了。到了十五歲,便該成新婦。十七八歲便該做娘了!若是到那個時候都還沒嫁出去,便是老姑娘了,誰不會懷疑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她剛說到這,便被蘇軒嗆聲打斷,“我家伊伊好着呢!若是沒嫁人,定是還沒遇着配得上她的人,如何會是她問題?若是她一生未嫁,那也只是這世間無能配得上他的男子!”
秦嬸子詫異了一下,正了正神色,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便是她再好,也敵不過喪婦長女的名聲。如今你的名聲不太好,婉娘又沒了,她還被人說得兇悍,趁着還沒有傳到別村去,給她及時定個親才是正經。真等名聲傳了出去。便是好兒郎也要被吓住。你倒是疼女兒,你個做爹的能養她一輩子?要是她有個娘替她操持,我也犯不着來上這份心!”
養女兒一輩子的話,刺到了蘇軒心裏。
一張俊臉黑沉下來,“那便不勞你費心了。我觀這十裏八鄉的,就沒有能配得上我家伊伊的。”
秦嬸子梗了梗,“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不與你計較。哪天要是瞧上了誰家的兒郎,大可以來找我秦嬸子。天下的好姻緣,就沒有我說不成的。”
蘇軒甩袖前行,“既是有這能耐,這麽急着上心做什麽?”
一句話把秦嬸子堵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好一會兒,她才重重地“呸”了一聲,“白瞎了一個狀元名,讀了這麽多書,都讀到屁~眼裏去了。拎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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